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殿下吃东西,奴才可是连荔枝都凭空造出来了。如今奴才不过是想让殿下多进些膳食,身体能好快些,这样难道也错了吗?”
说着。裴明月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啪”的一声,砸在了他的案上。
遇上这般满肚子歪理的人,真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萧云霁隐忍地闭了闭眼,总算是含蓄地点了头。裴明月这才露出笑容,老老实实地将荔枝水呈给他。
这种时候,她还没忘了自夸几句:“奴才这双手可厉害着呢。您就是给奴才阵风,奴才都能雕出花来。”
萧云霁揉了揉额角,终是不愿再听她多说一句。端了茶盏敷衍地挥挥手,将这张叽喳不停的嘴给打发走了。
裴明月目的已达到,自然也不愿多留。兴高采烈地跑回小厨房,开始张罗过会要送过去的饭菜。
不多时,便有人来传晚膳了。
今日晚膳做得简单。一碗白粥,一碟小菜。由于裴明月要准备明日的膳食,便由淳燕将长盘送了过去。待到长盘再送回来时,小菜虽纹丝未动,但盛粥的碗却果真已经空空如也。
淳燕这会儿已对她十分敬佩,不住地称她艺高人胆大:“你倒真有法子。一碗荔枝水,竟真哄得殿下吃了东西。”
“惭愧惭愧。”
裴明月谦虚地摇了摇头,语气忍不住有些雀跃。
“殿下既开了这吃完一碗粥的先河,明日应当是不会再剩饭了罢?”
淳燕刚想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摇头道:“明日的膳食先不用准备了。镇南王回京,皇上明日要在御花园设宴呢。”
裴明月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镇南王?
这三个字宛若五雷轰顶,将裴明月从头炸到脚。
完了,全完了。
那个真正拥有主角光环的人,终于还是出场了。
裴明月握紧拳头,浑身如坠冰窖。
沈擎是站在命运终点的人。就算她筹谋了再多,再久,再心存侥幸,只怕都不过是徒劳挣扎。
不是冤家不聚头。事到如今,可真是是祸躲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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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藏匣剑
中秋宴定在正月十五申时一刻。皇上设宴御花园,款待皇亲贵胄的同时,还邀他们一同赏月,以示天家亲厚。
这般隆重的场合,萧云霁身为太子,是定然要到场的。以往是由吴庸与淳燕两位宫人陪侍,但淳燕父亲突生急病,昨晚告假连夜离了宫,便由裴明月临时顶替了上去。
今日难得设宴,列席的皆是王公贵族,举手投足自是与寻常百姓不同。裴明月还是头一回置身于这等大场面,一时有些束手束脚,宛如乡巴佬进城般拘谨。
“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跟上来?”
吴庸骂了她一句。萧云霁已然入席,她赶紧颠颠地跟过去,与吴庸在他身后左右立侍。
好在此处人多口杂,并未有人察觉她的生疏。裴明月垂头站定,悄悄掀起半帘眼皮,四下里打量了起来。
皇上为尊,坐在正中主座,皇后其次,列席左侧。皇上的身形样貌与原书所写无二,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虽瞧着上岁数了,眉宇间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旁边坐着的,便是沈擎的胞姐,沈袂。
沈家的人生得好看,此话在沈袂身上确然不虚。银盆脸上嵌着黛青色柳叶弯眉,唇含丹朱,略略有些丰腴。年岁虽已过三十,倒更显韵味。落座时左手小心翼翼地抚住高高隆起的腹部,瞧着已然有七个月了。
主座右侧仍有一个位置空悬。有太监到席中传话,不多时便站起来一位弱柳扶风的贵人,肤如凝脂,眼含秋波。眉目流转,满是楚楚动人的风情。
“簌簌,你过来。”
皇上眼角含笑,朝她招了招手。
原来她就是林簌。原书中的女主,沈擎爱到死去活来,为她豁出命去篡权夺位的心上人。
玉贵人莲步轻移,由宫人搀扶着在皇上右侧落座。那双眉眼本身微蹙着,与皇上对视之时,便露出柔柔弱弱的笑意来。
如清露坠溪,荡起令人心痒的细小涟漪。这般清绝尤物,也难怪沈擎对她如此执着。
裴明月忍不住低头瞧了瞧自己。染尘的裙边,绣鞋上的茉莉抽了丝,线头有些滑稽地翘着,简直在嘲笑她一般。
女主角果真是女主角,画风都和旁人不一样。
裴明月沮丧地叹了口气。已到了开席的时辰,上座还有一席空着。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被吴公公低声喝止。
“乱瞧什么?”
裴明月赶紧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好奇,悄悄问道:“吴公公,镇南王怎么没来?”
吴公公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主座。皇上等了半盏茶功夫,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
“别说话,老实等着。”
吴公公朝她使了个眼色,没再吱声。席座上鸦雀无声,唯有皇上的脸越来越黑,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皇上。弟弟征伐柔氏,昨日刚刚回京,想来是有些疲累了。”
皇后神色有些紧张。银盆似的脸上却仍把持着端庄笑意,柔声劝慰道。
各王公听了,也纷纷如此附和。眼见着月上枝头,皇上有些烦躁地拨了几下手里的佛珠,皱眉挥了挥手。
“罢了,开席吧。”
简直算计好时辰了一般。皇上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利落地掀起衣袍,跪在地上朗声道。
“微臣沈擎,叩见皇上!”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列座一阵哗然。
唯有裴明月。在听到沈擎二字后,不由瞪大了眼睛。
来人身着玄衣,腰围蹀躞,身条颀长精壮。银冠将长发高高竖起,眉眼锋利,鬓若刀裁,俊美却不失英气。
果真是男主角。在作者的偏爱之下,竟生了这样一副出类拔萃的身貌。
不过,她已从原主记忆中窥见过全盛时期的萧云霁。眼前的沈擎虽相貌出众,但同那时的他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惊鸿一瞥的惊艳。
那厢沈擎虽姗姗来迟,请安罢后却不再出声。扬着头跪在地上,迟迟不说歉词。
皇上同样神色阴沉地盯着他,未接他话头,也未让他起身。
场面一时胶着。裴明月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身侧的玉贵人,她垂着头,并不看沈擎。只是那水葱似的手指,紧紧地搅弄着丝帕,指节发白也浑然不觉。
良久。沈擎才低下头,抱拳请罪道:“微臣旧伤复发,故而来晚了些。请皇上责罚。”
皇上冷冷瞧着他。半晌,他抬了抬手,总算露出笑来:“你无恙就好。入座罢,大家都等候多时了。”
席间恍若齐齐松了口无形的气。气氛顿时轻快起来,沈擎谢了恩,起身坐在萧云霁对面的位子上。
“太子殿下。”
他扬眉,笑着冲萧云霁拱了拱手,并不以臣下自居。
席间人多口杂,难免有人盯着他交头接耳。他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脊背挺直,笑得很是张扬。
沈擎如此狂妄的原因,裴明月心里明镜儿似的。
亲姐姐是皇后,腹中怀着嫡子;自己是镇南王,手握重兵。如今大成朝皇上垂垂老矣,太子病入膏肓,半年后起兵谋反,皇位便是他唾手可得的囊中物。
面对眼前即将成为阶下囚的老病之人,他已然不愿再多作伪装。
面对沈擎实则刻意的挑衅,萧云霁只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他自生病后,性情也不同于往常,并不与他客套,也不与他计较什么尊卑。
一拳打在棉花上,沈擎倒也不觉得意兴阑珊。宴席已开,宫人们流水般陆续传菜,席间觥筹交错,一时热闹起来。
权贵们的交谈,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国大事,朝野风云。裴明月对此充耳不闻,眼珠眯了又眯,目光全落在萧云霁面前的菜上。
由于宴席时长的缘故,御膳房准备的菜色多是荤腥冷盘。瞧着色泽诱人,香气扑鼻,进了嘴却最是差强人意。
萧云霁身子不好,最忌生冷。皇上御赐的冷盘羊肉呈上来之后,裴明月见他同旁人一起执了银筷,便小声唤他:“殿下,殿下?”
“什么事?”
他语气冷淡,并未回头。
裴明月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道:“这些东西太冷,等闲伤了肠胃。殿下少用一些,等回了东宫,奴才再给您做些热乎的。”
银筷顿了顿。像是并未听见她的嘱咐,同其他贵胄一同挟起块羊肉,放在汝瓷的平碟里。
裴明月好心献殷勤,却碰了一鼻子灰。她倒也不觉得灰心,偷偷抬眼,便见沈擎扬起头,冲萧云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多日不见,太子殿下的脸色比以往红润了些。身子可是见好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暗暗腹诽,萧云霁却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语气淡淡道。
“不过时好时坏罢了。”
沈擎很敷衍地敛了敛笑意,大包大揽地挥了挥手。
“我倒知道有个名医,专治疑难怪病。过两日我差人把他请来,给太子殿下瞧瞧。”
萧云霁并未露出感激之色。他淡淡颔首:“如此,就多谢镇南王了。”
此番是中秋宴,各皇亲贵胄难得聚在一处,又恰逢沈擎征伐柔氏大捷,皇上举起酒爵,同众人齐贺,算是起头杯。
萧云霁身子不好,便以水代酒。头杯饮罢,沈擎却并未随他人一同落座,而是示意旁边随侍的太监将酒爵倒满。
“此次征伐柔氏,倒听说一桩旧闻。当年太子殿下领兵之时,曾与以海量著称的柔氏可汗谟尔干拼酒,将他喝得连声告饶。”
沈擎执起酒爵,朝萧云霁举杯,遥敬道:“柔氏是我朝多年积患,亦是我与殿下曾共同较量过的对手。如今胜利在望,我想与殿下共饮三杯为贺。不知殿下赏不赏这个脸面?”
沈擎刻意提旧事,不过是想让他不痛快。萧云霁却眼底古水无波,神色平静地拒绝。
“我身子还未好全,恐怕要辜负镇南王的愿望了。”
沈擎朝旁边的奉酒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便持着酒壶行至跟前,不顾吴公公阻拦,不由分说地往他杯中倒满了酒。
“王爷,殿下身子欠安,实在不能饮酒。”
吴公公见情况不妙,言辞恳切道。
沈擎却冷笑了一声,并不拿正眼看他:“我在外征战沙场,为朝廷效力。上千个刀口舔血的日夜,难道还配不上太子殿下一杯酒么?”
席间一时静默。裴明月本以为皇上爱子心切,却发觉皇上坐得稳如泰山,面无表情,并无劝阻之意。
吴公公还想挣扎一番,却被萧云霁抬手制止了。
“镇南王言之在理。”
萧云霁淡淡一笑,修长手指优雅地执起杯,遥遥朝沈擎一敬:“请。”
说罢。他便仰起头,在满座哗然之下,将满满一盏烈酒一饮而尽。
“殿下!”
吴公公痛心疾首,忍不住低呼出声。
萧云霁神色自若地放下酒盏,如一柄藏匿于匣多年的名剑,露出短暂锋芒后,又收回鞘中。
裴明月怔怔地看着他,心口一阵阵发涨。
是错觉么?恍然间坐在那儿的,竟似乎还是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战神。
“好酒量!”
沈擎眼中透出一抹激赏。旁边太监将酒盏添满,他再次举杯,扬声道:“我再敬殿下一杯!”
吴公公眼中满是惊慌,冲萧云霁摇头:“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萧云霁抬手回敬,面色如常地饮下了第二杯烈酒。
沈擎仰头大笑,拿起酒壶,亲自为二人将酒斟满。奉酒太监将酒盏送至萧云霁面前,弓着腰高举过头顶。沈擎举杯看着他,颇有不饮不休的架势。
“还要饮第三杯?”
连裴明月都有些着急了。萧云霁身子亏损,空腹饮烈酒,怕是要出大乱子。
“殿下,殿下!”
裴明月压着声音,试图提醒他。萧云霁却不为所动,眼看着就要伸出手,接过那第三盏要命的烈酒。
裴明月急得咬住唇。正无助之时,竟意外在忻嫔脚底下瞧见了一团毛茸茸的橘黄。
是那只大胖橘。
此刻忻嫔只顾着看戏,没察觉大胖橘的存在。大胖橘也瞧见了她,直起肥硕的身子,冲她喵喵叫了起来。
裴明月本顾不上理会它,转头间却嗅到了一股猫薄荷的味道。
她怔了怔,低头仔细一瞧。旁边草丛中生着一丛紫色长花的心状叶草,不甚惹眼,瞧上去像是樟脑草。
她从前养榴莲的时候,倒知道樟脑草就是猫薄荷。以前买种子种过,还拍了几期vlog记录生长过程。
那味道很奇特,她相信自己不会搞混。裴明月抽着鼻子仔细嗅了嗅,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对不住了。”
她心存愧疚地看了大胖橘一眼。悄悄曲了膝,眼疾手快地薅下一把叶子。丢在右脚边,用力将汁液碾出。
一股艾蒿的味道悄然飘散,逐渐蔓延到奉酒的太监身前。
应当是闻见了猫薄荷的味道。原本卧在地上的大胖橘,忽然蓦得直起了身子。焦躁不安地转了两圈之后,一跃朝裴明月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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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烛影深
“殿下小心!”
明知它不是冲萧云霁而来,裴明月还是飞身扑了过去。胳膊肘趁机一拐,精准地将奉酒太监手里的杯盏撞翻。
大胖橘被她横插一道,指甲都未来得及收回。尖锐甲尖扎扎实实地刺入她皮肉,挠出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喵!”
大胖橘凄厉地叫了一声,转身迅速跑走了。
“孽畜!”
被一只猫搅了局,沈擎勃然大怒:“把那只猫给我捉过来,我要亲手扒了它的皮!”
御前见血是大忌。皇后见沈擎已收敛不住骄妄,连忙开口打圆场:“不过是只什么都不懂的畜生,你同它置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