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好几日的轮流蹲守,终于见到郑文轩从他家后门而出去到山后的一座寺庙,谁人上香是鬼鬼祟祟的,齐暮云跟随前往,终于摸清他隐藏的秘密。
而眼下这个秘密就在酒楼戏台子上,不过巡视一周,这恐怕是在座男子心中隐藏的一个共有秘密。
为了不引人注目,齐暮云便拉着唐婉乔装打扮来到此处,按照此间酒楼惯例,二楼的公子哥们必定会让她上楼来,到时再拦截询问便能清楚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
台上那女子尽管蒙着面纱,可她那双勾人心魄眼睛和歌声唐婉是不会记错的,当时为了听她的琴声还踢翻了木桶,这便遇到了段允灏。
唐婉摇摇头,她并哪里知晓那位郑公子的心事,“这个女子我曾在游船上见过,当时建安王还说是特意寻来的。”
她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都鼓掌称好,让她再唱一曲,可她却笑着起身后退,也果不其然如她们两人所猜,楼上果然有人甩出几大张银票让小二请她上楼。
隔着身旁的屏风听到一侧的谈话声,那少爷一听语气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真让她单独为他弹唱小曲呢。
“公子,小女子今日只能唱一场,这是我和掌柜一早便说好了的,若公子无事,小女子便起身退了。”
“慢着,本少爷让你走了吗?”突然听到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那少爷语气声音高昂起来,“你在此处卖唱还树什么贞洁牌坊,是嫌本少爷给的银两少了,不如我把你买了如何,要银两本少爷多的是,只要你把我服侍舒服了,想要什么都给你。”
齐暮云在一侧实在按捺不住想要往里冲,唐婉一把拉住了她,“此刻你若动怒,只怕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她深呼一口气也学着赵士程抖动着袍子绕过屏风去到他们身旁,只见那位女子已经被眼前这位纨绔少爷的随从给拦截扣押下来。
“你们谁呀?来我这里做甚?”那少爷没好声地吼着来到他地盘的两人。
唐婉望了一眼那位女子,冲她微笑点头让她莫怕,她回头便看到桌上放着一沓银两,“这位姑娘清清白白唱曲,公子莫要把话说得太过伤人。”
那位少爷好笑的放下二郎腿起身,他比唐婉高一头,还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后捧腹大笑,朝身旁的随从说道:“就这样一个小喽喽还来多管闲事,长得跟个姑娘一样,不自量力。”
他说着还开始上手想往她胸口捶打一拳,唐婉敏捷往后退了一步,那少爷脚未站稳,手上用力过重,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这似乎把他给激怒了,喊着身旁的随从扣押住那让他出丑的小子。
齐暮云见他们要动手,撸起袖子准备让人冲上前制止,可这才发现平日里身旁总是有随从跟着还能当打手,眼下是她们两人偷偷来此处的,便微笑着拉着唐婉往后退着。
那少爷又岂能轻易放过她们,见到几人同时朝她们扑来,唐婉立马从怀中掏出赵士程给她的发簪,扭动隼口处发簪便就成了一把小匕首,还射出几根银针出来钉在了几个随从的手背上。
齐暮云在一侧都看傻眼了,她拉着唐婉的手好奇道:“这可真是个宝贝,你在何处淘来的宝贝,赶明儿我也去。”
唐婉得意扬起眉梢,“这个,是士程哥哥亲手所做,”她看着面前痛得吱哇乱叫的随从,“我并非想要伤你们,只是你们人多势众欺负弱小,这姑娘你们今日是带不走的。”
第57章 苦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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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本是前来想悄悄带走那位女子, 可没想到被纨绔少爷弄出这么大动静出来,但两人惊奇发现二楼中的其他少爷都并观望凑这热闹。
正当齐暮云问向唐婉手中发钗的高明之处时,一旁气愤不过的少爷拿起茶杯就朝唐婉扔了过去,轰然一声茶杯还未到唐婉跟前就被远处飞来的一个物饰击中, 只有水花溅到她的衣衫上。
“婉儿, 你无事吧?”齐暮云吓得赶紧拉着她旋转一周看看她有无被烫伤。
唐婉用手抹着身上的水滴摇摇头, 刚要开口便见前方走来一人,可真是冤家路窄, 能在此地遇见却又是在情理之中。
那位少爷拍着桌子大吼一声到底是哪等小厮在背后偷袭,一转身便看到段允灏缓步走来,他顿时被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话都说不利索,段允灏走到他身旁侧头瞟了一眼,毫无表情道:“还不快滚。”
此话一出,那位少爷几乎是滚着往一侧方向快步挪去, 他双腿一直抖动不停,还是一旁的随从搀扶着拖着他消失在这个是非之地。
当时他便说过那位任人瞧了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的女子是他特意寻来,此刻这位姑娘在酒楼中弹唱, 他自然也会来此捧场,唐婉后知后觉懊恼地拍着脑袋, 如今他插手此事,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齐暮云从回城后便一直忙着打探郑文轩的事,虽动过要去见他的念头, 但一想到唐婉愁容不展的面容便也只好止步于此。
她也万没料到能在此处碰到建安王,不等她上前开口询问, 段允灏就瞥着她们二人的衣着装束,又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一侧抱着琵琶的女子。
“难不成二位也是瞧上了南烟?”
齐暮云嬉笑着上前, “王爷,婉儿与南烟姑娘有要事要相商,不如我在此陪你饮茶,她们去里屋谈要事如何?”
段允灏没有顺着她的话来答,而是直接将话抛给了南烟,“你要跟她去吗?”
南烟侧头看向身旁两人稍显犹豫,唐婉取下束起的长发的发簪,那一头齐腰乌黑亮丽的发丝摆动在腰间,“南烟姑娘莫怕,我也是个女子,是真有事和你相商,事关,事关你心中之人。”
“姑娘是叫唐婉?”南烟柔声问道。
唐婉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在其掌心写了一个郑字,南烟便躬身向建安王行礼道:“王爷,民女愿跟她去。”
段允灏将目光落在唐婉手中的发钗上,刚才那一幕他在对侧便就瞧见了,不禁笑了几声,“看来小公爷还真是有心。”
唐婉不曾回话,她用眼神示意齐暮云此处便交于她,自顾自拉着南烟往前方一侧的厢房中走去,此处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是非之地,也只有齐暮云能阻挡下来。
齐暮云不经意间看到椅子内侧的地上有一物饰,是他手指上常戴的扳指,之前她时常看到段允灏摸着扳指纹路,便好奇寻了个话头问起这枚扳指的由头,那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语气柔和,此物是他阿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可就在刚刚他居然能舍弃此物击中茶杯。
“王爷,此物对你太过贵重,还请好好珍惜。”齐暮云弯腰捡起那枚扳指递到他手中,她心中五味杂陈,有些话说不开,也不能不说开。
南烟下场整座酒楼就变得寂静了些许,不过依旧有高谈阔论之人,不少人还在谈论着方才的小曲,而在二楼走廊一侧的厢房中,两位女子倾吐着各自的心事。
她和郑文轩早在临安便就相识,那时他刚弱冠不久,自己在一间馆子卖艺讨生活,那日也碰到了无礼之人,郑文轩一介文人上前打抱不平救了她,可他自己却被他人揍得鼻青脸肿,南烟过意不去便买了些药膏替他擦涂,两人久而久之便就相熟起来。
南烟欣赏他的才华,有种不为仕途的文人风骨在其中,而郑文轩也被她的琴声和美妙的歌声深深吸引,常常一人弹琴一人作画,这种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只过了不到小半月。
当时郑大人无意间发现了两人相约之地,当得知南烟是个卖艺唱小曲还四处漂泊的女子时,他毅然决然拖着郑文轩回家,自那以后两人只能通过信纸传递相思之情。
郑文轩为了能见到她,便请了江湖术士服下让人察觉不到中毒的药,此药不会伤及性命,但会身子会一直不见好,而南烟每次都会跟着这位大夫一起混进郑府,可她还是被郑大人发现,一向对幼子宠爱有加的右谏司头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仗责了他。
南烟自知自己身份卑微,从不奢求能够和郑文轩相守,此生相遇便已经是幸运至极,哪能再多求其他,为了他的身子和郑家名声,只好忍痛来了阴山之地,在途中便碰到了段允灏,他见她的琴弹奏十分曼妙,便一直留在其身边为他弹奏。
让她没料到的是郑文轩会来阴山之地,当时她在寺庙祈福,刚踏出佛门时就见到站在门外等她的心上人,那时才得知郑文轩近一年来一直在打探她的下落,终于得知她在阴山之地,便求着主持帮他向他爹说起阴山处的风水养人,能治愈好他的身子,这便才来得此处。
而那日齐暮云撞见两人在后山寺庙幽会正是他们两人相隔一年之久才相见的场面。
南烟将脸上的面纱慢慢揭下,一抹忧伤之意浮上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在她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她摸着自己的脸道:“我并非如你们所想是位绝世佳人,我生来便是一条贱命,阿娘死后,阿爹养不活我便就将我送给了戏班子,这疤便是那时练琴不合要求受到的责罚,”她忽而一笑,“可文轩并没有嫌弃我,更没有厌弃我。”
唐婉不知她从小经历了怎样的遭遇,看着那条触目惊心的细长红疤,她不由心疼眼前这位女子,心中对那位还不曾谋面过的郑文轩有几分赞许。
世间多少男子都以女子样貌身份来评头论足,见到此般模样更是要调侃一番,可郑文轩却依旧对她深情不移,为了能见她一面甘愿以身犯险吃毒药,两个如此情深之人又怎能忍心将他们分开。
南烟将面纱戴上,俶尔笑道:“我们虽那日在船上相遇,可也未曾说上话,今日瞧见婉儿姑娘这般貌美容颜,还这般心善,想来文轩……”
“南烟姑娘,”唐婉知道她的意思,便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想必你刚才已经见过我手中的桂花簪,那是我心仪之人相送,我前世辜负了他,今生以为只是前来还债,可愈发觉得我再也离不了他,想必你也经历过相思之苦,莫要再说这将郑公子托于我照料之话。”
“可这桩婚事是皇上口头允诺,当场宰相做媒,该要如何各自寻得归人?”南烟语气凝重,她不想看到郑文轩为了她而让整个郑家蒙受灾难。
此事唐婉也犯难,当时求皇后收回懿旨已经走过一回鬼门关了,而今牵连的是两家人的性命又岂能儿戏。
“南烟姑娘,三日后我们在后山佛堂见面,此事一定还有转还的余地,”她拉起她的手毅然决然道:“郑公子未曾言弃你,也请你不要率先松开手。”
其实这话也是她同自己所说,赵士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排除万难守在自己身边,自己又怎能轻易放手,也舍不得放手。
一个时辰后两人从厢房中出来,段允灏和齐暮云已不知所踪,她们两人约定好见面时辰也就此道别。
唐婉来时太过匆忙未带伞具,在酒楼门口伸出手接住还在不断往下飘的大雪,想起那日在小亭子边赵士程同她所说,从心底不由欢喜起来,望着掌心还未完全化解的雪花喃喃道:“士程哥哥,我等你。”
她才刚走没几步,孙仲铃身旁的侍女便前来拦截住她的去路,说是她家小姐在府上备了午膳赏光邀她一道用食。
孙仲铃刚来阴山之际暂居仪王府,而后她和赵承恩有了婚约后便搬离到靠近裕亲王府一侧的府邸中,那日她邀自己一起去见建安王却捆绑至郊外一事想想还有些后怕,今日她没来由又请自己去她府上用食,只怕也是场鸿门宴。
“唐小姐不必顾虑,我家小姐今日相邀还有建安王和齐家小姐。”
孙仲铃和段允灏关系匪浅唐婉一早便知,可齐暮云与她素来不对付,怎也会邀请她去府上,更何况二人也未见过几面,唐婉担心她失了心智会伤了齐暮云,便也只好跟着侍女一道前去。
在她屋中桌上摆着各种美味珍馐,香味还未踏进屋子便就飘散出来。一旁的孙仲铃笑着起身将她拉着进屋,“婉儿,今日冬至,按照惯例得吃一碗角儿才好,”她说着将面前一盘角儿放置她面前。
唐婉环顾四周未曾发现她所请之人,直接摊开话题道:“仲铃,我知道你今日并非真心实意想要请我用膳,我知道你恨我,可晓月根本不知晓此事,你莫要为难她。”
孙仲铃放下手中筷子,用手绢轻轻点着嘴角,斜眼看向她,“你不是想要找我谈谈吗?不如就趁今日,放心,此刻是在城中,对面便是裕亲王府,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她说着起身走到唐婉身侧,将双手搭在她肩头上,“听说不日后你便要被冲喜进郑府了,你说我该同情你还是该祝贺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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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朝饺子称为角儿
第58章 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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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和郑家联姻, 自己要被冲喜进郑家门,这话她只告诉了齐暮云,而她是绝无可能会告知孙仲铃,眼下她居然会知晓这个消息, 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你从何处得知此消息的?”唐婉冷不防地问着。
孙仲玲倒也没有慌张起来, 她拂动袖子坐下, 不苟言笑回道:“我想你是忘了我阿爹可还在临安,此事即便你未曾与他人说起, 可也却瞒不了我,看来你也还没有告诉士程哥哥。”
她说着为唐婉倒了一小杯酒,也为自己面前的酒杯斟上, “我今日确实是诚心请你来,我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但至少不会成为死敌,你说呢?”
那酒极其香醇, 刚倒出就飘散着一股迷人的酒香,即便不会饮酒之人闻其味道也会忍不住想要喝上一杯。孙仲玲说此酒是用各种花蕊浸泡酿造出来,混合着糯米的香甜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她见唐婉迟迟不肯喝, 便自嘲道:“怎么,是怕我在其中下毒?”说着便端着酒杯自顾自饮下面前的酒。
尽管对坐之人看着诚恳至极, 可唐婉总是隐隐觉得此事总有蹊跷,环顾四周都未曾见到其他两人,便问及齐暮云在何处。
“她和建安王还在路上, 齐小姐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建安王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
门外的侍女说着大学士在临安给她捎带来一些物饰, 孙仲玲起身拍着唐婉的肩头,“恐要失礼几刻钟, 你在此等候他们两人,我去去便来。”
唐婉用手煽动着面前的酒香气细细嗅着,除了异香确实并无其他不同,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在屋中等了一炷香时辰还不见他们两人前来便起身出门寻人,但刚起身就发觉眼花缭乱,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面前所有东西都摇摇晃晃,可她并未动筷也未曾喝酒,胸口还愈加发闷,不过自己却不曾慌张,算着时辰他们二人应道是快到了,唐婉勉强撑着身子去到庭院透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