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不轻,然而就此承认了她的论断又着实不甘心,于是冷静下来,决定对她徐徐善诱:“难道心心之前说喜欢我,是哄我的?”
“当然不是,我很认真的。”
楚天歌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他就知道,她虽然害羞,但表达感情却从不遮遮掩掩。
第二百六十二章 漏洞
沐心真诚的眼神让楚天歌心驰神往,意乱情迷。
左右马车的帘子已经遮下,恶从胆边生,他索性就歪倒在沐心身上,下巴在她纤弱的肩上轻轻磨搓,嗓音低哑好听,在她耳边蛊惑人心:“可心心方才却说,对我不是男女之情,岂不是前后矛盾?”
“你……你在偷换概念……”沐心被肩膀上的磨搓和耳边的热气,撩得浑身泛起一层 鸡皮疙瘩。
然而理智却还在,立即便听出了楚天歌话里的漏洞,“我方才明明说的是冒着危险回稻香城,是因为殿下救过我,我不能恩将仇报,弃你于不顾,算不上一往情深。”
“哦……”他不高兴地拉长了尾音,冷不防歪头下去,他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
“那这样呢?”他退后了一些,笑眯眯地欣赏她的羞涩。
沐心则愣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不满她的毫无反应,欺身上前再次落下一吻,这一吻,比先前要久一些,退回时还勾引似的用舌尖在她的唇瓣撩了一下,微痒。
他沉了脸,执着地又问:“回答我,这样也是因为报恩吗?”
最初不过是为了哄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可当话问出口之后,骤然一想到真有这种可能,楚天歌一颗热情似火的心便如坠冰窖。
万一她说喜欢自己,只是为了报恩呢?
毕竟他身为皇子,什么都不缺,她若想报恩,除了以身相许,还真没有其他途径可走。
沐心原本满面娇羞,然而悄悄偷瞄过去,却见方才燃烧着熊熊热火的那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冰冷如霜,他的眸色深深,带着某种拒人千里的冷静。
就像冬天起床的那一刻,身上所有的温暖,瞬间被寒冷所取代。
“楚天歌?你这是怎么了?”问完之后,沐心立即反应过来,看他这脸色,只怕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她自己回忆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亲了她,然后问她,这样也是因为报恩吗?
原来如此……
“殿下先别乱想,听我说好吗?”
她上辈子浸淫在心理学书籍之中不可自拔,深知情侣之间的信任有多重要!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闭上眼,所有与楚天歌相关的记忆便盘旋而出——
“第一次见面,殿下风度翩翩,自门外漫步而来,我对殿下是羡慕;后来,殿下识破我的女儿身,我对殿下是害怕;
再后来,殿下没有揭穿我的身份,还和我一同南下,我对殿下是感激;
一路南下,我因奔波劳累生病,殿下亲自为我熬煮汤药,我对殿下更为感激。
还有……其实说不大清,但那时候,虽然殿下性情冷傲,我依旧会每天期待和殿下一起用膳,也许,对殿下的喜欢,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
我喜欢殿下的丰神俊朗,喜欢殿下的从容自若,更喜欢殿下对我的宽和包容,对我的悉心照顾,最最喜欢的,是殿下对我的与众不同……
虽然我对殿下的喜欢里面,的确包括对殿下相救之恩的感激,但绝不仅仅是因为感激而喜欢,更不会因此而以身相许……”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主动
在亲密关系中,对于被动的一方来说,主动一方随时外露的喜爱令人心安;
而对于主动的一方来说,被动一方的矜持,最初也许无碍。
但久而久之,难免会让人渐渐失去信心,甚至怀疑对方究竟是矜持?还是对自己本就没有热情?
毫无疑问,楚天歌便是主动的那一方。
平日里,楚天歌甚至会没脸没皮地往沐心身上贴,他的感情,热烈而明朗,而沐心则习惯了被动接受,矜持而克制。
这是第一次,沐心主动对楚天歌诉说了如此多、关于「喜欢他」的感情。
他虽一向知道她表达感情一向坦坦荡荡,却到底太过简短,让人听来意犹未尽,语气也总是平静自然,仿佛只是说了一句评价天气很好的话。
难得沐心打开了话匣子,虽然语调依旧平平,楚天歌却已心满意足,先前那一点儿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怀疑,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此时的他,唯有喜出望外,欣喜若狂,他心念一动,手便已伸出,将背对自己的沐心一把拽进怀里,狠狠抱紧。
沐心的发言丝毫不受影响,她似乎早有准备,乖乖顺着他的力道窝进他的怀里,口中不忘继续:“你知道的,我生得还算聪慧,所以看到的、知道的也就比旁人多了一些。于是,自然也比旁人想的多一些。久而久之,就变得不敢任性,不敢放松,甚至不敢依靠旁人。
虽说难免有自大的嫌疑,但大部分人的确都没我聪明,想得也难免不够周到……
而殿下,是第一个不求回报照顾我,也是第一个让我可以任性,可以放松,可以依靠的人……
总之,我说喜欢殿下,绝不是为了报恩而以身相许……而是因为跟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开心很安心……因为我喜欢和殿下在一起……还因为……因为……”
长篇大论,终于还是继续不下去了。
沐心挣扎着张了张嘴,又闭上。从楚天歌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豁达,又或许谈了恋爱的人,尤其是主动的一方,总难免会患得患失。
所以,她其实打算一劳永逸,彻底一些剖明心迹,让楚天歌多一点儿安全感。
然而,她最终也只能叹口气,挫败道:“唉……殿下,其实为何喜欢一个人,纵使是过目不忘的人,也是说不清的。不过,是否喜欢一个人,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判断准确的。殿下,还请你也信我,好吗?要知道,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猜疑的东西了。”
“是我错了!心心,你别生我的气可好?”他搂着她,一手轻轻在她的后背安抚着,“不过,我现在还知道另一件事……”
“何事?”沐心歪歪坐着并不舒服,于是退出他的怀抱,坐起身来,看着他。
美人离怀,楚天歌有些舍不得,然而人就近在眼前,再说她还说了那么多喜欢他的话,倒也不觉得难过。
他淡定收回手,笑嘻嘻地朝沐心又凑近了些:“曾听人说,恋人之间,偶尔拌拌嘴吵吵架,感情会更上一层楼,诚不欺我!”
第二百六十四章 静好
沐心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么说虽也没错,偶尔拌拌嘴的确可以增加两人的沟通,毕竟是相爱的两个人,许多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不过,吵架太多也不好,会伤感情的。”
相爱的两个人,楚天歌将这几个字反复在舌尖绕了几绕,一种名为愉悦的东西便在心头荡漾开来,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他高兴得将沐心又抱回怀里,轻柔地为她顺着长发,一边心情很好地同她约定:“那好,心心,我们说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好好说话,永远都不吵架,好不好?”
他低头定定看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则在身后轻轻为她捋着长发。
大抵是他的目光饱含了太多柔情蜜意,又太过明亮如璀璨的星辰,沐心呆呆地抬头望着他,一向运作稳定、且高效的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受了蛊惑一般,目光渐渐迷离,稀里糊涂的,就对着他点了头。
楚天歌温柔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好看?看得人心花怒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耳边,楚天歌如清泉般的嗓音缓缓流淌,眼前,他的笑容如沐春风,令她为之迷醉。
“今日能听到你袒露这么多心声,我很高兴。心心,你以后也多与我讲讲这样的话好吗?我喜欢听你说。”
人在犯花痴的时候,大抵是没什么智商可言的,沐心难得没有反驳他:“殿下若是喜欢,我自然是愿意说的,不过……”
据说,说话可以帮助人开动脑筋,沐心便是如此,短短一句过后,暂停的大脑便重新启动,缓了缓,分析道:“不过物以稀为贵,若是讲得多了,殿下只怕就会厌烦的。”
他高兴地捏她的鼻子,笑道:“怎么会?我喜欢听,只要你愿意说,我愿意听上一辈子。”
马车一路奔跑在路上,虽然是官道,道路平坦,车内也铺着厚厚软垫。
但到底还是颠簸,沐心被颠了许久,此时懒懒倚在楚天歌怀里,颠簸感似乎又被卸去了几分,再加上他的身上暖暖的,竟渐渐生出了几分困意。
她软了骨头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打了个哈欠,便闭了眼养神,嘴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带着点儿惺忪的慵懒,几分撒娇的嗔怪:“想得美,为何非要我说?你自己不会说吗?”
“好啊,既然心心想听,那我来说。从哪里说起呢?”美人在怀,楚天歌心情极好地回忆起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你知道吗?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怀才不遇的女才子,为了一展宏图,便胆大包天跑去考状元。
所以,我那时是抱着看戏的心情看你的,后来啊……阿洛那小子特地跑来找我,让我南下之后一定要照顾好你,还说了好些关于你的事。
尤其是说到你对大楚和周遭各国的利害关系的见解,我便对你又多了几分好奇。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比我这个皇子还要忧国忧民啊?再后来,一路南下,你四处奔波为救灾筹款,更是让我自愧弗如。
也许最初的时候,照顾你的确是出于阿洛的嘱托,但很快就不是了……心心,你知道吗?其实……心心?你在听吗?”
许久得不到回应,楚天歌奇怪地低下头,沐心乖巧窝在他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竟是睡着了……
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说的便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论礼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文坛盛世
金銮大殿,皇帝楚孝文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威严之中,多了些与平日不同的随和轻松,显然心情不错。
能不高兴吗?
他的小五南下,一去便是一年半之久,初次办差,便建立了如此功绩,如今不仅受百官称赞,还深得民心,深受百姓爱戴。
作为一名父亲,他为自己的儿子骄傲,身为一国之君,他为自己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继承人而欣慰。
如今瘟疫平息,小五功成身退,想来再过几日就该回京了。
想到这里,楚孝文脸上的笑容更盛,殿上的百官能混到今日的地位,自然都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精。
于是,很快便有人出列,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启禀皇上,五皇子此次南下,先是翻出八年前的旧案,为朝廷拔除了潜藏已久的蛀虫,后又平息了南方泛滥的瘟疫,立下大功,臣以为,应为殿下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功宴,予以嘉奖。”
出列的人,乃是礼部尚书闻人礼,年纪约四十上下,生得儒雅风流,个头高挑,眉目刚毅俊朗。
美中不足的是,眼底的眼袋略有些重,因为此人极为痴迷研读古籍,挑灯夜读乃是家常便饭。
据说,此人从小便十分痴迷钻研古籍,尤擅《周礼》,二十岁时便出门远游,与诸多名家论礼,百战成名,后来被楚孝文看重,招进了礼部。
传闻,闻人礼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周礼》中各类大型的典礼重现于世。
所以,一向最喜欢操办各类大型典礼。如今乃是负责大楚外交的一把手,深受皇帝信任,然性情孤僻,喜欢独来独往,朋友极少。
对于闻人礼的上道,皇帝楚孝文毫不吝啬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点头道:“闻人爱卿所言有理,那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吧,倒也不必太过兴师动众,五皇子毕竟年纪还小,还需多多敲打,莫要让他得意忘形。”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微臣回去定好好思量。”闻人礼躬身行了一礼,眉眼弯弯退回原位。
旁边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悄悄用胳膊戳了戳他,笑眯眯地打趣道:“恭喜闻人公,又有典礼可以操办了。”
闻人礼心情极好,骄傲地斜睨了那后生一眼,满不在意地轻哼了一声:“臭小子,回去同你爷爷说一声,我晚一些去拜访他。”
“闻人叔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那后生对着闻人礼调皮地一眨眼,正是洛尘。若说闻人礼有什么朋友的话,绝对要算上洛家的老太爷。
这两人皆是沉迷经论典籍的书痴,虽然年纪相差了近二十岁,却都是排得上号的当世大儒,当年两人的一次引经据典论礼精彩绝伦,轰动一时,传遍了整个大楚文坛。
虽然两人当时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想让,但两人最后却莫逆之交,被传唱为一段佳话。
闻人礼对洛家老太爷十分敬重,每每操办什么典礼,便要提前上门与老太爷探讨一番。
皇帝对闻人礼的不耻下问十分支持,甚至在早朝上当众点名夸奖,从那之后,文人之间的论礼便渐渐成了大楚的风尚。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出征
大楚建朝不过百年,长期的战乱之中,崇尚武力乃是立国之本,故文风一向衰弱。
楚孝文登基之后,一直试图改善战争留下的这一积弊,直至闻人礼和罗老太爷这一空前绝后的论礼之后,引得举世瞩目,文坛的活力才终于再次被释放。
文坛风气清明,活力再现,许多退隐一方的文人学者颇受鼓舞,开堂授课者有之,重新入仕为官者有之,往后的十几年,大楚的文风渐趋鼎盛,人才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史官称赞其为「文坛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