“别别别……徐婶子我相信穆少奶奶,何苦发什么咒。”徐二娘说着拍了下槿婳的手,扭着腰回家去了。
槿婳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确定这样做有没有用,也不敢十二分保证徐二娘就靠得住,但凡事总得去尝试嘛!万一成了呢!
槿婳离开了舅舅家后,特意绕到了市集,买了一小袋面粉和红糖。
她是跟穆子训说她去逛市集的,要是什么都不买,他问起来不好交待。
而且她打算学着做红糖馒头呢!
上辈子她临死前没得把那麦香馒头噎下去,到底意难平。但麦馒头,她是不敢再吃了,经了那一次,总有些阴影 ,她现在吃饭都细嚼慢咽的。
红糖馒头不一样,红糖馒头比麦馒头香,而且红糖对女人好呀!
以前穆府有个厨娘做的红糖馒头就特别好吃,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她做的红糖馒头,只可惜,穆家败了,厨娘也辞退了,她往后是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红糖馒头了吧。
“大姐,请教一下,这红糖馒头是怎么个做法?”槿婳付了钱后对米油店的老板娘道。
“你这又买面粉又买红糖的,原是想做馒头,幸好你问了,要不你这馒头可做不成。”老板娘说着,从旁拿起了一小包面引子道:“做馒头光有面粉和红糖可不行,得下这个面引子,做出来的馒头才会蓬松香软。”
“原来如此,那这些怎么用?”
老板娘便道:“你呀!先把这面引子拿温水化开,然后加入面粉和成面团,再往这和好的面上盖一层棉布,放到太阳底下,直晒到这面发起满过面盆,再加入红糖水,重新揉均匀……”
槿婳仔细地听着,又问了好几处细节,终是把做馒头的方法给记下来了,对老板娘道了好几谢,才离开了米油店。
穆子训在家里见她去了许久没回来,本打算出门去找她,结果刚出了大门,便见槿婳提着面粉和红糖回来了。
“娘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担心死了。”
“我四处逛逛,买了东西,又向那老板娘请教了红糖馒头的做法,所以回来得便晚了。”槿婳说着,又对穆子训道,“你还怕你家娘子跑了不成。”
“娘子这么漂亮,我能不怕嘛!”穆子训说着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嘴真甜。”槿婳高兴地笑着,边随穆子训走进了家门,边问:“小鸡崽可喂了?”
“喂了,那只公鸡吃得可厉害了,我看它不像一只普通鸡,若好好培养,长大了,准能成为一只好斗鸡。”穆子训道。
“斗鸡?你不会还想重回斗鸡场吧。”槿婳皮笑肉不笑地道。
古有歌谣: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穆子训还是公子哥时就爱斗鸡,和她成了亲后,有段时间也三天两头地往斗鸡场跑。
他在斗鸡这玩意上乐此不疲,那些年怕是花了没有万两也有千金。
以前穆家有钱,她又是个只会点头吃饭的乖顺性子,由着他玩也就算了。如今他要还敢沾那烧钱的玩意,她绝不会饶了他。
穆子训见她变了脸色,赶紧道:“没,我哪还有那种心情,我早在娘和你面前发过誓,要洗心革面,以前那斗鸡走马的事,我再也不做了。”
“不做就好,要是还敢……”槿婳握起了拳头警告道。
穆子训用空着的一只手,拿下了她的拳头,小心翼翼道:“娘子!我觉得你这两天……好像……好像有些变了。”
他的娘子以前温柔得跟水一样,从不会在他面前抡拳头。
“我哪变了?”
“这……”穆子训不太敢说的样子。
“你说。”
“说了怕你生气。”
槿婳大大方方地道:“我不会生气的,为妻哪是那么小气的人。”
“女人的话靠不住。”穆子训摇摇头。
槿婳咬着牙道:“你再不说,信不信我真生气。”
穆子训赶紧实话实说:“我觉得娘子变得心思多了,也变得……凶了些。”
是吗?是又怎么样?死过一回的人了,还不能有些改变吗?该死的穆子训,不过说他两句,居然就嫌她凶,她没操起火夹子揍他一顿就算好的了。
“哼。”槿婳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面粉和红糖往厨房去了。
穆子训暗自叫屈: “是谁让我说,是谁说她不生气的。”
都成亲七年了,他家娘子居然还会变,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唉!娘子……”穆子训轻轻地扯了扯槿婳手上的衣服。
夜深了,两个人躺在床上都准备睡觉了,槿婳居然还因为白天的事在和他生闷气。
“娘子,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间可没有隔夜仇。”他在她耳旁呵着热气道。
槿婳“嘻嘻”笑了两声,转过身捧住了他的脸道:“相公,为妻觉得相公好有文化。”
穆子训见槿婳终于理他,还开口夸他,扬眉笑道:“那是,你相公好歹也读了不少圣贤之书,是个正经八百的童生,有资格参加由省学政主持的院试,成为秀才的。”
槿婳拍着手崇拜地道:“相公好厉害。”
穆子训骄傲地笑着。
“那相公后年就去参加院试,考个秀才回来给为妻看看吧。”槿婳眨着眼道。
院试三年一次,上一次是在去年春。
“啊……”穆子训没想到槿婳会有这么个念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读书了。
当年他爹送他去读书,也不是期待他这个儿子将来有一天能金榜题名,入仕做官,光耀门楣,不过是希望他能多识字,将来便于打理生意。
很多人读书是为了做官,做官的目的无非是赚更多的钱。而之前穆家已经很有钱,没必要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通过做官去谋财呀!
“啊什么?难道相公会考不过别人?”槿婳把两只眼眨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边揉着穆子训的胸口边娇声道。
“娘子,我已经好多年连书都没摸过了。”穆子训硬着头皮道。
她当然知道他好多年没读书了,他如果一直有读书,怎会做那种走马斗鸡的事,怎会到今日还一事无成?
槿婳温柔道:“为妻知道,但相公以前不是读过书吗?再捡起来应该不难?”
“娘子,读书是很难的,要背的内容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而且考秀才是要花不少钱的。”穆子训道。
“等我们的房子租出去,就有钱了。”
“那钱不是要拿来买田,给我种粮种蔬菜的吗?”
“为妻现在觉得买田不重要,送相公去读书考秀才比较重要。”槿婳眯着眼笑道:“相公,你觉得呢!相公,相公……”
怎么没有回应?
槿婳睁开眼,却见穆子训拿被子蒙住了头,在一旁装起了睡。
“你……”槿婳伸出手本要打他,转念一想穆子训的确好多年没念书了,突然要求他去考秀才,实在也是强人所难。
“哎!”她叹了一气,满怀心事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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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年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浓。
集市上一眼望去,都是红通通的一片。男女老少,穿红戴绿的,都挨着挤着置办年货。
平日里鲜少见到的神马,桃板,桃符,金银纸,灶王爷,皇历都一一摆了出来。也有卖干果,卖年画,卖春联,卖米面,卖果品,卖酒肉……有铺面的,没铺面的,摆摊的,沿街叫卖的,吆喝的,不吆喝的,应有尽有,从街头一直热闹到巷尾。
槿婳就喜欢这热闹劲,虽然兜里没啥钱,有些东西看着好,买不起,但到这人海里挤挤,四处看看,沾沾大家的喜庆,心里也觉乐呵!
她挎着个旧竹篮,买了两对红烛,一叠金银纸,半斤干果,一副春联,一张年画,正要往回走,却瞥见紧挨着一个卖小孩玩意的摊旁有个卖首饰的小摊子。
这个摊子虽小,卖的首饰远瞅着却很精致。
槿婳不自觉地走了过去,拿起了面前的一枝玫瑰珠花簪道:“小哥,这个多少钱?”
“夫人好眼光,这个本来要七十文钱的,快过年了,图个吉利,如果夫人要,六十六文便可,六六大顺呀!”卖首饰的小贩嘴甜舌滑地说着。
这样的珠花簪,开价六十六文钱算物美价廉。要是往日,她不但会毫不犹豫地买下,还要多赏给卖首饰的小哥三十四文,好凑个整百。
但现在,槿婳犹豫了。
她快速地在心里算了下,六十六文钱至少可以买二十个鸡蛋呢!用这二十多个鸡蛋换枝珠花簪,她怎这么下不了手!
“唉,你买不买,不买的话,我可要了。”站在槿婳旁边的一个女人,见槿婳穿得寒酸,问了价钱却只顾拿着簪子发愣,料槿婳是买不起,不屑地道。
那卖簪子的小哥急忙打起了圆场,“夫人如果一时间手头有点紧,不如先给了这位大姐,我明日还在这摆摊呢!”
槿婳只得讪讪地放下了簪子。
她以前珠翠满头,什么样的首饰没有,可穆家一破落,她那些首饰都抵了出去。
快过年了,她穿不起新衣服,连枝普通的珠花簪也买不起。本是早认清了现实的,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但放下珠花簪后,看见那女人嘲讽的表情,她的鼻子还是忍不住发起了酸。
“这枝珠花簪是这位夫人先看上的,大姐怎可夺人所爱。”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抢在那女人前捡起了珠花簪。
女人变了脸色本想开骂,抬头见是一位温雅白净,脸上带笑的公子,反而脸红着提起篮子走了。
“宋承先。”槿婳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喊出了这个于她而言已有些陌生的名字。
宋承先付了钱,笑着把簪子递到槿婳手里道:“这个就算是我给槿婳妹妹的见面礼了。”
宋承先曾和她是邻居,那时槿婳的爹还没死,他们一家人还住在丰回镇。
宋承先的家与槿婳家只有一墙之隔,他爹也是个做买卖的。
她记得宋承先长她一岁,小时候特别爱哭,又因为他肤色白,小伙伴们都爱喊他“宋小娘子”。她那时虽小,但比一般小伙伴有正义感,因此从不当着宋承先的面喊他“宋小娘子”,只在背后喊。
在六岁前,每回玩过家家,宋承先都扮她的新娘,六岁后,他的个头比她高了,便死活不愿再扮新娘,槿婳只得委屈自己把新郎的角色让给他,自己扮新娘。
十一岁那年,她爹死了,她从来没那么伤心过。宋承先就天天陪着她,用尽各种办法哄她高兴。
后来,她娘把屋子卖了,带着她住进了舅舅家,她便离开了丰回镇,再没回去过。
一晃眼,都快过去十年了,如果不是因为宋承先的五官和小时候没多大变化,皮肤依旧白得像雪一样,一时间她还真认不出他。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大哥。”
宋承先喊她妹妹,于礼,她该唤他一声“哥”。
“我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槿婳妹妹。我出外好几年,也就最近才回来。”宋承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