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东宫当美食博主——月满千江
时间:2022-03-05 08:51:21

她做美食博主这些年,路边摊体验也好,复刻美食也罢。从来都是上桌即空盘,没做过一顿旁人只吃得下三口的东西。
……挫败,太挫败了。
裴明月灰着脸,实在没忍住内心的疑惑。
“恕奴才冒昧。敢问殿下食欲不振,可是因奴才手艺太差,做的膳食不合胃口?”
“大胆奴才,竟敢诘问太子殿下!”
吴庸竖起眉毛,瞪着眼狠狠踢了她一脚。
“殿下肯用两口,也是你这贫嘴麻雀九世修来的福气。再敢瞎说,当心咱家拔了你的舌头!”
比起挫败感,裴明月还是更为怕死。当下便吓得紧紧绷住嘴,伏在地上认怂:“奴才知错!”
吴庸冷哼道:“没眼力见的。还不赶紧带上东西滚?”
裴明月一刻也不敢耽搁。她直起身,乌圆眼珠瞪得大大的,眼眶有些发红,像只受惊的兔子。葱根似的素手微微颤抖着端住长盘,低着头匆匆走出了书房。
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微风掀动竹帘,撩起他如墨的发丝。萧云霁垂眸,像是终于抑制不住,掩唇咳了几声。
吴庸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回头就要传口盂,却被萧云霁拦住。
“不妨事。”
他皱了皱眉,咽下胸口的痛意。
“只是旧疾犯了。”
往常犯起旧疾,这具身子总要翻江倒海地痛上一场,六年来他已习惯。
此刻与往常却又不同。每每吃过她准备的膳食,总会恍惚找回一丝很难察觉的温热。
那是久违的温热。这些年他如同一具冰冷的行尸走肉,但一点微不足道的温热,已足以让他短暂梦回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萧云霁。
吴庸担忧地看着他,皱纹耷拉成一个苦字。
“奴才查了查裴明月的底细,是个没爹没娘拿捏不住的。让她负责您的膳食,是否太过冒险了?”
吴庸很是犹豫:“总感觉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不像什么好人。眼下她尚老实为您做饭,不敢搞幺蛾子。可一旦真要对殿下不利……”
“好了。”
萧云霁闭了闭眼,眉间带了倦意。他放下卷宗,冲吴庸摆了摆手。
“我乏了,你下去吧。”
吴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躬身道了声诺,便退下了。
窗棂上忽而一阵拍翅声,只见一只海东青单足着陆,精准地落在窗前。
萧云霁起身,解开它脚上的竹筒,从中取出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金钩银划,内容赫然醒目。
——镇南王七日后回京。
萧云霁神色淡淡,将纸条丢进了别春炉。火苗猛得窜了窜,照亮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
他瞧不很真切。俯身将它拾起,竟是一只小巧的耳坠。
他没有妻室,想来是裴明月方才磕头告饶的时候,不慎遗落的。
萧云霁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抬手要将它丢进别春炉一并烧掉。
却不知怎的。神思不经意一晃,晃过她裙摆染尘,有些狼狈地偷烤鸡腿的样子。
许是那夜风温润,柔和了她的眉眼。火光摇曳中,竟像是从那双乌亮的瞳仁里,瞧出几分轻易察觉的真心来。
多年征战沙场,磨砺出他异于常人的警觉。六年前兵败重伤,则塑造了他数十倍于以往的多疑。
他不轻信于人。只因紫金城比起沙场,是另一种更为险恶的诡谲。
有人要害他,有多少人要害他,没人比他更清楚。只是过去的萧云霁身强力壮,尚有回旋余地,可如今,他只不过是个空占太子之位的病秧子。
老虎落难,便成为猎户眼中的羔羊。
镇南王回京,紫金城的暗涌只会愈演愈烈,最终将一发不可收拾。
萧云霁默了良久。随手将耳坠丢入笔洗,溅起了几滴微弱的水花。
希望那个自作聪明的丫头,不要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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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荔枝水
 
接连好几日,裴明月送去的膳食都近乎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倒也不是没吃。听取长盘回来的淳燕讲,太子殿下虽吃得少,但好在没吐,也算她功德一件。
可她当了几年美食博主,哪一条视频下没个几千上万的人嗷嗷待哺,馋得发慌?
萧云霁这种浅尝辄止,更像是对她勉为其难的迁就,比闭口不食更让人觉得恼火。
引以为傲的能力惨遭打击。裴明月心气难平,着实被他无形磋磨了一把。于是一连几天垂头丧气,就连午时在耳房吃饭,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淳燕与她同桌,神色诧异地见她捏着筷子在碗里头打转,一根土豆丝来回掉了七八次。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淳燕终是坐不住了,忍不住皱着眉瞧她。
裴明月动作滞了滞,颓然地塌下身子。
“姑姑你说,殿下怹怎么能吃得那么少?”
她耷拉着眼皮,极郁闷地叹了口气。
淳燕怔了一下,目光陡然警惕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明月并未察觉她不甚友好的目光。只顾苦着脸,秀挺的眉都垂下来。
“我担心殿下啊。他身子本来就弱,再不好好吃饭,入冬又要生病了。”
她支起下巴,脸上的担忧不太像是伪装。这几日她也确然清减了不少,眼眶下泛着乌青,连那双古灵精怪的乌圆眼珠也暗淡许多。
“……你倒是有心。”
淳燕没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神色悄然缓和下来。
“殿下厌食并非朝夕之症。如今能吃进些你做的膳食,已很让奴才们感喟了。”
只是这点进步在裴明月眼里,简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可我想让殿下再多吃一点。”
裴明月叹了口气:“厌食之症,多是心病。只是以寻常食物刺激,是很难彻底好转的。”
淳燕搁下碗筷,神色不由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
她直起身,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若是知道他过去最爱吃什么的话,从这儿入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御膳房曾这么做过,却并未见什么起色。淳燕将信将疑,却见方才还萎靡不振的裴明月,此刻已是目光炯炯,跃跃欲试的样子。
淳燕低了头,忍不住噗嗤一笑。
“殿下喜欢的东西,我倒是知道一样。”
她含着笑意,语气里头一回带了些柔软的温和。
裴明月眼睛亮了亮。探着身凑上去,耳朵几乎要竖到头顶。
淳燕垂眸,缓缓地开了口。
“皇上的祺妃,乃是太子殿下的母亲。她长在福建,生平最喜吃荔枝。入宫添了殿下后,每年福建岁贡之时,便会得上几颗赏赐。”
那是已经尘封多年的旧事。可淳燕如今再次提起,却像是刚发生在昨日一般。
“荔枝珍贵,祺妃娘娘不舍独享,便都留给了殿下。后来殿下长到十三岁,开始领兵打仗,长年离京。每年赏赐下来的那些荔枝,她都仔细存放,一直留到了殿下回来……为她守孝之时。”
她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斯人已逝,荔枝也早已风干。从那以后,殿下每每去福建,都要买上许多荔枝。只近几年生了厌食之症,便没再提起过它了。”
话音落罢。裴明月蹙起眉头,内心隐约有些酸软的触动。
她竟不知道。外人看来无比尊贵的萧云霁,还有这么桩意难平的旧事。
但将这桩事细想想,反而更让人苦恼了。
“可眼下早已过了时节,我要去哪儿寻新鲜荔枝呢?”
裴明月为难地挠了挠头。
淳燕瞧她是真心苦恼,心下不由隐生好感。便笑着摇了摇头,柔声宽慰道:“殿下现在食欲不振,就算你找来荔枝,他也未必会吃的。”
裴明月却不肯轻言放弃。她直起身,绞尽脑汁地在茶厅里来回踱步。
古代果真还是落后。若是在当代,随便去楼下转转,就能提一兜子个大饱满的荔枝上来。
就算偏远点的地方买不到,也有各种荔枝口味的代餐。什么荔枝软糖,荔枝汽水……
等等。
脑海中灵光乍现。裴明月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激动地道:“我有主意了!”
*
裴明月向来是口到手到的。
自打进了小厨房,她便捏着杆药秤,仔细称过各种食材及粉末后,将它们一碟碟地排在了案上。
淳燕自是看不懂她在搞什么名堂。只得有些生疏地帮她烧起火,将砂锅坐在了灶上。
等到火势旺了,裴明月便往锅里头添进十两清水。紧接着倒入六钱乌梅,大火快煎,直至汤汁浓缩至原来的一半。出锅后,将梅汁用纱布过滤至碗中留用。
“淳燕姑姑,麻烦再添十两水。”
淳燕应了一声。水添入后,裴明月往里头倒了一钱缩砂仁,一钱肉桂,快煎后将汁液过滤至另一个碗中。
淳燕也没闲着,按照裴明月的指示,将几大块生姜细细剁成碎渣,装入纱布,用力往锅中挤捏。约摸着姜汁够了三钱后,裴明月才将方才煎好的乌梅汁和肉桂汁全数倒入锅中,加入二两冰糖,转小火慢煮至浓稠冒泡。
此时她仍不着急起锅,而是将方才称的一钱丁香磨成粉,均匀撒入锅中拌匀,这才趁热将膏汁倒入了瓷罐中。
盖盖前,裴明月用银勺挑了一些,置于杯中以热水化开。
“姑姑请尝。”
她将杯盏举到淳燕面前,胸有成竹地一笑。
淳燕将信将疑。低头啜饮一口,登时竟惊叹不已。
她跟了这全程,里头没一样东西和荔枝搭边。裴明月妙手生花,竟能将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复刻出如此纯正的荔枝味。
淳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佩服。
总算有找回场子的感觉了。裴明月搭眼看了看窗外,日头微斜,正是用下午茶的好时候。
时不我待。她手脚麻利地为萧云霁沏上了一盅,屁颠颠地便往书房奔去。
果真如她所料,萧云霁确然正在书房中批阅卷宗。她立在门口唱了声喏,便稳着脚步走了进去。
“殿下,奴才来给您奉茶。”
裴明月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将长盘举过头顶。
萧云霁心无旁骛,压根看也不看她。直到裴明月举得胳膊都开始发酸,才淡淡开口。
“我从不喝茶。”
倒是她疏忽了。裴明月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赶紧找补道:“回殿下的话。这不是茶,是奴才特制的荔枝水。”
眼下已是金秋时节,哪里来的荔枝?萧云霁最不喜她这自作聪明的做派,忍不住蹙了蹙眉,冷声道。
“无稽之谈。”
“可您还没尝,怎知奴才是无稽之谈呢?”
裴明月放下长盘,将茶盏捧在手中,十分恭敬地呈至萧云霁面前。
“请殿下品尝。”
萧云霁仍旧不为所动:“拿走。”
“殿下不要这么武断嘛。”
裴明月最是死皮赖脸。腆着脸不依不饶地纠缠:“真的是荔枝味儿,殿下难道真不想尝尝吗?”
她使劲往前递了递茶盏。胳膊肘无意撞到他的笔杆,萧云霁笔锋一偏,苍劲好看的字拉出一个颇为刺挠的捺。
他闭了闭眼,觉得吴庸那句贫嘴麻雀形容她真是一点都不委屈。
“放下。”
萧云霁蹙起眉,冷声道。
裴明月立刻将茶盏放在他手边,满脸堆笑地立在一旁。
“殿下请用。”
萧云霁瞥了那茶盏一眼。思忖片刻,终于还是将它端了起来。
盏盖掀开的瞬间,入目是浅褐色的茶汤。他垂眸,浅浅抿了一口。化在舌尖的瞬间,竟真的弥散开水汽般清甜的荔枝味。
他神色一动。不露声色地抬起头,语气淡淡地道:“如今这时节,你从哪里得来的荔枝?”
裴明月一看成了。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很狗腿地搓了搓手:“当然是奴才想尽一切办法,从天涯海角寻来的啦。”
“哼。天涯海角?”
又在满嘴胡吣。萧云霁冷下脸,将茶盏往案上一墩:“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殿下饶命!”
一听要掉脑袋,裴明月吓得直起身,赶紧收起尾巴乖乖认怂:“奴才,奴才这就说实话。”
萧云霁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裴明月扭捏了一下,有些赧然地道:“如今这时节,确然是没有荔枝的。就算有,奴才穷成这样,也是万万买不起的。”
她冲他眨眨眼,食指拇指举到前面一捏:“实际上,奴才不过是发挥一点点巧思,将一些常见的食材香料混合在一起熬煮,便得出这荔枝的味道。里头搁了乌梅,缩砂仁,丁香……”
裴明月咬了咬唇,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冰糖二两,肉桂……”
她的话像是怎么也说不完。萧云霁眉角突突跳了几下,只觉得耳边很是聒噪。
他不欲再听,伸手端起茶盏。刚要再饮一口,却被裴明月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你……”
冷不丁被偷袭,萧云霁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直接从他手里抢东西。
“殿下想要再喝一口,可以。”
贫嘴麻雀不仅胆大包天地将茶盏藏到身后,还颇为理直气壮地向他提起了要求。
“但您得答应奴才。今日晚膳,您至少要把粥喝完。”
萧云霁皱眉盯着她,气得冷哼一声。
“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裴明月,你是真活腻了。”
裴明月捏着茶盏,冷汗霎时冒了一身。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但既然已改变不了,那就必须想尽办法找补。
于是她挺起胸膛,强压下喉间的颤抖,更加理直气壮地道:“为了殿下的安危,奴才就是明天掉脑袋,今天也得这么以下犯上。”
她外强中干地瘪瘪嘴。乌圆眼珠升腾起雾气,登时又变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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