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儿此时此刻的举动和表情,在年幼的辰生眼里简直如画上的罗刹鬼一样可怕。
吃了一耳光后,辰生又是疼又是怕,立马放声大哭了起来。
杨婉儿见他哭了,急得去捂他的嘴。
辰生惊恐,手脚乱摆挣扎了起来。
可他一个小人儿,哪是杨婉儿的对手。
杨婉儿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则按在他的胸口。
看着辰生那苦苦挣扎的样子,电光石火间,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极恶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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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杨婉儿把放在辰生嘴上的手往上移了移。
她想捂住辰生的鼻子,让他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好了把辰生捂死后,丢到不远处的莲塘,好伪造成辰生失足溺水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直照顾着辰生的乳娘高氏闻声赶来了。
因是在夜里,她一时间也瞧不清杨婉儿和辰生在做些什么,只是看见两个一高一低的人影在晃动,出声道:“辰生,你跟表小姐在玩些什么,叫得那么大声,把高妈妈都吓到了。”
杨婉儿惊得赶紧松开了手。
辰生终于得以摆脱杨婉儿,又见高氏来了,忙奔到她怀里啼哭道:“高妈妈,表姨是坏人,她打我,她还骂我是臭崽子,把我抓得很疼很疼……”
杨婉儿听到辰生这么说,一时间也非常心慌,转念又想辰生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小屁孩——世人皆知,小屁孩都爱哭爱闹,还爱胡说八道。
她何不利用辰生年幼这一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婉儿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对高氏道:“哎呦!我只是想逗辰生玩玩,哪知他就闹起来了,也是我不好,不该去惹他的……”
“原是如此……”小孩子哭闹本是常事,杨婉儿这般说,高氏并无丝毫怀疑,只管把辰生抱在怀里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高妈妈给你吃乳酪稣。”
乳酪稣是辰生最爱吃的,往常他哭闹,高氏说起这个,辰生就不哭了,可这一回,这一招却是不顶用了。
辰生还是啼哭不止。
杨婉儿便继续做戏,对高氏道:“看来辰生是真的生气了,不肯原谅我。你觉得表姨打了你,骂了你,那表姨也让你打让你骂。”
杨婉儿说着走向了辰生。
高氏见这也是个法子,抓起了辰生的手往杨婉儿身上打去道:“好了,辰生打回来了。”
辰生小脸上满是泪水,想起杨婉儿刚才打得他脸疼,下意识地挥起小手,也给了杨婉儿一耳光。
他的力气虽不大,但他这一耳光打得却是有模有样。
杨婉儿登时眼神一变,高氏也觉辰生过分了,忙拉回辰生的手训道:“辰生,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打你表姨,要是被你娘知道了,非挨骂不可。”
辰生一听这话,又委屈地哭了起来:“不是你们说让我打回来的吗?她刚才就是这样打我的,只准她打人,不准我打她,呜呜呜……”
“没关系的,只要辰生高兴就行了。”杨婉儿怕辰生口无遮拦,说出什么话让高氏起疑,忙服软道。
“好了,好了,高妈妈不告诉你娘。不哭了,再哭下去,被夜猫子听到了,夜里就要爬到你床上吃你的小脚趾。”高氏连哄带吓,终于把辰生哄安静了。
杨婉儿看着高氏抱着辰生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咬住了牙……
辰生头一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高氏抱走后,便嚷着要见亲娘。
高氏只得抱着她去见槿婳。
槿婳正把桃桃哄睡。
辰生哭红着小脸跑进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娘,表姨打我。”
“谁打你?”槿婳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姨。”辰生又道。
高氏跟着进来,低声笑道:“许是表小姐跟小少爷玩儿,一时间过了头,没注意到分寸,便把小少爷惹哭了。”
“不是这样的,”辰生用力地摇了摇头,委屈地解释:“表姨很晚才回来,我问表姨去哪了!她说她去后门那看大蟋蟀,我让她带我去,然后她就打我了……就这样……举手,一下子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好疼好疼。”
辰生边说边把杨婉儿打了她一耳光的动作比划出来。
“她还用手捂住我的嘴,就这样……很用力地捂着,害得我都发不出声。”
辰生说得很激动,但槿婳听得一头雾水。
她捧起辰生的脸看了看,确实是左脸比右脸更红些。
又摸了摸辰生的脑袋道:“你表姨真打你了?”
“嗯。”辰生噘嘴应道。
“她平日对你不是可好,你也爱和她玩吗?她做什么突然间就打你,是不是你顽皮,做了让她生气的事。”
“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辰生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辰生想了想,才低声道,“我就说了她身上有个怪味,她就打我了。”
“怪味?什么怪味?”
“就是有点臭臭的,怪怪的味。”辰生努力地形容着。
槿婳更奇怪了,看向了高氏道:“你刚才打婉儿那来,闻到什么味了吗?”
“没有……”高氏摇了摇头。
辰生急了:“明明就有,我说的是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她身上就是那种怪味……”
辰生见槿婳和高氏不信他,又开始哭了起来。
槿婳怕他大哭吵醒了桃桃,忙把他抱进怀里安抚道:“好好好,娘相信你,辰生说的都是真的,别再哭了,要是把妹妹吵醒了,娘可不饶你。”
辰生瞥了眼躺在摇篮里熟睡的妹妹,不敢再大声哭泣。
槿婳摸了摸辰生的脑袋,对高氏道:“还请高妈妈以后好好看着辰生,别让他离了你的视线。”
“是,夫人放心。”高氏点头道。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听说被人打了,当娘的怎能不心疼?但辰生年纪太小了,小孩子说话又没个准。
她是不相信杨婉儿好端端地会和辰生过不去。莫说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就是平日里,他们也很合得来,哪有说翻脸就翻脸的。
槿婳边轻揉着辰生的小脸,边道:“娘给你揉揉,揉了咱辰生就不疼了。”
辰生乖巧地闭上了眼,没一会就倒在槿婳怀里睡着了。
杨婉儿这一夜却是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她在高氏面前掩饰得好,但童言无忌,谁知道辰生在槿婳面前会说些什么。
若说了任何一点对她不利的东西,让槿婳对她起了疑心,那她以后在穆家的日子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好过了。
翻来覆去了一整夜后,第二日她便往槿婳那去了。
明面是道歉,实际是探口风。
她跟槿婳说她昨天不过是想逗逗辰生,可能是下手没太注意,不仅惹得辰生不高兴,还哭了一场,她实在觉得很过意不去。
小孩子有时就是爱耍脾气,哭闹,杨婉儿竟已亲自前来解释道歉,槿婳哪能再在这事上计较。
便对她道:“小事情而已,表妹不必放在心上。”
杨婉儿确定槿婳没有起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过后,她又做了许多好吃的,买了好些玩意,还抓了两只又肥又大叫得又响的蟋蟀去哄辰生。
辰生有得吃有得玩,很快就把那夜的事淡忘了,又把杨婉儿当成了自己的好表姨。
这事后,杨婉儿到苏运和那去就更加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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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三月。
春闱结束过后,槿婳就一直在等穆子训的信。
到了四月中旬,她生日的前几日,才收到了穆子训从京城寄回来的信。
穆子训在信里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这次的春闱又榜上无名,齐盛亦名落孙山。
好消息是:天子为庆太后七十岁生辰,特开恩科。
他和齐盛皆打算留在京城,明年参加恩科。
简单的说,三年一次的春闱是常规的考试,是正科,恩科就是在正科以外的加考,让落榜的学子都有再次中试的机会,以显示皇恩浩荡。
槿婳接到这信,喜忧参半,喜的是朝廷开恩科,穆子训身子无恙,忧的是穆子训又落榜了,回不了家。
说好等桃桃会叫爹时,他就回来的。如今,她已教会桃桃喊爹,穆子训却又得再过一年才能回乡与家人团聚。
槿婳捧着信一时失了神,穆子训没有如期回来,她心里空落落的。
姚氏拿起了穆子训随信托人送来的粉色锦盒,交到槿婳手里道:“这是训儿给你的礼物,你不打开看看。”
穆子训在信尾提到了她的生日,这绣着芙蓉花样的锦盒里放着的,就是他给她的生日礼物。
槿婳心事重重地打开了盒子,眼前忽然一亮。
盒子里放着一对银镀金点翠珍珠耳坠。
耳坠上的点翠玫瑰花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坠上的南珠则饱满圆润,光泽细腻。
不管是材质和做工这对银镀金点翠珍珠耳坠都属上佳。
玫瑰和珍珠,乃是槿婳的心头好呀!
她一下子笑了,甜蜜地道:“亏他还记得我喜欢这个。”
“快戴上看看。”
姚氏催着,拿起了耳坠,亲自替槿婳戴上了。
“娘,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咱子训的眼光错不了的。”
姚氏啧啧地夸道。
站在一旁的丫鬟也齐齐夸了起来。
槿婳让丫鬟取来了一面镜子,仔细地照了照,越照越觉喜欢,心底里对穆子训的那点怪怨也淡了许多。
此时,杨婉儿拉着辰生的手进来了。
见屋子里这般热闹,姚氏也在,杨婉儿先给姚氏行了一礼,又看向槿婳道:“姐姐,是不是姐夫高中了?”
“高中倒没有,天子开了恩科,他明年还要考呢!”槿婳放下镜子应道。
杨婉儿一下子注意到了她的新耳坠,走上前来:“姐姐,你这耳坠是哪买的?也太好看了。”
“不是买的,是你姐夫托人从京城里送来的,咱们城里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工艺师,做不出这样的耳坠来。”姚氏道。
“这也不一定,儿媳记得李记有个姓汪的老师傅就有这么好的手艺,娘你的那只金丝如意点翠手镯不就是汪师傅打的吗?”槿婳提醒道。
姚氏这才想起了去年春节时,穆子训送他的金丝如意点翠手镯,连声笑道:“没错没错,但我瞧着这工艺比那汪老师傅好得多了,又是从京城来的,京城的东西,总不是咱们这可以比的。”
“大娘说的对,婉儿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耳坠。姐夫特意让人打了耳坠,有特意让人千里迢迢送到家里来,姐姐真是好有福气。”杨婉儿羡慕地说着,伸出手往耳坠上摸了又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