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坚道:“姑娘的美,小的不忍直视,怕直上心头就醉了。姑娘的美在其次,我从来没有见那个女人有这样的心胸,这样的聪慧,这样善解人意。”
“玉楼你满足一个男人所有的幻想,贤惠起来像一个母亲,爱起来不管不顾,又是世间难得的痴情女子,娇嗔起来又像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儿,霸道厮杀起来又好似个五大三粗的男儿。穷尽毕生的词汇,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你的好,说起来,你的好若是一个词足以形容,我又怎么会找不到这个词?”平坚不无感慨。
“我夫君今日怎么会感慨良多?”
平坚叹了口气:“玉楼,我知道你胸怀天下,你一心要让我成为第二个始皇帝,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并没有那种志向,我只是一介武夫,沙场冲刺我毫无畏惧,我生来就是个武将,我父亲是,我祖父是,我曾祖父也是,我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治理一个国家,你确定真的是我?”
玉楼安抚他:“没关系的,没人有生来就会说话,没有人生来就打仗,那不都是学的吗?你不要有压力,这不是我胸怀天下,而是历史就是如此,我不过是拿事实倒逼着你去做这些事,我希望你将来走上这条路,不会太吃力。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
他吻了她的鼻尖:“我不想,我只想过我波澜不惊的日子,我只想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武夫,有娇妻爱儿在身边足矣。我生平倘若有什么宏愿,那也已经实现了,就是得到你。”
“那罗延,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不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勉强你。那可不可以,我做什么你也不要干涉,我只是为了我们将来进可攻、退可守,我是回到一千多年前来重演历史的,不是来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相信我。”
“好。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何突然不喜欢桂树了?也许就不见你喝桂花酒。”平坚跳脱的思绪,又将他带回了陈宫中,他守在璇玑殿的那些日子。
玉楼坦然道:“睹物思人。何况人是会变的,有位诗人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南国的银杏、桂花都是好东西,北地的荞麦、玉兰又何尝不是?”
平坚没有责怪她,知道她向来不对他遮掩在陈宫里的一切,就算是对陈昌的怀念,她也并不忌讳。“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是重情,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
“我满心里都是你。我的那罗延小将军。”
“对了,我听潘海湖报,你在丰州被困时,是南陈的一个故人拼死护了你脱身的?”平坚想起来什么。
“正是,你可还记得匡仲愚?为了救我突围,他惨死在陈粟的箭下。”玉楼想起来仍是满腹悲怆。
平坚若有所思:“我知道他,他为人忠厚,一向是陈粟的得力之人,如何肯背叛陈粟?”
玉楼无奈一笑道:“想来他和你一样,中了我的邪。”
平坚了然:“是了,我夫人走到哪里都有吉人天相。匡仲愚死得轰轰烈烈,可是他的父兄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有些吃味,自家夫人被别人惦记,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可终归是他救了夫人一命。
玉楼惊道:“怎么,陈粟为难他们了?卑鄙无耻之极!匡仲愚不过是为了我才跟他翻了脸,并没有什么大罪,何况匡家父子乃是助他复国的功勋之臣,他毫不顾忌,为所欲为,简直太让人不齿了!”
平坚道:“陈粟动手除掉他们之前,有人偷偷递了话,匡家父子得以逃脱。”
玉楼道:“真的吗?谢天谢地,他们在那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下除了宇文护,大周境内一时间暗涛汹涌,我和舅舅时时刻命人查看着周边的动静,就留意了一些,不瞒你说,我听闻潘海湖说起此事,便觉得陈粟不会放过匡家父子,故而也就命人给他们传了话。”
“谢过将军,将军算是为玉楼减轻了些罪过。他们父子如今还在建康?”玉楼略松了口气。
平坚神秘兮兮地说:“你猜猜,他们若还在建康岂不是遭了毒手了?”
玉楼不解:“那你的意思......”
“我没有征求夫人的意思,擅自将他们营救到了丰州。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何来怪罪,我感谢将军不及,他们妻儿老小可还好?”
“夫人放心,我一并都安排好了!”
“玉楼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将军急我之所急,玉楼只能拜谢了。”说罢就要行礼。
平坚搂住她:“夫人可过了,当日我救了你你也没这么客气的,怎么,你莫不是对那个匡仲愚动了心?”
玉楼正色道:“他在世时,是个正人君子,建康城中多少女子仰慕的,倘若他活着,我还真的没准成为他的小迷妹。只是我在陈宫里自顾不暇,都没能正眼瞧上他一眼。匡家父子对我颇有助益,他们若因我而死,我岂不是恩将仇报?”
“好了好了,一说你的眼眶又红了,罢了,我改日前往丰州,一定替你传达谢意,命人好生关照他们。你不许伤怀了,小心我的孩儿。”
“你放心,他是最有福气的。”
大门上来报:“将军,宫里娘娘命人送来帖子,说请咱们夫人明日往宫里一叙。”
平坚不解:“前几日才开了宫宴,又给了赏赐,怎么又要夫人进宫,到底事皇上还是娘娘的帖子?”
“是皇后娘娘的帖子。”说罢双手递过来,果然是皇后的印。
“是何事又要见你?你的身子可还受的住?”平坚不无担心。
“将军你又多虑了,左右我都是乘饺子去的,走不得了几步?”
“为夫不想让你劳累罢了,你觉得没有大碍是最好的。”
“此去乃是喜事,夫君且放心罢!”玉楼信心满满。
“我的女诸葛,你肯定又知道什么了?”平坚看她满脸得意之色,想必她已经心里有了主意了。
第107章 儿女亲家?儿女冤家?
“伽罗,你前几日进宫来说起丰州的矿藏丰富,或许有金矿一事,我已皇上请得旨意,丰州的矿藏交由天城公子前去筹办,就不必报卫尉了,这是官文。”皇后将两份官文放在她手里。
“谢过长姐,伽罗知道朝廷经费吃紧,如此地真有金矿,也为朝廷缓解一些压力。宇文护掌权时多有中饱私囊者,导致国库空虚,就连宫里都要节衣缩食,伽罗此去丰州偶然发现河内有金沙,故而大胆揣测此处有金矿,只是矿藏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也只能开采过后才能知晓,多少也很难预料,有的或许有,只是薄薄一层而已。所以咱们不应抱太大希望,以免太过失望。”
皇后笑了笑:“我原本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想法,皇上还是信得过你们的,比起卫尉的那些人,毕竟你是我独孤家的妹妹,父亲看中的人终归是没错的。有也好,无也罢,都是天意。”
玉楼满怀愧疚地想,倘若不是往后情势所逼,这个姐姐她是不想得罪的。“长姐信得过伽罗,伽罗自然不会让长姐失望。”
皇后拉了她的手:“咱们姐妹之间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只是还有一事,这是我私心里想的好事,不知道你可应允?”
玉楼道:“长姐只管说来。”
“眼看你和将军也有孩儿了,我赟儿也已足岁,他乃是皇上的长子,将来必要入主东宫的,你看这样的身份,可配得上你腹中的孩儿?”
玉楼惊闻此话,一时间想起来这段历史:她的长女杨丽华是作为太子妃嫁给宇文赟的。真是纠缠得一团乱的缘分,这个宇文赟荒唐好色,不堪大任,如何能择为东床?
“怎么,伽罗心有疑虑?”
玉楼迅速调整心态:“长姐莫不是在说笑?赟儿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只是,我腹中这个,尚不知男女,倘若是个男儿,现在就指腹为婚,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皇后道:“这历来也是有说法的,倘若都是男儿,那就结为兄弟,我拿他当自己的孩儿一样疼,封王划地,食邑千户,定不叫他受委屈。”
“长姐,您......”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若不是嫌弃的话,就不要说出口了,若是嫌弃我们赟儿,你就说个不字。”
回到府里这样一说,平坚笑她又心软了:“倘若你不忍欺骗她,那咱们将金矿悉数运回长安,献给朝廷。金银之数,多少于你我不过是句话。只是这孩儿之事,将来还是听听他们自己的。”
“话虽如此,那赟儿将来长大是个最荒淫的下流坯子,我怎能将女儿送入虎口?此事我也没应下来,不好再说了。金银之事倒好办,将来骑兵、水军的车马、船舶,都是要银钱的。运回也无不可,只是咱们也要留下一些。”玉楼如此打算。
“就依你。只是如此一来,丰州那边务必要有咱们可靠的人了。”
玉楼略做思虑:“你莫不是忘了,天城公子还有匡家父子都是可靠之人,明日你将官文亲自送去丰州,谨慎部署,咱们有朝廷的旨意,也就不怕当地的府尹胡乱奏报了。说起来你还应当去府衙过一过文书,报备过后就不必偷偷摸摸了。你若是嫌这些事情琐碎,不如让我去吧。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办,我总是不放心。”
平坚道:“此去路途遥远,我是断断不会让你去了,你莫不是忘了差点在丰州吃了大亏?你还要逞强,将你夫君我置于何地?”
“好了,你我夫妻,何分彼此?你去最是妥当的。”玉楼见他执意要去,也就由着他。
再次踏上丰州地界,平坚直奔州府,府尹姓朱名巡,是个老才生,早年间花了些钱捐了个乡大夫,慢慢办了些悬案,又为百姓谋了些好事,颇有口碑,一步步坐上府尹这个位置,凭着的是他为人处世的能耐。
平坚一行来到丰州府,朱巡见此人面相非凡,一身朝服,便知道是上面来的,二话不说亲自端的茶递上,这才小心翼翼地问:“贵人是长安哪位将军?”
平坚看他颇有眼色,也没有打官腔:“府尹不必客气,鄙人乃是杨柱国、随国公之子,杨坚,官姓普六茹,现任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此来丰州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因而不曾通报。”
朱巡不曾想他正是随国公的公子,又是皇帝跟前的得力干将,连连致歉:“不知尊驾来临,不曾远迎,还望少将军不计小人之过。”
“哎——不知者不罪,坚一介后生,府尹不必客气,此来丰州乃是传递朝廷的矿藏批文,请府尹过目。”平坚递过去批文和自己的官符。
府尹拿在手里略看了看,知道不假,连忙奉回:“少将军请收好,丰州自古以来物产丰厚,只是从未听闻有何矿藏之说,如今天家怎么想起在这里采矿了?”
平坚道:“此事乃是朝廷定夺,你我就不必费心了。府尹只需知道此事就好。采矿的一应人事,自有官商支应,府尹只需公事公办即可。”
朱巡巴不得他如此说,自古以来丰州哪里有矿藏,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下官得令,既是少将军张罗此事,那是最稳妥的。”不但有少将军,还有随国公在作保呢,随便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自此呼延天城便日夜命人开采,这些采矿之人大都来自西域,没有从当地百姓中招揽,一来是眼下正是春耕农忙季节,二来当地人难免口舌相传,不利于保密。这也是玉楼提出来的。
矿场被围得密不透风,就算是有人想进来一探究竟,也不得靠近,只是这冶炼之地,眼下还没找到地方。
有擅长识矿者,抓起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便知道这土里有没有东西。丰州这片土地上以往没有过矿藏,不过这东西总是有断层,也许这一层没有,下一层就全是,所以不好断言。平坚和天城都是坚信玉楼的,故而敢于大肆开工。
平坚将官文留下一份在丰州府,便去找到天城商议。
天城在丰州有一处宅子,占地五十余亩,一应园林景观都齐全,自从应承了玉楼的差事,便带着未儿挪到此处居住,丰州气候宜人,甚少有极端天气,此处是极好的养生之地。
“玉楼既有了身孕,不如将她接来此地将养,到生产还有些时日呢,我和未儿在此地定能好好照顾她。”天城对平坚道。
平坚意外地看了看他:“谢过舅舅的好意,她眼下月份尚浅,胎气不稳固,实在不宜长途跋涉。”
天城笑道:“你小子想什么我清楚得很,舅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何况还有未儿呢。”
平坚也笑了笑:“舅舅又多心了不是?晚辈只是说她不宜挪动,何况此事倘若你去问她,她也未必同意的,只要玉楼愿意来,晚辈没有拦着的道理。之前来丰州险遭不测,现在想来还让我惊魂不定。”
“嗯,也罢,确实离得远了些,你放心,过去的事已然过去了,舅舅不是个纠缠之人。往后你二人就是我的晚辈,你也无需提防我。”
却说矿场昼夜不休,进展飞快,平坚那日正要离开丰州,却听闻天城说道,原本只有金矿那边有零星碎矿,越往深处挖矿石越丰厚,在另一座矿场,已经发现铁矿了,二人高兴的一夜未眠,把酒叙话到后半夜,比当初发现金矿还要高兴。
玉楼的初衷是一定要找到铁矿、铜矿,对于金矿,无非是解决一些经费的问题。至此,天城和平坚才不得不信了玉楼的话,有些事或许是天定的。
平坚一路上思考了很多事情,玉楼说她所作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将来应付起来不那么吃力,进可攻,退可守,眼底下皇帝对待随国公和他还是客客气气的,这个阶段的关系如同新婚燕尔,倘若他日翻了脸,或者有小人在背后怂恿,难保皇帝不起杀心,彼时就是你死我活,位高权重如宇文护,也是被人一步步推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终被人铲除了。就算自己比他谨慎,一味忍让,忍辱偷生也没什么,可是他还有玉楼,还有孩儿,他不能将他们都置于这种境地。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玉楼是断断不会害自己的。
第108章 蚕母说命
回到长安,平坚将丰州的进展说给玉楼,玉楼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真乃天助将军,铁矿远比金矿带给我的惊喜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