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行刺的刺客见计划失败全部自尽在大堂上,赵士程和赵承恩正在府上寻找这批刺客的来历,往来的宾客也都逐一散去,这场宴席也就不欢而散。
齐暮云眺望着水面说道:“孙仲玲会拿郑文轩谢世的消息来诋毁你,她会招人散播谣言说你是天煞孤星,只有寺庙才能镇得住你身上的……狐媚之术……”
唐婉浅笑一声,果真是按着她猜想一般,当时打她那一巴掌可不全然是泄愤,也是为了激怒她能有此行动,唐婉走到齐暮云身旁道:“她将这事交由你来办了吧。”
“婉儿,我……”
“就按她说的此法来,这样她才能更加信任你,不过,”她想到段允灏刚才和她所言,“你的目的可能建安王已经看穿了,不过他好似并没有和孙仲玲说起,但你还是要当心一些。”
齐暮云死死咬住嘴唇,抱着唐婉哭泣起来,“婉儿,我该如何逃离?我发觉我对他的心已经收不住了,我明知晓他和外戚有牵连,明知晓他在利用我,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他念他担忧他。”
她果真还是陷下去了,心仪一人有时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没来由的喜欢才是最致命的,即便知道要粉身碎骨可还是会往里跳,不是傻也不是痴,只是心不由己言不由衷。
“婉儿你可有事?”赵士程三步跨做两步走到她们两人身旁,瞧见齐暮云哭泣立马紧张拉着唐婉,“他是又对你动手了?”
齐暮云摸着鼻子推了他一下,气鼓鼓不满道:“你还怎么当人义兄的,哭鼻子的是我,成天就只看到你家婉儿,我不是人啊,在王爷那里伤心也倒罢了,回来还要被你瞧不见,本还指着你来为我讨回公道,眼下你却是第一个欺负我的。”
赵士程看着她这般蛮不讲理的样子无奈赔礼道:“你何处伤着了?我去为你寻大夫,再让你家哥哥将我暴揍一顿可解气?”
“哼,就会耍嘴皮子,你是小公爷,身子金贵着呢,我等小民哪敢碰,”齐暮云心中的难过之意瞬间一扫而光,此刻只剩下想臭骂他的力气来,“婉儿,你这都是寻得什么人来专程气我。”
赵士程弯腰将他的脸凑过去,“不如打我一巴掌或者给我一拳?此事是为兄的错,不该不顾及你身在龙潭虎穴还不瞧你。”
齐暮云扬起手佯装要打,最后还只是打在了他胸口处,“要是伤着你,婉儿该伤心了,我还是回家寻我的哥哥诉苦去,免得耽搁你们好不容易相见的时辰,只怕到时该是我的不是了。”
虽瞧见她这会子心情舒畅不少,可她心里的结还是未曾解开,唐婉满脸愁容看着前方离去的背影,想着该要如何帮她,忽然听到赵士程捂着胸口低吟起来。
“刺客可有伤到士程哥哥?”唐婉从神游中抽离出来,瞧着他紧皱的眉宇忧心忡忡道:“伤到何处了?我替你寻大夫……”
“婉儿,”赵士程一把抱住将行为他寻大夫之人,“那些刺客未曾近得了我身,再说此刻哪还有大夫开门问诊,我就是瞧你不悦想让你莫要伤神。”
唐婉依偎在他怀中,仰头问道:“你方才所说他对我动手是何意思?莫不是你已经知晓了?”
此事赵士程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日在齐府中齐暮云半截落不下的话让他察觉唐婉一定遇上了棘手之事,他明白她不想让自己担忧,便一直暗中找人护着唐婉也是为了查明她到底被何事缠上了,一打听才知右谏司和她的婚事,其间他有暗自去寻过郑文轩,托他一定不能将此事告知唐婉,而今夜送他们走的船夫便是他找来的人。
今日也是他放出风声说今日祈福菩萨更能知晓心意,这便才有来来往往的百姓去往寺庙以掩人耳目护送郑文轩的离开,事后暗中护着唐婉的侍从一直隐藏在树林中,而宴秋和武涯之所以能到此处来,也是他事前同武涯叮咛过让他瞧唐婉是否有事,这便因缘巧合遇上以邻国郡主身份帮衬护送南烟至此。
而隐藏在树林处的侍卫将段允灏来此为难唐婉的事也一并告知,赵士程才会刚处理好府上刺客一事马不停歇赶往此处。
“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赵士程不等她问及便率先认错道:“此事是我擅作主张,可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应付。”
唐婉依偎在他怀中,闭眼微笑着:“我不曾怪你,此事起初也是我的不对,说好一定要共同面对困境的,士程哥哥莫要怪我才是。”
“那这次也算是我们扯平了,下次可不能再犯,否则……”赵士程说着一脸坏笑起来,捏着她的鼻尖,“否则我可会从君子变为小人的。”
唐婉脸不由的红起来,她知晓此话的意思,便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转移话题道:“今日为何会有刺客出现?他们什么来路?”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城郊遇上的刺客?今晚行刺之人和那日是同一批,只是让我费解的是今晚这群人是朝着父王而去,平日里他可是闲散官,也未曾有树敌,而且王府还失窃了东西,虽说是些不足为奇的金银珠宝,可失窃的屋子只有父王的内室和书房。”
第65章 爱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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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从临安会阴山的杀手是冲唐婉而来倒是能说得通, 可城郊遇上的刺客和今夜前来行刺之人究竟是为何不肯放过仪王府的人,其源头赵士程心中已有答案,他父王定是有事一直隐瞒着他。
唐婉双手揽抱着他的腰间,“士程哥哥, 你相信我是天煞孤星吗?会觉得我是狐媚之人吗?”
赵士程指向前方河面上的明月, “月色向来皎洁, 可却不比冬日里的暖阳,它的光总是冷清的, 可它依旧明亮,世人依旧喜爱它,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受到另眼相待。”
他揽着她的双肩语气温柔道:“世人皆说他物, 而我只愿虔诚信奉一人,不问缘由不问结果,你便是我心中最皎洁的月色,也是我的因果, 无人比拟。”
世间自有痴男女,绵绵无绝期写着相托的书信以寄相思,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能岁岁年年相见, 能彼此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听到为自己而跳动的心,纵使流言蜚语又当如何, 彼此之间的信任不会因此断绝。
唐婉嗯声应答,靠在他怀中不曾让他瞧见自己眼角的泪,她并非难过, 只是难得,能和心仪之人相拥河畔望着同一轮明月太过难得, 前世两人也曾在桂花树下喝酒谈心,那是自己刚尝试忘记陆游的时段, 赵士程用各种小玩意儿来引起自己注意,原来他为自己所做那么多。
今夜月色如水,了却心中郁结之事,和日日相念之人相见,夜里连梦都是香甜的。唐婉抱着被子透过门窗瞧着那轮月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喃喃道:“孟婆,谢谢你能让我重生至此,佛祖,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这样香甜的梦没做几晚就迎来了一场人人指责的狂风暴雨。唐郑两家的婚事也不知是从何人嘴里散播出去,加之她常常前去郑家探望,郑文轩本只是体弱,可自从她常去叨扰后便一病不起最后谢世人间,坊间便流传开她是天煞孤星,用魅惑之术蛊惑男子后吸其阳气,谁碰着谁就死无全尸。
不到几天时间整个阴山都沸沸扬扬传扬着此事,不少以往钦羡唐婉才气的官家女子也跟着随声附和,难怪会有那么多男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还为陆游庆幸他得亏不曾娶这位狐媚的天煞孤星。
唐闳气得随手砸了茶杯,“唐家几世清清白白,居然会生出这样的骂名出来,我一定要寻出乱嚼舌根之人!”
李氏媛之前就担忧过坊间闲言碎语会有辱唐婉的名声,那时只道她有隐疾,可如今却变成了天煞孤星,如此罪名谁还敢上门说亲,哪个女子能经受住这些污秽之言。
可唐婉却出奇淡然,她为唐闳重新斟上茶,双手呈递上,“阿爹,此事莫要恼怒,郑大人回京复命,想必别有用心之人一定会紧盯我们唐家,此刻不能乱了方寸,只道是些闲言罢了,我又不是头一回听见,无碍,随他们说去吧。”
唐闳接下她手中的茶杯,拍着她的手背无奈摇摇头,“悔不当初啊,若是当初遂了你和小公爷的婚事也不至于如此。”
李氏媛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她只不过不想见到唐婉余生会被宗族牵连性命堪忧,可即便再三阻拦一再远离,该来的厄运依旧逃不脱,如此这般当初就不应当设防多想,眼下只怕唐家有意,仪王府的人也会权衡再三了。
听到他们松口,唐婉欢喜着淌着泪跪在两人面前叩谢,“多谢阿爹阿娘成全。”
“孩子,眼下只怕仪王会顾及身份呐,你们这条路难走咯。”唐闳沉重叹着气呆望着庭院。
事实正如他所料,仪王起初本是有意答应这门亲事,可如今却也不得不多加思索,仪王妃更是横加阻拦,让一个被外人议论纷纷说是天煞孤星的女子进赵府,这让仪王的面子往何处搁,万一真如坊间流传那般,她可不能眼睁睁瞧着唐婉害了赵士程。
齐暮云眼下不能明目张胆来唐府,只有等到夜深后才翻墙而入,她拖着崴伤的脚来到唐婉闺房中,此刻她正在书桌前静心写着字,齐暮云焦急地拍着桌面嚷嚷着:“你眼下还有心思写字,我都快急死了,外面的人都在传你的流言,只怕相隔十几里外的城郊都知晓了,孙仲铃最近还在不断怂恿一些旁门左道的道士,说你是妖物要来收你呢。”
唐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齐暮云抢走她手中的笔,“还笑得出,世人可信这些虚名道士,更何况郑文轩确实在你探望后病情逐渐加重的,怎堵上这悠悠众口。”
“为何要堵,”唐婉不以为然为她倒着一杯茶静心,“此番本就是我的打算,如此一来便无人上面说亲,耳根岂不清净,我心岂不乐哉。”
“那你想过义兄吗?你让他如何说服仪王,仪王妃本就对你有些成见,最近孙仲铃还常在她耳旁吹风,想必你要过门可堪比女子科举,真是有路无门。”
唐婉淡淡一笑,端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士程哥哥知晓我的决定,此番他是同意的,至少现在不用担忧我会被他人提亲,至于我们俩,”她摸着腰间的半块玉佩,“我相信士程哥哥不会食言的。”
齐暮云实在弄不懂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都火烧眉毛了可这般无关紧要,她白日瞧见赵士程也这般淡然的性子,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反而是她上蹿下跳想着法子要如何解决。
“这次就依孙仲铃的心意来,她不是想要让道士收了我吗?那我便求佛祖庇佑,这就是她的目的,想让我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齐暮云今夜来此可不仅是为了跟她抱怨,此事进展顺利,孙仲铃此时也对她推心置腹,旁敲侧击终于打探出她的身世来,她的母亲并非汉人,当年因战乱遗失在了宋国,在祖籍地被大学士收留后他为官迁徙到了临安。
唐婉将那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条放在桌上突然明白过来,“晓月,你可要对她当心一些,孙仲铃说不定就是外戚之国的后代,若她发现你的目的定是会对你动手的。”
齐暮云惊讶着合不上嘴,尽管知晓有外族在阴山寻他们的皇室之人,可怎么想都想不到会和孙仲铃有牵扯,她甚至一度以为外族所寻之人是段允灏。
“照这般说,建安王便和外族没了牵连了对不对?”她语气有些惊喜,迫切想要他和外戚划清界限。
这几日她为了任务接近孙仲铃难免会碰上段允灏,也不知为何他的态度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近几日还常常邀她一道出巡。
今日便随他一道去从前寻他的山头去察看灾民情况,她的脚在今日上山时就已经扭到,段允灏不由分说背着她前往山头,还对她说着以往不曾说过的话。
两人在云烟寥寥的悬崖边上静坐在石头上看着眼前锦绣山河,哪怕是冬日也不曾掩盖山河秀美,银装素裹的外衣更让山头增添一抹仙气。
段允灏为她揉着受伤的脚踝,齐暮云当时便愣住了,她支支吾吾道:“王,王爷,女,女子的脚,不能被人轻易触碰的……”
“那本王娶你如何?”段允灏挑着眉笑道。
“可……”
她刚说出一字就被段允灏拉着至他跟前,强行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那是齐暮云第一次慌乱不知所措却又无比幸福的时刻,她甚至不要女子的矜持,只愿能一直这般和他相拥相吻,切实感受着他的温度。
哪怕此刻她回忆起来,嘴角还是会不自觉上扬,手指慢慢摩擦着桌布,眼神有些恍惚,“婉儿,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可是我愿意为他疯为他死。”
“晓月……”
“莫要劝我了,婉儿,你待义兄的心正如我待王爷的心,此生这一跟头我注定要栽在他手上。”
唐婉哪里是想劝她,只是痛心自己救不了她了,正如佛祖渡不了孙仲铃一样。
念及她脚有伤便只好先委屈她从后院用转头抵住的狗洞爬出,要是再翻墙只怕会伤得更重,唐婉不放心自己也一道跟着爬了出去,直到见不到她的身影后才打算折返。
可自己刚蹲下墙角便出现一道身影,正当唐婉以为是所思之人时,头顶飘落一句话下来:“大家闺秀也会钻狗洞,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唐婉想到齐暮云刚才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只低头准备往里爬去却被拎了起来。
“你是聋了吗?本王同你说话竟敢无视。”
“王爷,”她奋力掰开他抓住的手,“我不是晓月,不会失了心智同你好好说话,晓月待你是真心的,我劝说不了,你用我来牵制她大可不必,她为了你连死都不怕。”
段允灏这次并未松手反而越拽越紧将她抵在墙边,“本王改主意了,本王要娶你……”
啪一声,唐婉一手用力扇在他脸上,“登徒浪子,晓月怎会瞧上你这般不择手段之人。”
在墙边一棵大树旁哐当一声发出响脆的酒坛破碎声,酒香随着风一起飘散在墙角,唐婉抬眼看去,齐暮云正泪流满面站在大树底下无声看着两人。
这时晕沉的夜幕中有一只白鸽飞过,段允灏没留下一句话就从齐暮云身旁经过离开。
“我,我的香囊掉了,回,回来寻的,我,我没有……”齐暮云已经泣不成声。
唐婉啜泣跑过去抱着她,“晓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