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楼传奇——雨露云薇
时间:2022-03-06 08:20:12

  高穆的想法和普六茹不谋而合,这就是用兵之人的默契,陈粟应该想到这一点,就算他想不到,他的朝臣也该想到,可爱情让他一意孤行,执意如此,这才让人有机可乘。
 
 
第13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3)
  高穆痛快答应替普六茹直捣南陈后方,是伽罗不曾预料的。伽罗同未儿正在打理庭中桂树,高穆从山上练剑回来,悠闲地走过来打招呼:“夫人好雅兴。”伽罗应着高将军好早,只不抬头。
  高穆示意未儿先离开,未儿看了一眼不置可否的伽罗,白了一眼高穆便走了。“将军心中烦闷,昨晚与我饮酒到夜深。穆答应将军替他拖住陈军,天城公子镇守丰州,你放心,陈粟的乌合之众来了保准叫他首尾难顾。”
  伽罗道:“伽罗替夫君谢谢高将军。”
  高穆抬手示意不必:“穆退隐江湖许久,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无奈这中原世界太热闹,穆忍不住来凑热闹。”
  伽罗听他说得无奈,忍不住轻轻一笑:“高将军聊得一手好天!”
  高穆道:“能博佳人一笑,高穆也不枉千里迢迢从西域回来。”
  伽罗一时语塞,高穆忙道:“在下唐突了。高穆的确夫妇人充满好奇,并无不敬之意,也对夫人的过往有一些耳闻,故而愿意替夫人出面料理陈粟。”
  伽罗道:“高将军不要误信人言。这个忙是你帮普六茹的,并不是为我出面。”
  高穆道:“我当然清楚这一点,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沙场上刀剑无眼,高穆孑然一身,倘若高穆有什么三长两短,还请夫人为高穆拘一抔黄土,掩在我尸身上,好让我有个牵挂,不至做个孤魂野鬼。”
  伽罗到底被他一番陈词打动了:“你这样说,倒让我愧疚不已。此事的确因我而起。想必你也耳闻了我和陈粟的点点滴滴。我之所以不愿提及,因为那是人生至暗时刻,每个人心中都有那样一段苦不堪言的岁月,若非不得已,不愿意轻易示人。”
  高穆又道:“高穆并非来揭夫人的伤疤,的确是孤家寡人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那二两碎银也无人继承了。”高穆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把钥匙:“这是我所有家当了,我若是有好歹,我身边的人会带着你去我那处宅邸,这是地库的钥匙。”
  伽罗心中不忍,说到底也是自己把他拉下水的,再四推辞不受:“高将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北齐如此算计,你不也是安然无恙?就算为了这二两碎银,你也要好好活着啊!”
  高穆笑了:“玉楼——夫人你说得对,高穆本以为一生就这样潦草终了,可是如今却找到了能为之活着或为之死去的那一点荧荧之火,黑暗之中,照亮、温暖高穆的心。这或许就是玉楼你称之为的二两碎银,在你眼里是二两碎银,却是高穆愿意毕生珍藏的宝物。高穆明日就要远赴淮南,你放心,我定会让陈粟后方不得安宁。”
  伽罗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替我家夫君谢过高将军,高将军真乃性情中人,你还是称我普六茹夫人或者伽罗吧。”
  “玉楼”这个称呼,会让人不由觉得亲近。
  高穆不再说什么,留下钥匙就走了。
  未儿见他走远了,过来又见伽罗怔怔的,便问道:“姑娘,高穆说了些什么,你这样心事重重?我看他对姑娘非同一般啊。”
  伽罗看着手里的钥匙摇摇头:“我懂,却又不能让他知道我懂。”
  未儿道:“可真真是难为人!他难道不知道姑娘已是人妇么?”
  伽罗决意不再去说他:“你把这钥匙收好。找个适当的机会还给他吧。”
  普六茹常常幻想着有一天,他能遇见陈粟,将他千刀万剐,他们之间,唯有一场你死我活方能了结。他隐隐感觉到这一天或许就要来了。
  宇文皇帝得知陈粟要攻打南州、丰州,佯装要派兵支援,群臣献策,宇文皇帝的心腹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他们知道皇帝好不容易铲除了宇文护,不能眼看这随国公父子树大根深,故而一再鼓吹援兵无用,声称普六茹将军恰巧在丰州,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定然可以保丰南二城无虞!
  随国公抢先怒道:“就算普六茹战无不胜,到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底下连个兵都没有,如何能调兵遣将打胜仗,你们这些人躲在这宫殿庙堂里,就凭三寸不烂之舌退敌?谁若有这本事,只管去领这份功劳!”
  众臣无言,宇文皇帝也不好过于苛刻,只好说道:“丰州、南州二地及周边县郡驻军加起来也是两万之数,这些人可供普六茹调遣,以保边界无虞。朕立刻命人带援军火速前往丰州增援。”
  随国公对这援军本是不报指望的,他们无非是为了确保普六茹即便战败,陈粟的大军不会再挥师北上。说不定还会给普六茹使绊子,于是装模做样谢恩:“两万驻军,对抗陈粟的十万大军,输了也无从苛责,毕竟历来没有人打过这样悬殊的仗,倘若赢了,普六茹就要名垂青史。无论如何,老臣代普六茹谢过皇上。南陈觊觎丰州金矿不是一日两日了,陈粟一心想建一支骑兵与我大周抗衡,倘若霸占了这金矿,他们的骑兵就指日可待了,皇上万不可轻敌,南州一地倘若回到陈粟手中,咱们过长江的日子只怕遥遥无期了。”
  随国公的话情真意切,句句从大局出发,的确打动了宇文皇帝,他权衡了其中的利弊:压制权臣也不必急于一时,可是外敌却是真真切切在那里虎视眈眈,弄不好就会动摇国之根本。因此增援是务必要派,可也不必派的太多,要适当搓一搓普六茹的锐气和军工,也让他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随国公得了皇帝的允诺,火速将这边朝堂的情势用密信发过去。普六茹收到信后,心里便有了底,他不怕陈粟的大军压境,就怕自己人使绊子。
  是夜,月圆风高,连日来贪杯买醉的呼延天城醉醺醺地送来一壶酒,摇摇晃晃拿杯斟满,普六茹连忙扶他坐下,言语中不免有责怪:“舅舅这是为何?连日来已是白天黑夜的醉着,我和高将军明日就要出征,这丰州我可就要托付给舅舅了。”
  天城咧嘴一笑:“呵呵,丰州么,你放心好了,我给你看得死死的。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来,喝了这一杯,舅舅给你践行,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普六茹看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摔了杯盏,揪住他的衣襟:“呼延天城,你到底要堕落到什么时候?我现在把我的妻儿交给你,你务必看顾好他们,否则我不与你善罢甘休!”
  天城被扔在地上,酒也醒了大半:“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普六茹警告他:“最好是这样,否则咱们的甥舅情分酒到此为止了,记住,她是你的外甥媳妇!”
  此时高穆也闻声而来:“你甥舅二人在这里喝得好不热闹?怎么不叫我?”
  普六茹无奈道:“舅舅性情中人,不曾在朝中为官,故而放荡不羁,最烦循规蹈矩。此去调兵抵御陈粟,你我二人此前虽未联手,但是我已知胜券在握,唯独害怕丰州后方失守,倘若铁矿被皇上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高穆道:“无妨,丰州还有朱巡,还有匡家父子,这些人都是老谋深算的。你道朱巡尚未发现铁矿之事?其实不然也,此人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不会瞧不出端倪,他只是缄口不言罢了,因为他看好你,关键时刻他一定会支持你!”
  普六茹摇头笑道:“如此最好,想必此事也瞒不了多久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高穆又道:“你身边的人也悉数派了出去,你既不放心,我身边的姜护卫功夫了得,我将他留在夫人身边,以便有个照应。”
  普六茹道:“某不知如何感激高兄!”
 
 
第138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4)
  为了鼓舞士气,陈粟决定御驾亲征,此举的确让陈军士气大振,战斗力空前。大军分三路,浩浩荡荡直奔丰州,看来陈粟是打算先取丰州,再顺路回身把南州收了。
  战报传到丰州,普六茹的军队也在丰州边界集结完毕,妻儿在这里,他只能胜不能败,从昨日到今日,连眼都不曾合,短短几日内,他要让他的士兵熟悉这里重要地形,跟着他的节奏进退,他们需要熟知他排兵布阵的习惯,不要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
  伽罗丝毫不担心战事,她知道陈粟必败无疑,一切都已经注定,她现在担心的是宇文皇帝如果发现了端倪,会不会殃及皇后,宫中还有百善这个狡猾的女人,皇后能否自保,倘若皇后有闪失,宇文邕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宠幸百善,前朝后宫多少人跟着遭殃,后果不堪设想。真希望陈粟这个疯子能快点退兵。
  天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你在叹气?”
  伽罗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闻声惊了一跳:“舅舅总是喜欢悄无声息站在人家身后吗?”
  天城哭笑不得:“好一个舅舅!你何须据我千里之外?你放心,天城就算是再混蛋,也不会对自己的外甥媳妇怎样的。我只是担心坚儿,担心你。昨夜我喝多了,坚儿临走时想必有很多事情嘱咐我,我想他最牵挂的还是你们母子。”
  伽罗道:“你放心,少将军不会有事,就算陈粟不死,陈朝也动了国本,岌岌可危了。更不必担心我,丰州围得铁桶一般,还有你西域的那帮死士,我只是担心皇后,宇文邕中了情蛊,我怕他一时间丧失理智,伤了皇后。”
  天城道:“潘海湖带人在长安拦截陈粟的火信子,有什么信儿必然来报你。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将养着,好好照顾你的孩儿们。”
  丰州在长江以南,陈粟大军已经在沅州边境集结,连续两日按兵不动,普六茹这边大惑不解:“兵贵神速,讲究的是一鼓作气,陈粟连这一点都不懂,还胆敢御驾亲征?”
  一名左都尉道:“陈粟号称御驾亲征,谁知道是不是摆了个花架子在这里唬人,实则躲在建康,温香软玉,自在得很呢!”
  普六茹摇头:“绝无可能,咱们的消息绝对可靠,若不是陈粟出征不会有这样高涨的士气。”
  右都尉沉思片刻:“陈粟大军跋涉而来,必然疲惫不堪,军心涣散,咱们不可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要趁着他们尚未休整好,打他个落花流水。”
  普六茹道:“陈粟颇为狡猾。大军停在沅州,离这里上有半日的马程,咱们若是奔过去遭遇埋伏,那就得不偿失了。咱们也只好按兵不动。”
  右都尉道:“只怕待他们整顿好士气,必然要直扑丰州而来。”
  普六茹道:“不怕,咱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操练军士,并等待长安的救兵。”
  左都尉道:“大将军,末将听闻长安派过来的援兵一路走走停停,悠闲得很!可不像咱们这里大军压境的局面啊!”
  普六茹一个了然的眼神:“无妨,这个援军原本是唬人的,咱们用不到。”说罢迈开大步走到人堆里去了。
  左右都尉双双瞪眼:“将军根本没指望援军。”
  入了夏,丰州的天气湿热起来,长江边上的风带着几分潮气吹在面上,倒是很滋润。伽罗日日不得闲,她要在宇文邕发现丰州的秘密之前,使普六茹具备与朝廷抗衡的力量,使得朝廷不敢轻举妄动,普六茹必须具备随时振臂一呼的能力。
  丰州这一役来得正当时,那些以冶铁的名义招募到的人手,一则太少,二则不具备作战的能力,丰州之战过后,这两万多驻军必然被普六茹牢牢抓在手中,加之他们手里的兵器,必然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
  伽罗巡视过各个矿山回来后,见江边停靠着几艘商船,看样子是大周的盐商,但是这个季节大量运盐是不合理的,天气潮湿,密封不好的话容易结块,伽罗心中疑惑,便放慢了脚步。
  未儿问道:“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未儿,小南,你们看这几艘盐船好生奇怪,现下不是贩盐的时候,这将近十艘大船,不下万斤盐,却这么轻飘飘地在水面上浮着……”
  小南走在路上喜欢东张西望,她记得真切:“夫人,昨日咱们打这里路过就有两艘船在这里停着了,不过是不起眼罢了!”
  “不好,快走!”伽罗知道,这一定不寻常。
  可还是晚了。
  几个蒙面大汉跳出来直奔伽罗的车架而去,随行的姜护卫终是寡不敌众,被制服了。
  伽罗被携至船上,背对着她站着一人,身长八尺有三,一身暗紫色绣祥云纹短衣,足蹬一双马靴,缓缓转过身来。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他冷冷的声音里压制着一定程度的愤怒,令人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玩这些小花招?你的大军还在沅州等着你发号施令,你却偷偷潜入后方,就算你挟持了我,这几百人的队伍,又能把丰州怎么样呢?陈粟,你别幼稚了。”伽罗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而现在,她只觉得他是一个可怜虫。
  陈粟努力保持着冷静,他一路上都在告诫自己,不许再伤了她,就算她言语再刻薄,对他恨之入骨,也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这一场仗,是我多年前欠下的,那年你走了,剩下我暗自神伤,萧让不肯出兵,而我丢了淮泗,丢了你!玉楼,人生还有多少个八年?我还能在这样的思念中熬过几年呢?”陈粟出乎意料地开始抒情。
  伽罗趁他不备的功夫,挣脱捉住她的人,从袖笼中转出一柄短刀,直逼陈粟而来。
  陈粟仍背着手,侧身闪过:“不曾想你的技艺又精进了。”说罢轻而易举卸了她的刀,从后面抱住她:“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打架,也不是要将你掳走,我只是想对你说说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话。”
  伽罗用力挣脱,无奈陈粟臂长力大,竟将她箍得纹丝不动。
  陈粟抱住她深深凝住了片刻,道:“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今日见过你,说过这些话,从此便丢开手、狭路相逢亦无须多言。”
  伽罗冷若冰霜的脸写满了不屑:“我早已与你无话可说。”
  “你不再用桂花发油,不再簪白玉簪子。你早忘了我了吗?”陈粟沉浸在她的发丝中,“忆起你在建康宫中最后那段日子,在我逼走你之前,咱们也曾经两情缱绻,也曾夜半低语,也曾同登凤凰台,月下倾心。如今你定然厌恶透那些日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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