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粟闻言,也知道了普六茹的威力,在宇文融安与他周旋之际,慌忙逃窜。
普六茹见他抱头鼠窜,一时又甩不开宇文融安,气得大骂陈粟卑鄙:“不是说定要分出个胜负吗?陈粟小人,你跪地求饶,爷爷可放过你一条狗命,这样逃走算什么?你这个昏君!”
宇文融安拼死守住退路上的隘口,普六茹见他忠心护主,并不想杀他,只想将他生擒,谁知宇文融安并不上路,招招拼命。见陈粟跑了很远,才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被普六茹一刀斩于马下!余下将士溃不成军,被丰州兵将追得屁滚尿流,死伤无数。最后突围出去的竟然只有几千之数!
此役令陈国军中将士大减,两军交战,难免死伤,普六茹颇多感慨,也是英雄相惜,对左右都尉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本无意杀戮。这宇文融安也是条汉子,原想生擒了他,熟料他收招太突然,我一时间失了手才……想来他也是不想活了,与其回去面对这样一个昏君,心力交瘁,不如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左都尉宽他的心:“将军无需愁伤,战死沙场也算是全了他的名节,也不至于祸及九族,总好过回到陈国,因为吃败仗,被陈粟这样的昏君斩了好。”
普六茹起身,高声道:“厚葬!留其佩剑,来日送往他家人手中。”
“将军仁慈!”众将高呼!
是夜将士们都在庆功宴饮,喜子急匆匆来了。
听闻是宇文邕的救兵来了,普六茹哈哈大笑:“皇上的救兵来得真是时候啊!众将听令,愿意追随我普六茹的,到喜子跟前来画个押,从今往后,无论是扬名立万、还是战死沙场,你们的家人就是我普六茹的家人,我保他们衣食无忧!”
“普六茹、普六茹、普六茹!”将士高喊,纷纷到喜子跟前画了押,惟恐落了人后!丰州一仗大家都看出来了:普六茹的本事了得,他的指挥调度,布兵列阵,他的武器,无不是顶尖的水平,倘若与他为敌,下场将会很惨,与其那样,不如早点站好队,就算他要反,胜算也是极大。
普六茹道:“既然咱们过了命,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本来朝廷知道陈粟挥军东进,派来的援军却在路上走走停停,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坐山观虎斗,看咱们死伤差不多了再来将陈军拒之门外,我普六茹自问上无愧于朝廷,下无愧于百姓,为何招来如此猜忌,心中委实窝火,朝廷此举,分明是将我丰州将士的性命视为蝼蚁,毫不怜惜!”
左右都尉都附和道:“他们明明可以在陈粟的大军来临前赶到,却迟迟不肯施以援手,否则,咱们就不会死伤那么多兄弟,可他们……哎……兄弟们,咱们都是为朝廷出生入死多年,却遭到朝廷如此算计,如何教人不寒心啊?普六茹将军拿下南州的时候,你们也都有功,将军不会忘了你们的!你们也看见了,将军给咱们发放的刀枪剑戟,无一不是削铁如泥,有这样的武器,何愁他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霎时间应声云集,普六茹振臂一呼:“跟我去会会他们!”
援军带头的是宇文直,他一路来到边境,本想看到普六茹的溃不成军,然后假惺惺地同陈粟的军队交手,赶跑他们了事,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副军容整齐,严阵以待的场面,着实让他惊呆了。
只听他磕巴着说:“我……我……奉命前来增……增……援,普六茹将军,这是?”
普六茹轻松地走上前,毫不介意地让他闻到刚刚喝进肚里的庆功酒:“国公有所不知,我们打跑了陈粟的大军,正在这里喝庆功酒,大摆庆功宴呢!你们来晚了一步,否则也叫你们看看我丰州将士的威风,哈哈哈,”他凑近了道,“吓得陈粟如同丧家之犬,逃之夭夭了!”
宇文直万分惊愕:“陈粟号称十万大军,普六茹将军这不过临时凑起来的边防将士,怎么……”
普六茹道:“哈哈,国公不信?可惜,不能让你亲眼瞧见陈粟的狼狈样了,不瞒你说,他的十万将士,剩下已不到十之一二了!”
宇文直已经震撼到无以复加,他的确听得眼线报陈粟撤兵,以为不过是高穆带兵直捣建康,陈粟撤兵去守都城了,没曾想是被击溃的,且伤亡如此巨大。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了,普六茹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再看他身边这一队虎狼之师,个个生龙活虎,哪里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们手中的兵器冒着寒光,是上好的铁器,绝非朝廷之物,说明他早就有预谋了,恰逢陈粟攻打丰州,倒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倘若朝廷一早出兵,或许他这支队伍还拉不起来!
第141章 萧司马承剑受命,随国公临危请旨
宇文直因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敢在丰州多做停留,只借故说要回长安复命,并为普六茹将军请功,故而急匆匆离去。
左右都尉已经铁了心要追随普六茹,献策欲杀宇文直:“他回去必然添油加醋地奏报皇上,将军危矣!”
谁知普六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无妨!”
左右都尉面面相觑,又问:“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陈军已是残兵败将,咱们若是……”
普六茹打断:“都尉不曾听闻‘穷寇莫追’?他们本就犹如丧家之犬,若是逼到绝境,难保不奋起反抗。喜子,咱们明日回呼延府。”
喜子回道:“是,将军,行装已经打点好,只是宇文直前脚一走,只怕后脚宫里就有信使来宣您回长安。”
两都尉不无担忧:“皇上宣将军回长安,论功行赏倒也罢了,若是皇上要寻个罪名杀了将军,那可如何是好?”
普六茹道:“我已经想好:要回长安,我独自回去,你们替我守在这里,高将军不日就率旧部返回丰州,这样一来,皇上要杀我,必然也要衡量再三。你们一定听从舅舅和高将军号令。只要咱们的主力大军雄踞丰州,他就不敢动我。”
喜子道:“将军放心,这里还有萧司马、匡大人,只要有风吹草动,咱们就一路杀到长安城!”
普六茹赞赏地点点头:“好!不愧是我的兵!”
回呼延府的途中,喜子不由得试探道:“将军,这左右二都尉可靠吗?咱们如今的盘算,他们可都是一清二楚,倘若他二人要去朝中告密,或者替宇文直指证将军,将军只怕……”
普六茹道:“怕是没有用的,此二人我已经让潘海湖打听了底细,我自有分寸。”略停顿又问喜子,“夫人和孩儿可安好?”
喜子道:“都好,只是您不许夫人随意走动,底下兄弟们虽照办了,可您知道夫人脾气的,谁也拦不住她啊!”
“罢了,也没指望你们能圈住她,我不过是几句气话。”普六茹对于她放走陈粟一事没有那么快释怀,却无法对她恼怒那么久。
快马停在呼延府门前,马蹄未稳,普六茹就一跃而下。
他忽然停住急匆匆的脚步,想起自己走时还在生气,不想这么快就忘了她私自放走陈粟的事情。
伽罗在哄丽华入睡,猛然见到他,满是诧异:“怎么回来没有让人通报一声?瞧这一身尘土。未儿,让人去烧些水,伺候将军沐浴。”说罢就要上前来拂拭。
普六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我一个粗人,泥里打滚,风餐露宿,自然比不得陈粟那种养尊处优的白面小生。”
听这酸不溜丢的话,伽罗心知他是一定要把那天没吵完的架补上,她偏不跟他吵,只上前撒娇:“那罗延小将军,我知道你懂我的心,我也知道你为何生气,怪我不好,夫君,请你原谅小女子吧!”说罢还深深一揖,她甚少做这种俏皮娇憨的女儿态,实在让人恨不起来。
普六茹想到这些日子的愁肠百结,就这样轻松被她一笔带过,终是心有不甘一把搂过她,霸道地行使夫君的权力。
一番小别胜新婚过后,伽罗依偎在他身边,轻声道:“我终归不是一个冷血之人,陈粟命不该绝,我不过顺水推舟,也不算违背天意和我的内心,毕竟放过他也是放过我自己,绝非对他余情未了。”
普六茹搂紧她:“我曾许诺,不相疑,不相问,但凭你一句话,我就信你。”
伽罗犹嫌他小气:“倘若我不说那一句话呢?你是否就要相疑相问?”
普六茹捏她的脸,对她的“得寸进尺”习以为常:“傻瓜!”
萧让来到丰州,第一次看见那些上等的寒铁兵器,他就已经感觉到一种大势所趋了:无论是南陈还是大周,都已经在普六茹的版图之上,如果长此以往,普六茹将毫无悬念地夺下大周,进而一统南陈。他回想到凤凰台上的那次凤凰现身的祥瑞,原本他不信这些传言的,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说,很有些道理。
普六茹和伽罗没有仗着救命之恩,就让他前来叩拜,反而亲自将他带到提前安排好的一处宅子,内里各式陈设、庭中花草,无不是按他在建康城的宅子一模一样照搬来的,堂堂七尺男儿,救命之恩不屑挂齿,唯独面对着这处宅子,红了眼眶,当庭要给普六茹夫妇跪下,伽罗制止道:“大司马且慢,你先认一认这是谁,再来谢我不迟。”几人款款出来,正是他七十的老母亲、还有妻儿!一番抱头痛哭之后,萧让叩首:“将军、夫人,往后但凡我萧让有口气,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为报你们夫妇今日救我全家之恩,萧让必然赴汤蹈火,任凭驱驰!”
普六茹双手扶起他:“萧司马何必如此见外,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陈粟把你逼迫到这一步,否则,咱们也没有这样的缘分。”
萧让道:“将军,往后萧让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了,将军无论有什么打算,我都将誓死追随,绝不违背,否则有如此剑!”说罢生生将身上那把陈粟赏赐的佩剑折弯了!
伽罗递过来一柄上好的钢刃寒铁剑,普六茹接过,双手举到萧让面前:“萧司马,今日这剑,便是我对你的嘱托和期望,往后丰州这些弟兄便交给你了!”
萧让双手接过,高举过头:“谢过将军,将军胸怀大志,以天下为己任,某定不辱使命,全力为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往后你和匡大人又要搭档了。”
天刚蒙蒙亮,喜子在二门上喊将军:“大事不好了!将军,咱们要立刻启程回长安了!”
普六茹闻言起身,惟恐吵醒了伽罗,披衣就往外走:“何事惊慌?”
“长安有密信,国公爷身子骨不大好了,皇上那边可是蠢蠢欲动,倘若咱们一味躲在丰州,只怕随国公之位要易主了。宣您进宫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您看还等吗?”
“不必等了,”伽罗衣冠整肃,足下快步走到堂前,接过密信,“随国公之位,将军志在必得。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是袭爵,必然误将军大事。国公之位,还望将军务必一争到底。”
普六茹目光坚定,握紧伽罗的手:“那是自然!喜子,你去传令兄弟们,咱们即刻启程回长安。”转而对伽罗道,“此去长安城,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你和丽华留在这里,我无后顾之忧,方能大展拳脚。”
伽罗看罢密信摇头,忽而眼中有了朦胧:“我不愿苟且偷生,只要和将军同生共死!”
“父亲信中还说什么?瞧你伤感莫名,你莫非算出夫君我有何不测?”普六茹笑道,“无妨,我若是有三长两短,许你再为人妻,只是丽华不可叫他爹!”
伽罗忙捂住他的嘴:“你说什么傻话,好了,你不必再劝,我是一定要回的。”
伽罗对照密码本译出好些话,密信里还说,随国公自知几个儿子资质平庸,愿意让普六茹袭公爵之位,只是有一点,他要普六茹发誓,无论将来位极人臣还是九五之尊,都必须自称随国公亲子杨坚,若是改名换姓,必遭妻离子散之痛。
随国公已请旨皇上,欲将公爵之位传给普六茹,皇上原本就忌惮随国公父子,普六茹又在丰州立下大功,实在是如虎添翼,成了朝廷心腹大患,故而将复旨一拖再拖。
普六茹闻言暗暗握紧了拳头。伽罗见状,伸手软软地覆上,以此化解他的愤怒:“我知道你一直想恢复平家的姓氏,你尊随国公犹如亲父,他虽有恩于你,却又不肯全然将你视为亲子,还让你起这样的毒誓,你定然伤心透顶了。可是世间的真情,多少带了些市侩的气息,何况,历史早已写就,你就是随国公杨坚,有得必有失,为了黎民苍生,这点屈辱咱们一起受着。”
第142章 国公府受爵,长安宫解蛊
普六茹快马在前,伽罗携家眷在后先后回到长安。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回到这里伽罗就真实地置身于楼台烟雨、无数寺庙的北周年代,这样的人间仙境,谁能想到会因为连年动荡、旱涝灾害,已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随国公确已垂危,伽罗和普六茹守在病榻前,听他一一嘱咐自己的身后事:“我走后,公爵之位由坚儿袭承,杨正,杨赞你们兄弟几人定要全力帮扶大哥,勿要怪为父,人到此时方才醒悟,富贵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人生短短数十载,空手来空手去,不如平安喜乐,安度一生。”
“我身为国公,不过一介权臣,要让杨家名留青史,要让你们兄弟相安无事,还要你们各自奋力而为,因此为父只能如此安排,坚儿得伽罗襄助,将来必定贵不可言,你们兄弟做个闲散王爷,一生相安无事,便是为父的心愿了。坚儿,为父只有一个要求:这世上,只有杨坚,没有普六茹坚,没有平坚。”
普六茹百感交集,拱手承诺:“父亲重托,孩儿一定不辜负!”
杨正一腔悲愤道:“父亲,我们兄弟几个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普六茹坚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国公之位显赫无比,是您一辈子南征北战打下来的,为何就这样轻言相让?”
随国公全力抬手,直指杨正:“你鼠目寸光,只知道国公之位,难堪大任,你们若有不服,只管与我杨家一刀两断,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说罢已是奄奄一息,上气不接下气。
“国公大人,别气恼,您放心,弟弟们只是一时转圜不过来,将来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伽罗不才,能略卜得未来,他们兄弟几人定会和睦相处,将来杨家青史有名,被后世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