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坚有些闷闷的,玉楼不明所以,脱了簪发靠近他去,想来有些日子不见,她的身子也才恢复,他必然想亲近的。
熟料他竟躲了开去,佯装看书。
玉楼轻唤:“那罗延小将军。”
他还是没抬头。
她又唤:“将军——”纵然百媚千娇,莺盈婉转,他也不回头。
这又是什么玩法?
“哎呀——”玉楼佯装要倒,他扔了书就过来将美人纵入胸怀。
“将军——你怎么了?”玉楼难得撒娇,套住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他发现上当也不说话,将她打横一抱,径直走向床榻将她放下转身要走。
玉楼哪里肯松开,用力将他箍在一双藕臂中,就那样近在咫尺,热热地看着他,一霎时芙蓉帐暖,鸳鸯枕香,平坚早已面红耳赤,呼吸滚烫,任凭天大的事,也不管不顾亲上她含了桃花般的蜜唇。
一番金风玉露过后,玉楼撬开了他的嘴,原来寒烟告诉他,玉楼心中一直以来都有陈昌。成婚的前几日上香,还承诺来日江山重回她的手中,她要替他登顶泰山,受禅天地,得封诸神,昭告万民。
“我知道你心里有他的,可我还是忍不住爱上你。我不怪你还想着他,可是倘若你拿我作挡箭牌,却替陈昌谋天下,我......他虽然是个已故之人,我还是忍不住吃他的醋。哎——”平坚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面对过去的这天,他能容忍她被陈粟强娶,承欢在他身下,终究错的不是她,可他一想到她曾经那么深爱过一个男人,就算这个男人已不在人世,他心里仍然会拿自己和陈昌比较,想知道他们两人谁在她心里多一些。
“将军,”玉楼靠在他怀里,“恕我不能违心地讨好你,我并未全然忘记他,这是事实,可我也是爱你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向来务实,我不想把自己标榜成从一而终的贞洁烈女,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我怀念他,也确实爱上了你。你让我怎么办?”
平坚将她揽入怀中:“我相信你。玉楼,我也爱你,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爱上别人,我允许你怀念他,也允许你偶尔想他,毕竟是我把你从他那里抢走的。”
“寒烟说的没错,我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在丰州铸铁也是我的主意,与其说这些事情是为了悼念一个已故的爱人,还不如说我是在做顺天应人的事,你将是历史上继始皇帝之后又一个一统乱世的君王。历史千万年,后人会记得你,史书传唱,你的功德无量。我也只是想把这一切变成事实,我把这一切告诉陈昌,他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的。这就是我怀念他的方式。”
平坚搂紧她:“你这张嘴到底事什么做的?最会哄人的,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楼道:“并不是我哄你,这是史实。我想与其被动地走到那一步,不如主动去接近史实,倒来得轻松。”
平坚道:“倘若我并不想做这个皇帝呢?”
玉楼正色说道:“你如今看宇文护便知,朝廷的纷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皇帝独大,臣下的日子就难过,权臣独大,皇帝就该动了杀心了,宇文护倒下,你和随国公就愈发显得树大招风,你若不想步宇文护的后尘,便只能辞官还乡。到时候即便是你不争,也有人忌惮你,日夜谋算你的性命,所以如今,你是骑虎难下。”
平坚将头拱进她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香软玉,模模糊糊地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要和你共看天下,同沐日月。”
“嗯,谢谢你,为妻替你物色三千佳丽算是答谢。”
“你消遣我,我焉能让你得逞,今晚就让你知道三千宠爱是如何集于一身的。”说罢已是如胶似漆,难分难解。
第二日一早,天城和未儿启程前往丰州,临行玉楼又多番嘱托,务必善待矿下工人,都是鲜活的人命,其次务必做好保密工作。
“你放心,天底下再没有比我谨慎的人了。”天城道。
“自然是,只是怕你谨慎过头,因此未儿也不见有个一男半女,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哈哈,姑娘声东击西,让人好生尴尬!”天城笑道。
“好了,玉楼,让舅舅他们启程吧!”平坚打断二人。
“好,你小子早看我不顺眼了!”
“舅舅说笑了。”
未儿依依不舍,又因她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放心不下:“姑娘务必好生照顾自己。勿要大意了。”
“好了,我的舅妈,快走吧!”玉楼打趣着送出门去,天已经蒙蒙亮了。
第101章 诛杀宇文护
平坚拉了她回苑中,觉得未儿说得很有道理,“你身边没个可心的人,于你的恢复是大大不利的。”
玉楼到不在意,只是府里得事务繁杂,她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故而也想有个助手:“我觉得小南就不错。受得了委屈,沉得住气,往后让她在我跟前伺候吧,我要把她教得锋芒些。往后让她陪着宗儿同我一起练刀法。”说罢拿刀练起功来。
“甚好!想必她也愿意的。”
门房慌张来报:“将军不好了!大理寺来人传将军了!”
玉楼和平坚会意:“慌什么?不过是例行传人问话。不必惊慌失措的。”
平坚很配合地去了大理寺,他知道宇文护快回来了。
一点没错,午饭过后喜子来报玉楼,宇文护回朝了,一行已经在城外的驿馆住了脚,将军传话让夫人务必照顾好自身。
玉楼焦躁不安,回想起史书记载他的伏诛过错,宇文护盘踞朝政多年,倘若他真的那么容易被铲除,又为何被纵容至今日?那他为何对太后如此上心?既然回了长安为何又在驿馆住了脚?是了,他一定是让人去打探宫里的形式,倘若得知普六茹坚被关押大理寺,必然会放下戒心。
玉楼的揣测没错,宇文护贸然回到长安,朝中局势不明,便命人打探,探子回报:“普六茹将军因擅自调兵攻打南州,已被大理寺收监,皇上因忧心太后嗜酒之症引发头风,两日没有早朝了。”
宇文护对于这个混乱的局面很满意,意气风发道:“走,车架回朝!”
来到宫里,果然一片肃杀之气,宫人见了宇文护皆战战兢兢。
“臣宇文护给皇上请安!”宇文护行了家礼。
皇帝面有愁容,唉声叹气:“兄长免礼,你我家人,后殿之内无需多礼。”
“谢皇上,不知皇上何事困顿?”宇文护故作不知。
皇帝心里明镜似的,你做戏,我就陪你好了:“兄长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普六茹将军私自调兵伐陈,回到朝中,竟说是为了夫人出兵,虽然是私自出兵,却夺得了南州一城,要将功抵罪。你说这叫什么事?我看在随国公的份上轻罚了他,原本想就此放过,不曾想又有人告发他擅娶南陈国后,还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只好将他收监大理寺。”
宇文护心想,你明知道此事,却还是愿意偏袒他,倘若我不叫人指认他,你还要瞒到几时。
“不错,确有此事,臣此番去丰州,却是亲自见了南陈国君陈粟,他亲口认下了此女,且已经将此女带回了南陈,而她正是咱们此前朝堂所见的女子,也就是普六茹将军的夫人。”
宇文皇帝道:“兄长,你说此事该当如何?”
宇文护见他还是事事听从,乖顺如常也就放下了戒心。“随国公父子手握重兵,在剿灭北齐的战争中又屡立奇功,在朝野内外颇有声望,宜尽早铲除。既然皇上已经将他收监,从重处罚就是。还有鸿胪寺的上官德、李青苗,他二人同普六茹坚勾连一气,待我一同拿了来,明日审问过后,再行定夺,只怕普六茹坚野心勃勃,要拿此女大做文章,此女在南陈登凤凰台,天上凤凰绕台盘旋,涅槃飞升,被百姓传颂为天命之女,只怕他心怀不轨啊。”
宇文皇帝道:“倘若如此,只怕留不得他了,只是眼下我还腾不出手来,母后日夜嗜酒,内侍怎么劝说也不听,我只好日日陪在她身边,我虽不在她身边长大,她待我不算亲厚,可她终究是我亲生母亲,倘若不能尽心侍候,只怕要落人口实。”
宇文护一心想除掉随国公父子,听他如此说,心中已经盘算开了。想起先前打听到的事,便问道:“太后如何了?”
“哎,太后这些日子不知道想起哪位故人,异常伤感,每日酒不离身。朕也无可奈何。”
宇文护若有所思:“我随皇上前去规劝规劝,太后或许会听。”
皇帝道:“如此甚好,我这里有一篇《酒诰》,乃出自先秦名家,兄长以此文劝诫她,或许有收效。”
宇文护见文章已经被反复捻搓得破旧,可见皇帝是用了心的,便不疑有他。一路进入皇太后宫中,纱帘、曼帘、珠帘均被挽起,半分没有藏人的可能,于是更加放心进了太后宫中。
皇帝屏退了内侍和宫女,上前关怀:“母后可是又醉了?儿臣嘱咐多回,勿要再饮,如今你看看,这浑身上下皆是青紫的。小酌怡情,豪饮伤身啊!”
太后道:“我的儿啊,母后心里苦,不饮酒怎么过得去?大司马来了,还不赐座?”
宇文护坐上床榻,将太后扶起来:“不必了,未晞,我知你心里苦,我又何尝不是?”
皇帝虽知道母后和宇文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没想到他毫不避讳地直呼名讳。
“大司马如今位高权重,妻妾成群,哀家贵为太后,却孑然一身!这到底是什么孽缘?是谁把我断送在这深宫里的?”太后一阵乱拳打在宇文护的身上,宇文护索性将她揽入怀中:“未晞,我一生不曾亏欠过谁,唯独是你,倘若从头来过,我不会把你拱手让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你可对邕儿说过他的身世了?”宇文护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皇帝,他已经惊愕得不能言语了。
“这样的苦楚我一个人受着就好了,邕儿何辜?”
皇帝原本将一块金砖悬在手腕上,藏在笼袖之中,此刻正要趁宇文护不备,对他下手,谁知道宇文护一番言语惊人,他的身世?难道他的身世有什么奇特之处。“母后,此话怎讲?儿臣有什么身世?”
太后掩面而泣。
“罢了,你不说,我便来说罢!”宇文护道。
“不要!你闭嘴!”太后一把抱住宇文护,“邕儿快动手啊!别听他瞎说!”
宇文邕进退两难,倘若自己真的是他的儿子,那杀了他便是弑父,自己会被良心谴责一辈子的,故而犹豫不决。
宇文护眼看就要挣脱太后的手臂,皇帝还在犹豫。太后忙喊:“快动手,我心里有数!”
皇帝终于将手中的金砖拍在宇文护的脑袋上,血溅了太后一脸,宇文护却丝毫没有晕厥的意思,皇帝大呼:“普六茹坚!”
平坚迅速从一扇暗门中闪现出来,一剑刺进宇文护的胸膛。
一代权臣终于轰然倒地。
皇帝惊魂甫定,普六茹还要补刀,太后喝止:“慢,留他一口气,哀家有几句话和他说。”
“是。”
太后下了床,将宇文护搂在她怀里:“萨保,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为了邕儿,我不得不如此啊!”
宇文护口中鲜血不断:“未晞,你说邕儿是我的孩儿,我曾经有过怀疑,可我太想有个咱们的孩子了,我选择相信你。没想到......”
“萨保!你把我推向他怀抱的那一日,就该想到有今天啊。你违背了当初的誓言,你不该放开我,你知道我是多想和你在一起啊?”太后哭诉,“我若不说邕儿是你的孩儿,你会放过他吗?先帝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我会放过他,就算他不是我的孩儿,他也是你的孩儿,我从未想过要夺他龙位、要谋算他的性命。不错,先帝是死于我手,可我还不是立了邕儿为帝,我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要这天下何用?”
太后哭到肝肠寸断:“萨保!你既将我送给他,又何苦后悔?牵连这么多人命?”
“邕儿有胆识!有手段!我心服口服,替我好好照顾你母后,她一生太苦了!未晞,我冷。”
“母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02章 太后殉情
“我的儿,他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叫他一声爹爹吧!”
“母后!这是我兄长啊!这么多年他把持朝政,害死几位先帝,我焉能认贼作父?”
太后拉着他的裙裾哀求:“邕儿,母后骗了他这么多年,他毕竟疼了你这么多年,他纵然权势滔天,可终究没有篡位。”
皇帝并不买账:“母后,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不相干。普六茹坚,命人传宇文护的家人前来收尸。”
宇文护自知命不久矣:“未晞,不必勉强他了,你何苦求他,我乃垂死之人,他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普六茹坚,我要你在我和太后、皇上跟前发誓:倘若你心怀不轨,则天地不容!你和随国公胆敢谋朝夺位,则生生世世在地狱轮回受苦,不得超生!”
普六茹坚道:“宇文护,你自知罪恶滔天,视人命如草芥,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普六茹坚在此起誓,我若违背皇恩,如同宇文护玩弄朝政,成为十恶不赦的权臣,不得好死,人神共愤,天地共诛之!”
“好,希望你,你好好辅佐皇上,随国公不是什么好人,务必尽早除之!”说罢,握住太后的手,“未晞......”
“萨保!萨保!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太后说罢,已经一头撞在普六茹坚的剑上,登时血流如注,倒在宇文护的身边。
“母后、母后!”皇帝惊慌失措,万万没想到她会自寻短见,他们的王朝终于清净了,为何要随了他而去?
“邕儿,你是文帝的儿子,这江山你坐得名正言顺,宇文护爱了我一辈子,我却为了你骗了他一辈子,我无颜面对他,请将我葬在文帝的陵寝中。追封宇文护晋国公,谥号为荡。他的子孙,能留便留,倘若不能,但凭天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