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经历过先前那些刻骨铭心伤害,哪怕走在大街上有人对着自己这样一番表白,白玉楼觉得自己就算铁石心肠也一定会动容,可他不是别人,情话再动听,他依旧是人间恶魔陈粟。
“就算你从此洗心革面,那你曾经犯下的罪过,又拿什么来赎?陈粟,你恶贯满盈,你让我如何再对你笑逐颜开,若无其事地与你朝夕相对?还有,手表已经回到我手里,你万万没想到吧?我不舍得他,我爱那罗延,他能摒弃一切世俗恩怨,我也能跨越爱恨的鸿沟,是他亲手将手表交到我手里,他允许我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我选择留在他身边,这就是爱情,我和你之间是没有爱情的,只有胁迫和占有,委曲求全和苟且偷生。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在建康宫里的每一天,我都在祈祷你的国家灭亡,都在诅咒你的江山易主,我不想那样恶毒,是你逼我的。”
“好,我知道了,你尽情地诅咒吧,灭国又如何,丢了江山又如何?我不在乎,我只要你。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再放手了。哪怕你不爱我,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从今往后,你一刻也休想离开我。”他说罢拥了上来,吻她滚烫的额头,任由她无力别过去脸庞,只要她在身边,此刻的心安却是难以言表的。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马车不再颠簸,玉楼迷迷糊糊感到自己被人抱起,走进了一处昏暗的屋子,乍一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隐隐看见屋内设有香案,案上有木鱼,旁边就是自己所躺的卧榻,“玉楼,委屈你暂且在这里住着,我不能让呼延天城找到你,你还在发烧,我会命赵烈前来诊治,你若听话,我便解开你身上的绳索,可好?”
玉楼没有理他,手脚都已经麻木了,再不解开恐怕都要坏死了。
陈粟见她昏睡不语,便解开了手脚上的布条。玉楼一下子松快了许多,陈粟执她的手,为她舒缓麻痹,她想躲却动弹不得。
此处离丰州不远,定然是大陈的地界了,他必定将她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平坚和呼延天城都找不到的。眼下她还在病着,陈粟一定让她喝了什么药,导致她浑身无力,倘若赵烈来,或许能念及故交,告知一二。此刻唯有静观其变。
呼延天城请了郎中回来,见未儿晕倒在地,玉楼不见踪影,心知不好,他不该出去的,潘海湖他们在外间万万没想到陈粟的人使这种下三滥的迷魂香掳走玉楼。
“公子眼下怎么办?”潘海湖不知道如何向将军交代。
呼延天城一刻也坐不住了:“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将军,让他火速集结人马来丰州,只怕陈粟带她回南陈了,那就麻烦了。”
潘海湖道:“在下立即去安排。”
呼延天城道:“他若劫了白玉楼必然第一时间回到南陈的地界上,让将军命人直接去南州围截、咱们去信州围截,我相信他走不远,甚至可能藏在附近。”
“好,在下立即去。”
呼延天城一刻不敢耽搁,他知道陈粟的性子,偏执而疯狂,白玉楼多次在他手里差点活不下来,早一天找到她,就早一天安心。
第97章 爱到末路穷途,多成仇
平坚刚刚接到第一封信,调遣了人马要去楼兰营救王妃,紧接着第二封信又来了,惊闻玉楼可能落入陈粟手中,他一刻也没有停留,毕竟一个丧失理智的男人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很清楚,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到皇帝跟前请旨,就私自带了兵直奔丰州以南的南州,他要把那块地皮翻过来,一寸一寸地掘出来找。
呼延天城的人在丰州一带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陈粟如果要走,肯定不会走官道,但凡能走马的道路,他们都有人坚守,可以肯定的是,陈粟一定在南州和信州。他会住在官驿吗?他肯定会住在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分析来分析去,南州和丰州的富庶之家,够得上接待皇帝的,就那么几家,天城早已埋伏了人手,没有半点迹象表明陈粟在那些地方。罢了,静观其变,陈粟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建康宫,只要他行走,就会露出破绽。
玉楼知道自己被藏在一处破庙里,只是不知道在什么位置,陈粟几乎寸步不离,他摩挲着她的脸:“玉楼,你终于回来了,你在这里委屈几日,养好身子,待呼延天城找不到你,放松警惕之时咱们再启程回到建康宫,我们还有大半生的时光要共度,我定会好好疼爱你,好好弥补你。”
她一言不发别过脸去,还在继续发烧。
赵烈来为她诊治,她问:“你们给我用了什么药?就算是发烧,又怎么会浑身无力?大医,你告诉我。”
赵烈为难地看了看陈粟,“这,娘娘,您这,急火攻心导致体热,只要安心养病......”
陈粟抬眼,犹豫了一下道:“无妨,你告诉她便是。”
赵烈道:“娘娘,实在对不住,皇上怕您再跑了,命微臣用了软骨散,娘娘您只要听皇上的话,就不需要服用它,娘娘您好歹服个软吧!”
赵烈不无担忧地对陈粟道:“皇上,此物不宜多用,否则会造成永久性四肢无力。您也好歹也要顾念娘娘的身子啊。”
“大医,你无需为难,我知道有这回事便罢了。”玉楼知道他夹在中间左右都不是人,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谢娘娘体恤臣下,还望娘娘和皇上说句软话,此药不可再服了。”
“不必了,你下去吧。”玉楼是断断不肯的。
“好啊,到底还是我陈粟的皇后,是个硬骨头。赵烈你出去吧,我来伺候娘娘服药。”
“哎!”赵烈一声长叹。
陈粟冷笑着脱去长袍,捏起她的脸,把药喂进她嘴里,玉楼使尽浑身力气不肯让他灌进嘴里,约摸洒去了大半,纵然如此,还是让玉楼喝进去不少。
“玉楼,无论你是硬骨头还是软骨头,你都是我的,从今以后,你都离不开我。”陈粟说罢,躺在她身边拥着不能动弹的滚烫的身躯,满意地睡下了。
对平坚和呼延天城而言,这是几个难眠的昼夜,平坚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倘若他坚持不让她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些糟心事,他骨子里一直认为白玉楼是无所不能的,他每每听她保证她不会有事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附和:是的,白玉楼是那么强大,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一定可以,她无所不能。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不过是自己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程度,他像她羽翼庇护下的稚童,一直仰赖她的呵护。这样的平坚,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平坚的两万人马很快踏破了南州和信州的边防,这场以寻找白玉楼为目的的征程迅速演变成一场战役。
陈粟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这么多人马围了南州和信州的要道,此刻想要增援,也只能派人从小路步行突围。他派出的几对人马在南州边境被拿住了一半,这些人个个视死如归,不肯说出陈粟的藏身之处,但确切的是,他一定在南州的地界上。
平坚和呼延天城商议,既然来了南州,就不能空手回去,怎么也是一场交恶,倘若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有了功劳也好抵了过错。
平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了南州的州府,拿了府尹,奈何陈粟太狡猾,他却没有在当地官府的驿站落脚。南州的殷实人户都已经搜过,总不可能那么多人,藏在一个普通农户家里,他和他的火信子不下数十人,这些人的寝食总要解决的。平坚突然灵光一闪:“对了,看看有没有什么人,采买的食物出奇的多,这必然就是他们的人了。”
果然有了思路事情就迎刃而解。平坚的人发现有一个佛寺最近的采买,比往常多出了一倍不止,况且还有大量的荤菜,这让平坚轻而易举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陈粟果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此处有大量废弃的禅房,能遮风避雨,又能在寺里的僧众和香客的掩饰下进出,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难怪他们一直没找出来。
平坚带人围了这处寺庙,他知道玉楼一定就在里面。喜子自告奋勇:“将军,容我打扮成香客的模样进去探一探虚实。”
“也好,只是不可轻举妄动,陈粟认识我,你去是最好的。”平坚道,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鲁莽了,里面白玉楼生死未卜,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喜子进了寺庙佯装请了几炷香,径直往内殿禅房去。一个僧人拦住他:“施主不必往前走了,里面都是杂物,多有不便。”喜子便知道是这里了:“好,多谢小师傅,我竟一时忘了来的路。”
忽而听得里面隐隐有人声,仿佛就是玉楼的声音,又听不真切,只好急忙回去禀报将军。
玉楼一觉醒来,陈粟就那样在她身边睡着,她几乎又将他错认成陈昌了,看他睡得那样平和,舒心,她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抚触他的眉眼,可是一抬手,才发现根本无法动弹。
“怎么样,偷偷看朕的样子,可有心动?”陈粟觉察道她的意图,一开口,玉楼就知道是恶魔回到了人间。
玉楼淡淡地道:“平坚是不会放过你的。”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想激怒他,并且每一次都能成功找到他的痛点。
“不放过我有什么用?此刻美人在怀,我便是死了也无憾了。”说罢欺身上来,就要解玉楼的衣衫,“陈粟,你这个恶魔,你放开我,你会遭报应的!”
“好了,别喊了,你我夫妻又不止亲热一回,如今我不过想让你得偿所愿,再为我生下一位公主而已,难道你不想吗?”陈粟说着,又解开她的水衣。
“陈粟,你亲手害死了你女儿,你令她碎尸万段了你知道吗?你这个畜生......”玉楼想起女儿的惨状,心中又悲又怒,“她惨死在我腹中,被稳婆用剪刀剪成碎片,一一取出来,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恨毒了你,你不配为人父亲,你不配为人!”
陈粟的亲吻,变成了轻咬,继而又咬得愈发用力,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胆敢再说一次!”
玉楼吃痛,却仍旧咬牙道:“你没听错,你的女儿,被人碎尸万段了!那都是因为你,是你作的孽!”
他起身一个巴掌,清脆地落在她脸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背叛我,我今天就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说罢更加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第98章 玉楼陷险境,将军擅出兵
“陈粟,你敢再动我一根手指,我今天就咬舌死给你看!”说罢作势要咬。陈粟忙伸手来阻挡,玉楼下了狠劲,后槽牙都咬紧了,只听陈粟的手指“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啊——”他忍不住大喊一声,食指和中指只剩皮肉连着呢。
“这是你杀了你女儿,杀了匡仲愚的报应,你胆敢再碰我一下,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玉楼,不要,我不敢了!我让赵烈给你解药!”陈粟全然不顾手上的疼痛,生怕她真的咬舌,“大医,大医,快叫赵烈拿解药。”
陈泰闻声进来:“皇上,您的手?”
“快去叫赵烈来,拿解药给娘娘。”他又说了一遍。
赵烈果然拿了解药来,见陈粟的手指骨节变形,便知道二人又起了争执。“皇上,让微臣替您包扎起来,否则骨头长不好,只怕将来都不能拉弓用剑了!”
“玉楼,不要!”陈粟苦苦哀求道。
“放了我!”白玉楼看这个法子管用,趁热打铁提出要求。
“好,你喝了解药,能行走后,我自然放了你。我送你回丰州。”
不疑有他,玉楼喝下解药后昏昏睡去。醒来却发现还在破庙里,口中塞了纱布。
卑鄙!她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他会放了她。
平坚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猛地听人说有人带了个女子从后面要突围。
果然是玉楼,她被反捆了双手,又堵了嘴,挣扎着不肯听话。
陈粟走出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开口:“人多又怎么样?你要的人在我手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识相的赶紧退兵,我饶她不死。”
玉楼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呜咽之声,一个劲地摇头示意他不要退兵。
“好,只要你肯放她,我放你安然离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平坚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呼延天城劝他:“不可,陈粟狡猾,咱们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平坚道:“舅舅放心,玉楼在后面的禅房,咱们面前这个女子,并不是白玉楼。”
呼延天城惊诧:“你怎么知道?分明就是玉楼,你不要轻举妄动。”
平坚又问:“玉楼与她大不同,此女比玉楼身量矮一些,何况我知道这个何忘忧的。”
呼延天城想起他在建康宫见过陈粟搂着那个女子,几乎和玉楼一模一样,如果说陈粟用她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那自然是上好的计谋。
平坚道:“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咱们只需要将计就计,舅舅你在这里与他周旋,我带人去后山偷偷得手。这个女人若是能救,也一并救了,将来大有用处。”
“好。你快去,只怕陈粟的援兵很快到了。”
平坚佯装去传令,实则偷偷带了潘海湖他们,绕到禅房后面,果然陈泰带人在这里看守。他以极快的速度绑了陈泰等人,进屋里一看,玉楼果然在这里。她已经瘦了一圈,嘴上还被布条堵住,手脚都不能动弹。
“玉楼,我来迟了!”平坚心痛到目呲欲裂
玉楼见了他,口不能言,眼泪簌簌往下掉。平坚忙取下她口中的布条,“将军!你终于来了!”
平坚抱起她一路杀将出去,却说呼延天城知道那是个假的白玉楼,也就不再束手束脚,打得陈粟落荒而逃,一路追到南州边界,无奈他的援军已到,让他侥幸逃脱。
“喜子!传我军令,给我屠了南州城!”平坚一声令下。
“ 不可!”玉楼阻止道,“将军,百姓是无辜的,古来屠城的将士都被后世千年唾弃,将军断不可为了玉楼行此悖逆之事!”
“让陈粟跑掉,我心中恨意难平,不屠城焉能解我心头之痛。”
“你想想,若干年后,这些人也是你的子民,你如何忍心取他性命?你若如此,与陈粟何异?”
“玉楼!”
“勿要多言。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宁愿死在陈粟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