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呢。”
“姑娘,我听适才小公子说......姑娘莫不是......和将军往前走了一步?”
“没有,没有,我,我们,哎,一言难尽。”
“仔细想来将军对你虽冷冷的,却自有一番意味在里面,他碍于他父亲和天城公子的缘故,如今时过境迁,姑娘你当年也是平将军的红颜知己,临走时也言明不记恨你的,何况这些年来,你每每为他焚香超度,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我自有我的顾忌,他在我眼里始终是个孩子,而我,应该以长辈自居。”
“姑娘,您不过才二十出头,将军也快二十了,你们两人这个岁数不能再般配了。”
“我哪里才二十出头,我如今都三十好几了。”
“姑娘又说笑,姑娘的姿容只说你十八也有人信的。”
“好了,你无非想撮合我和他,不跟你抢夫君罢了,你放心,我如今也释怀了,只要他不说带我走,我自然不会去搅扰你们。”
“倘若公子要带你走呢?”未儿忍不住问道。
“我,大概再也不会了。他春天来了一次,同我说了很多,可是不知道第二日为何不辞而别了,想来他也嫌弃我了。”
“姑娘说的什么话,我听了都要生气了。或许公子认为,姑娘有人照顾了,也就放心了。”
“不说这个了,只是你怎么想起这个时节来了?”
“哦,姑娘,我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
“大老远的,莫不是还给我送些好吃的,快给我看看。”
玉楼满心欢喜打开看时,却惊得一阵心口疼:“未儿这?”
未儿忙扶住她:“姑娘先坐下,听我慢慢说来。”
玉楼看着那些熟悉得东西,那柄她曾经爱不释手的胡刀,还有陈粟为她穿上的血蚕丝的小衣和貂皮披风,还有登凤凰台时那支金步摇,和陈昌给她的绞丝玉簪。这里每一样东西所饱含的记忆,都让她难以释怀,都足以令她肝肠寸断。
“原本我是不想把这些东西送来的,可我看到先帝的绞丝玉簪,想着姑娘或许也想跟它们道个别。再者,这里还有贵妃娘娘的一封信。”
“你从哪里得来的?”
“姑娘,这是皇上命人送来歧亭的呼延府的,不知道他是否还想借着这些东西,让姑娘顾念起旧情,带着孩儿回去。”
玉楼拆开元思的信,“玉楼卿卿如晤,一去五载,不见只字片语,不知玉人安好否,茶饭可香,为夫每常追思你我当日同登凤凰台,月夜互诉绵绵衷肠,汤泉池中洗兰香,今日孑然一身,痛悔不及,如今璇玑殿仍虚位以待,三宫无人登顶,粟纵有后宫佳丽,前朝江山,犹似行尸走肉。纵然悔之晚矣,仍望能一诉衷肠。此系你素日爱物,粟命人送至呼延府,惟愿玉楼睹物思人,念及你我夫妻一场,能回心转意,粟定然痛改前非,事事以你为先,不再为难。夫:陈粟。”后附元思寥寥数语,问候宗儿,嘱咐务必善待宗儿。
玉楼虽恨,心中却不无触动:“他故作无辜,貌似被负心女子背叛,还一味追思往昔。我当日若是不从他手里逃出来,如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宗儿想必已经遭了他的毒手了。还焉有回头的道理,简直时痴人说梦。”
“他只以为姑娘你在歧亭呢,想来他的人还没找到姑娘。”
“只是他知道天城公子这处宅子,你们务必要当心,倘若他以为我在那里,起了歹毒心思,必然要殃及到你们。”
“姑娘放心,公子早已有安排。”
“你一路赶来,定然饿了,咱们去吃些东西。”
未儿见了平坚,略做失礼:“少将军安好。”玉楼拉起她:“你如何向他拘礼,如今你是长辈。”
宗儿蹦蹦跳跳过来:“娘亲,快看叔叔给我捉的蛐蛐,这只大的是叔叔,小的是我。”
“宗儿乖,还没见过未儿姑姑。”
“我小时见过的。”
“你还记得?这个猴孩儿,那时不过一岁多点,你哪里就记得了。”
“姑姑,我带你去看我的小马驹。叔叔给我一匹小马驹叫小白,它浑身雪白,它只听我的话。宗儿骑着刚刚好,可喜欢了。叔叔说等宗儿长大了,小白也长大了,它以后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嗯,宗儿真乖,长大了骑着小白跟着叔叔上阵杀敌,将来也是个小将军。”
“我不要,他们说没有爹爹的孩儿不能当将军。”玉楼听闻,忙搂过他,心疼地说:“宗儿不要听他们胡说,宗儿有爹爹的啊,宗儿的爹爹在......”
“叔叔就是爹爹啊,以前叔叔总是不在家叫叔叔,现在在家陪着宗儿可以叫爹爹了,以后再有臭小子说你不能当将军,你来告诉我,我去揍扁他。”
“不是,不是,宗儿,不能说谎啊......”玉楼听他这一番逆天的言论,急得要捂住宗儿的耳朵。
“真的吗?宗儿也有爹爹的?”
“当然啊,走爹爹带你去吃饭。”
“爹爹真好,有爹爹真好,我也有爹爹了!”
玉楼直翻白眼,未儿在一旁打趣道:“姑娘你还说没这回事,我看啊,宗儿说的小别胜新婚八成是真的吧?”
“你饶了我罢!我真的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平坚你说句话......他不过是心疼宗儿罢了。你千万别多想。”
玉楼和未儿只顾着说话,不曾想宗儿拿出那把射月刀递到平坚眼前:“爹爹,这个刀可以送给我吗?”
平坚认得父亲的这把射月刀,“你在哪里找到的?”
宗儿把他领到跟前,包裹里一应物什还有那封信,尽收眼底。陈粟贼心不死,竟然还惦记着白玉楼,想到他几次差点害死她,如今又情深款款来诱惑她回头,实在是可恶至极。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他相信她不会再回头,可是难保不念及旧情原谅他。总要及早想个法子才对。
第79章 一边是情深款款,一边是荷尔蒙满满
未儿完成了差事也就恋恋不舍地走了,玉楼又再四叮嘱她子嗣的事,天城公子也不小了。“好了好了,我的好姑娘,我来前倒一直担心你,如今看你面若桃花,眉目含羞,也就知道了。”
“你个坏丫头,你就知道什么了!”
“未儿拜别少将军,还望少将军好好待姑娘,她以往吃了太多苦了。”
平坚看了她一样,转身离去。
“你看看他总是这样子。”玉楼不满地说。
“姑娘你没看到将军眼里全是你。”
“好了,你快走吧。一路上叫他们都仔细点。”
见到她一副小妇人的心满意足,玉楼也替她高兴,毕竟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幸运的。
“你在做什么?”玉楼见平坚稳稳地坐在她的妆镜旁,手上拿着那封信,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平坚扬了扬手里的信,玉楼怪自己大意没收好,连忙去夺,谁料他竟高高举起来,这伟岸身躯已经不是那个小屁孩了,玉楼用尽全力跳起来还是让他躲开了。
“给我!”玉楼恼羞成怒。
“玉楼卿卿,见字如晤。陈粟还不死心?”他挑衅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玉楼正色道:“给我,我一把火烧了它。”
他一把搂在她的腰上,拉过来贴近他的身躯:“娘娘舍得么?这可都是你的爱物。”
“别孩子气了,快把东西给我!”
“你为何对着一个孩子脸红心跳不已?”平坚逼近她,他的鼻尖几乎要顶上她的,滚烫的气息直直钻进她的鼻腔,满满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少废话,快给我,君子坦荡荡,我哪里就脸红心跳了?”
“我告诉你,你碰到我的底线了。我舅舅为了救你差点丧命在陈粟的箭下,这么快你就要忘了?”
“我怎么能忘记他加诸我身上的痛苦,你放开我,你听我说。”玉楼捶打着他壮实的胸膛,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力道对于他而言简直与调情无异。
“我不想放开。你说你是不是原谅他了?”平坚哪里肯放过她。
玉楼想要避开他的逼视:“当然不是了。”
平坚扳过她的脸:“你想他了?”
玉楼无奈:“自然没有。”
他霸道地说:“你谁也不许想,除了我。”
“我......谁也没想。”“除了你”这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脸上快要着起火来。
“哪个少女不思春?本将军准你偷偷想我。你不许说不。”平坚挑起一边眉毛,摁住她的嘴唇,它们绵软富有弹性,他忍不住逗弄了一会儿。
“你放开我说话。”
“今生今世都不想放开你。我要和你成亲。”
“你一时头脑发热,可我不能跟着你胡闹,宇文皇帝是不会准的,那样我只会害了你。你和天城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把你的前途毁了。”玉楼心疼地抚上他粗糙的脸,他的胡须扎得她的手生疼。
“什么狗屁前途,我出生入死,胸无大志,只为了能把你解救出来,过你想过的日子。”
“我倘若连你都不放过,如何对得起你父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若和你成亲,岂不是人神共愤?”
“父亲既已原谅你,我为何不能爱你?你说你现在是做回陈粟的皇后,还是宇文皇帝的贤妃,还是我的舅母?”
“我......”
“说!”
“我只要你,那罗延小将军。唔~~~”只这一句,足以让他热血沸腾,去他的血海深仇,去他的锦绣前程,去他的救命之恩,去他的天命之女,此刻,他怀里这个女人说只要他,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为她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不自觉地攀上他的后背,回应着他的狂热,这一刻她什么也不去想,循规蹈矩的人生她过够了,只想给自己松绑放肆一回,她曾经以为陈昌之后她已经爱无能,可是这个小子霸道地毫不费力地走进她的心,还把她的心搅乱,一时间满心里全是他。
“我见过你在璇玑殿与人绝命厮杀,见过你为了宗儿屈从在陈粟怀里,见过你春天伺弄草木时的人比花娇,冬天伫立茫茫天地间的清高孤傲,见过你生产时的狼狈,也见过你登凤凰台的风光,这些样子,我都爱。我从建康去往岭南的路上,火信子一路追杀,我东躲西藏,那时候我就发誓,只要我不死,我就要出人头地,去解救你,我要让你随心所欲,我要让你一呼百应,号令天下!”
“你注定要娶独孤家的女儿的,断断不可为了我自毁前程。”
“你就是独孤家的女儿。你相信我,我会安排好的。”他将她放至软榻,欺身而上。
她一双柔软的手好似带着令人迷醉的触角,游走在他身上,颤抖着解开了他的衣襟,他浑身犹如被闪电击中,一双粗糙的大手抚在她的那些疤痕上,力道又加重了些,她雪白的肌肤添上道道红痕,令她疼痛而炙热,这感觉像极了玉楼几次梦见的那双大手,“整整六十个针脚,每一针都好像缝在我的心上。”
玉楼被他吻得呼吸急促起来,关键的时候,他却戛然而止,他低低在她耳畔呢喃:“我要把你留到咱们成亲的时候。不想唐突了你。”
玉楼已经娇羞得无地自容。
“适才是谁为我宽衣解带的?这会又躲起来做什么?”他戏谑地看着她像鸵鸟一样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没有,不是我。”玉楼只管捂住脸躲进他怀里。
平坚只是摩挲着她的背:“好了,我问你,这些东西怎么办?”
“这柄射月刀是你父亲的爱物,你留着它就好,其余的......烧了吧。”
“这绞丝玉簪是你最喜欢的,往日里常见你簪着。我准你留下它。”
“谢过那罗延小将军。”玉楼欢天喜地,抬起头亲在他的胡子上,扎了一嘴。
“你这是要逼我提前洞房花烛不是?”
“小将军饶了我罢......对哦,你怎么知道我背上的疤有六十个针脚?你说,你做什么了?”玉楼忽然想起他适才说的六十个针脚。未儿曾经替她数过确确实实是六十个。
平坚洋洋得意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玉楼背过身去:“你的妙计一定是偷偷看人家洗澡。”
平坚仍旧拿手抚着她背上的伤痕:“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岂是那种龌龊之人?”
“你快说你快说,否则我要睡不安枕了。”
“我不过是趁着小娘子你醉酒陪着你睡了几晚,细细数了数。”
“啊?!你!”玉楼惊得一坐而起,大好春色一览无余。
平坚捂住眼睛,克制自己不去看:“哈哈,不过我可没做别的,只是好奇数了数。”
“难怪我几次梦见一双大手......”
“莫非你时常梦见我?”
第80章 筹谋婚事
陈粟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劲力气送到北周的东西,反倒撮合了他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若是得知,大概要吐血身亡了。陈粟虽知道白玉楼躲在呼延天城达州内的宅邸,想要寻回却又鞭长莫及,数次向宇文皇帝递了国书,都犹如石沉大海。
白玉楼一去数年,陈粟每每暗自嗟叹,皇太后见他萎靡不振,茶饭不思,知道他放不下白玉楼,便教他书信一封,以元思的名义送去呼延府,纵然她不在呼延府,也必然同呼延天城有往来,再将她的一些旧物送到跟前,白玉楼是个心思重的人,他二人毕竟夫妻一场,难保不念旧情,纵然不能回头,倘若这些东西能让她和那个野男人起了龃龉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