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白市长误会了,据我所知,白市长还没有结婚吧?”
“没有,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莫不是?我......”
“请问上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总之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一言难尽,有试纸吗?”
试纸、B超、彩超,玉楼自己一人完成,为了把影响降到最低,她让曦曦先回去了。
果不其然,是个男孩。陈大夫又问她怎么办,玉楼说:“要生下来,我要找他爸爸去!”陈大夫砸了咂舌,不知道谁家里烧了几辈子的高香,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玉楼清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忙拔掉手上的吊针,收拾东西,打电话给司机,陈大夫怎么也拦不住,玉楼急道:“陈大夫真想帮我,就去给我开点口服药,从怀孕到生产,可能用得上的,都给我开了!再标注上如何使用。”
玉楼不确定能不能带走,但是有备无患,毕竟贴身的衣物都可以一同回到这里来。拿到包裹,玉楼发现陈大夫还贴心地准备了无菌剪子,缝合线和针,甚至还有狂犬疫苗和注射器。看到这些,玉楼忍俊不禁,略思索了下,觉得有备无患。
21、秦淮河边葬君魂,万花船上点老臣
玉楼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未儿也不见踪影,玉楼忙整理自己的东西,发现独独不见了缝合针和注射器的针头,真是蹊跷。未儿听见东偏殿有动静,忙过来查看,一看玉楼忙哭喊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刚刚杨文扇派人来报,皇上不好了。”
玉楼心中大恸:“陵王呢?”
“陵王已经快马加鞭赶去淮水边了。”玉楼只觉得身上一股凉意,紧接着一阵眩晕。“备马!”门口早已两匹快马立住。玉楼翻身上马,扬鞭疾驰。
已经晚了。这是九月初十的早晨淮水岸边一条花船,陈昌刚被从淮水中捞起,身上有一处刀伤,只剩了一口气。江陵王和淮王都已经到了,十数个御医束手无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玉楼忙上前查看,马保林抱着陈昌哭啼不休,不肯让开,玉楼一把扯起她来,杀人一样的眼神盯着她说:“你哭的哪门子的丧,给我滚!你这样皇帝还如何交代事情?”
玉楼搂着陈昌,气如游丝,玉楼摸了摸脖子,脉细尚有,只是失血过多,那一刀伤在了肝脏,且时间太长,不怪御医,就是放在一千多年后也未必能救得了。玉楼拍拍他的脸,喊道:“陈昌,你醒醒,我是玉楼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快醒来!”
陈昌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眼里有一丝光亮:“真的是你吗?我是做梦吗?我快死了,玉楼,他们说你不会回来了。真的是你吗?”
“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儿,他在我腹中,他今日算见到父皇了。”玉楼再也忍不住泪水。
陈昌用尽全力攥紧了玉楼的手:“真的吗?是咱们的孩儿?我要让他当太子,当皇帝。”
“是啊,你要好好的。再有几个月他就降生了,他等着父皇给他赐名呢!”
“我只怕等不到了,我早已为我们的皇儿想好了名字:宗,让他继承宗庙。他是我们的宝贝,你要好好疼他。杨文扇呢?”
“老奴在此,几位王爷都在呢,萧大人匡大人宇文大人也到了,皇后也在路上呢,约摸着快到了。”
“着内侍监拟遗诏,朕庸碌无为,德不配位,行事鲁莽遭此横祸,朕走后,江陵王陈粟摄政,淮王驻守淮阴,匡世奇、萧让、宇文怀同为辅政大臣。待太子出生后登基,白玉楼为皇太后,宇文水清去留随意,若留宫中,只封太妃。后宫余人有子嗣者皆封太妃,无子嗣者,去留随意,不可为难,不可殉葬。不要为难行刺之人。”
玉楼看着他亮起来的眼神,慢慢的暗了下去,玉楼握紧他的手,不肯放开。杨文扇将皇帝口述遗诏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众人跪拜叩首,皆哭泣不止。昨日登基大典,今日就遭此横祸,王爷和老臣们纷纷拭泪。
玉楼哭到,自己来晚了,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虽然明白无论如何救不了他,至少能安稳陪在他身边。“玉楼,别怪朕,是朕没有福气和你厮守。只盼来世......”玉楼和道:“我们一处陋室两倾薄田,粗茶淡饭,你要努力耕种,用心稼穑,我要努力纺织,用心茶饭,做你的好娘子。”
宇文水清的轿辇赶到了,她踉踉跄跄下了轿辇,直奔过来,眼见白玉楼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你这个贱婢!皇上登上九五之尊,与本宫大婚,本宫册封皇后,这么多桩喜事加在一起,竟然抵不过你白玉楼一个影子。”杨文扇眼疾手快,忙拉住了她,白玉楼肚子里可怀着皇帝最后一点骨血,万万不能有闪失啊。忙命几个小太监扶太妃回轿辇侯旨。宇文怀知道轻重忙上前拉走了她。
而玉楼怀里的陈昌,终于舍下这凉薄的人世,撒手西去。
玉楼嚎啕大哭!“陈昌!你个骗子,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要对我负责任,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不舍得拿我去换江山,你说你若为帝,我必为后,你说愿为我与天下为敌,你说要为我举行皇后册封大典,你说要我与你深宫上苑晨昏相伴,你说万里江山与我双宿双飞,你说不让我离开你,你说要兑现对我的承诺,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看你送我的玉簪,我天天戴在头上,你现在要耍赖了是不是?你怕我遇到别人变了心,你就不怕我去找呼延天城?”玉楼哭的凄惨,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陈粟忙拉起玉楼:“姑娘节哀,皇上大体还要运回,不可耽搁。你放手,让大长秋操持后事吧。”
玉楼醒过神来:“行刺之人何在?平南之之子,平坚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杨文扇忙上前回到:“太后娘娘,行刺之人已经看押起来,交摄政王府了。平坚确实没死。皇上当日念在平南之跟随先帝开疆拓土,齐心合力诛杀王僧辩之功,为其留下一点血脉,故而平南之之子得圣旨赦免死罪,充为官奴,在五品以下官员家中服役。”“给本宫找到他,拿了囚起来!不许他死了,本宫亲自提审。”常侍不知所为何事,却也不敢半分迟疑,火速去拿人。
陈粟道:“太后请放心,臣弟已将此女妥善关押,找到平坚也一同押往我府里。”
玉楼:“有劳摄政王!皇上妇人之仁,有此横祸!匡仲愚何在?”
匡仲愚回到:“臣在此!”
“调集左卫营将此地围了,不许放走一个人。”
“臣遵旨!”
“内侍监、中书令可到了?”玉楼问。
“姑娘有何......太后娘娘有何打算?”陈粟忙改口。
杨文扇答道:“回太后娘娘,内侍监协同中书令已拟好遗诏,请太后娘娘过目!”
“杨公公,你仔细看看,是否和你适才听得先皇口诉和你向在场诸位复述的一致?”
“一字不错!”
“好!那有劳杨公公签字画押。”杨文扇照做。
玉楼又道:“请摄政王陈粟过目,如无异议,同样也请签字画押。”
陈粟低声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楼道:“日后你自然明白。萧大人、匡大人、宇文大人可到了?还烦请各位大人依样画葫芦,认为和先帝适才口宣遗诏无差的请签字画押。”
宇文怀深感此女不简单,对于这份遗诏签字画押心中十分抗拒,他明白,如果坐实了这份遗诏,宇文水清在宫中就再无翻盘的可能性,可是谁又忍心自己女儿刚过门就要守一辈子寡,宇文水清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可能性,况且昨日大婚,陈昌根本就不在宫中歇息,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只有夫妻之名。凭着太尉府的嫡出小姐,便是皇上也配得上,如今虽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往后婚配个官爵人家也不是难事。
虽然不情愿,可陈粟、匡世奇、萧让都已签字画押,自己也不得不照做了。
余下在场诸人自是不必分说。
“这份遗诏,本宫会命人密封起来,连同其他三十份空白诏书,放于建康宫内,本宫六个月后会顺利诞下皇子,如若不是,愿禅位于王良娣之子陈禹,绝不贪恋权位。可日后若有想反悔者,这份诏书连同今日你们签的字画的押,都会刻在你的墓碑上!”
“谁知道你会不会偷梁换柱呢?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陈允小声嘟囔道:“我们如何知道你生的什么?纵是女胎换男胎,历朝历代也不乏先例。”
“淮王殿下放心,本宫临产定然叫你亲自前来仔细查看!”
“你......你......厚颜无耻,谁要触你的霉头!”众人窃窃私语。陈允第一次碰到这种女人。玉楼深知,对陈允这种不要脸的人,只能比他更不要脸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22、秘不发丧乎?大举国孝乎?
宇文水清从皇后到太妃,着实不知如何自处,便称病卧榻,不肯露面。宇文怀更是为女儿前途焦急,他贪恋权位,昨日在路上与女儿合谋谎称腹中有了皇上的骨血,待到生产之日抱来一个男婴即可,然摄政王和淮王虎视眈眈,就连与皇上朝夕相处的白玉楼称自己怀有皇嗣尚且被淮王质疑,更何况才大婚一日的皇后,明眼人一眼能看出皇上大婚之日去淮水寻欢,对宇文水清薄情寡恩,对白玉楼的情真意切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此举实在下策。父女二人又全盘否决了这个路子。重新商定,宇文水清请旨离开宫中,自行婚嫁才是良策。
午后三品以上大员连同亲王商议国丧事宜,太皇太后不堪大喜大悲,已然病倒了,着人来传话,一切以皇太后的旨意为主,不必去请旨示下了。
宇文怀道:“新帝登基大典次日驾崩,若举国大孝必然让北周知晓,北齐余孽尚未清除,北周又虎视眈眈,屡屡进犯,此时若他们大举来犯,必然使得我们疲于应对,内忧外患,则朝廷危矣!”
萧让道:“一国之君驾崩不能发丧这是什么道理,我三军将士也不是吃素的,他敢来犯,我必打得他不认得娘!”
陈粟颇认同:“北周虽兵强马壮,可也是新帝登基,藩王割据、党同伐异,我们无需长他人威风,国丧务必举国齐哀,守孝三年!”
宇文怀笑道:“若北周来犯,摄政王是运筹帷幄呢还是王驾亲征?说得轻巧,历来征战劳民伤财,无论汉还是魏晋都有和亲替代征战的事迹,不是不敢打仗,而是但凡战乱无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讨不到便宜。”
陈粟道:“宇文大人无须激将,司马子长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本王冠皇家之姓,皇家骨血,焉能只是坐享富贵,不肯马革裹尸?便是战死也是死得其所!总不能坐等墙头吹风,哪边风小往哪边倒吧?”
宇文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是知道陈粟指的是先前旧太子夺回帝位,自己曾有动摇。
玉楼无意去针对宇文怀,各抒己见未必是坏事。想必这也是陈昌遗诏里将宇文怀列为托孤大臣之一的原因吧。一个团队里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三位匡大人何意?”玉楼虽心里早有决断,但一路走来离不开匡世奇父子的鼎立支持,故而也想听听他们父子的意见。
匡世奇道:“老朽以为,一国之君驾崩,秘不敢发丧乃是国丑,兵临城下,不敢出迎,乃是国耻,与其让我大陈从今往后,儿孙遭人耻笑!不如一战酣快!无人迎战,我一把老骨头还是舍得出去的。”
匡伯乱、匡仲愚皆以为然:“孩儿愿替父出征。”
“匡大人教子有方,一门忠贞!本宫深以为然,不但要发丧,还要举国守孝。既然我们明知北周即将进犯,为何不将计就计?”玉楼没有挤兑宇文怀,继续道,“宇文大人的思虑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们既知自身不足,就要扬长避短。有萧大人这样的猛将在,何愁没有胜仗可打。若北周胆敢趁人之危进犯我大陈,必然是小人作为,我们也不必跟他论礼节章法,必出其不意,以游击偷袭为主,多用疲劳战术,北周长途奔袭,加之水土不服,不敢恋战,左不过半月数十天,粮草耗尽便要退守。”
宇文怀见玉楼替自己解围,心中也敬服白玉楼的肚量,不亚帝王容人之度。
陈粟道:“既如此,容后与大司马商议迎敌的方略再禀皇太后。一切国丧事宜如常,大长秋加紧操办。”
“好,摄政王、大司马谨记,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一切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打胜仗为主,消耗敌人的意志为上,宁学曹孟德不拘泥于小节,不学项羽逞匹夫之勇。再过三五年,我们的骑兵崛起,那时自然想怎么打怎么打,怎么赢得漂亮怎么打。”
陈粟、匡世奇、萧让道:“娘娘高见。”
至此,朝中老臣大部分被玉楼的才干折服,再无二心。就连宇文怀也因玉楼不计前嫌深感意外。
第3章 太极殿议淮泗,摄政王抢战功
忙完丧事,玉楼已是疲累不堪,闲下来才觉得妊娠反应太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未儿在宫里早已习惯,只尹妈妈听说玉楼怀孕害口,一刻也不敢耽搁挪进宫里来,天天只是睡不着,前半夜伺候着玉楼躺下了,下半夜只枯坐着,偶尔眯一会眼,玉楼见她自皇上大行之后身体大不如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她仍旧回旧太子府看管,可她死活不肯,说无论如何要守着皇上的血脉,看他平安落地才放心。玉楼也只好由着她去。因孕中燥热,玉楼常露出肚皮晾着,尹妈妈看了大喊不可,忙扯过被子盖上,过一会又不放心,掀起来看看,玉楼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一个小包,一摸还硬鼓鼓的,这是皇上立了遗诏的太子啊,一生下来就是小皇帝,自己睡不着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关江山社稷,不可马虎。
玉楼虽新腾挪到了璇玑殿,睡不踏实,却不得不睡。想着陈昌的遗诏,竟大有深意,他命江陵王摄政,应是极其信任这个兄弟的,陈粟虽桀骜不驯,杀伐决断,为人却从不出格,对这个皇帝哥哥是百分之百拥护的,而将淮王支到淮阴封地,而没有列为托孤亲王,想必是对淮王有所顾忌,或者说已经查到什么不轨的事迹。两个兄弟如此差别对待,陈允难保心中愤慨,想必陈粟也想到了这一层,白日里议事之时,还询问他何时动身,算是敲打敲打他。至于宇文怀,这是陈昌对玉楼最后的一点保留,人心难测,陈昌知道匡世奇和萧让对于玉楼的欣赏和支持,可是如果盲目的追随,必然导致权力膨胀,所以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宇文怀对于玉楼的忌惮,不会仅仅是争夺皇后之位带来的一点不愉快。说到底,陈昌还是没有彻底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