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女配的苟命日常——贫丐
时间:2022-03-06 16:58:59

“阿洮是我的孩子,我最是了解,他少年持重,若想要他情难自禁,实为难上加难,非得生些荆棘,方能教他显露那少年情深。”
后一日清晨。
皇帝早朝后,仍旧赶早到了长寿宫,太后却已经端坐在正堂之上了,她吟吟笑着看他,柔声轻唤了一句:“皇帝。”
“儿臣见过母后”
虞洮躬身作礼,问安,“母后,今日起得早。”
倒不似前几日,太后总会有意无意等他与宋三娘子撞了照面才出来。
母后的心意,虞洮自然清楚,不过朝中群臣对南岭一事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也早就笃定南岭三分势在必行,只是早晚的问题。无论这位宋三娘子前世今生与他有怎样的纠葛,都决计不能影响到澧朝国运。
“快坐。”
太后慈爱的看着眼前已有了宽厚肩膀的少年,好半晌才感慨道:“皇帝,当年你还是在我怀中的襁褓孩童,如今已长成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了。我们母子,一路走来很是不易。”
“朕已长大成人,只要母后身体康健,日后不会再让母后辛劳。”
他以铿锵的诺言,纾解母亲的忧虑。
太后宽慰的点点头,“阿洮。”她唤的亲近了,“哀家实则今日有一件事想说与你。”
如此郑重其事。
虞洮端身道:“母后请讲。”
“阿珂这孩子,你觉得如何?”太后试探的问。
“外祖家教养得不错。”
母后会问到她,虞洮并不意外。
“只是这样么?阿洮,你只是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太后仿若释然的笑笑:“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前一阵子,哀家是想要阿珂跟你多亲近一些的,你外祖家也希望阿珂能入我澧朝后宫,南岭的事前朝争得厉害,哀家也知道你的为难。所以,哀家想认阿珂为女,你觉得如何?”
认女?
认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自然意味着从此他与宋珂二人再不可有儿女情长,仅有兄妹之谊;意味着,他要以公主的爵位相赠,看着她嫁给他人——
虞洮心口倏地难以言喻的揪了起来,嘴中有干涩的味道:“母后为何会改变主意?”
“一来哀家不愿看你为了哀家做出违背本意的决断;二来阿珂这孩子,哀家着实喜爱,你若不能真心怜惜她,哀家也不愿意她走上哀家的老路,在宫中独守一生。”
虞洮喑哑了声,一字一句的道;“此事,宋三娘子可知道了。”
“她已知道了,昨夜哀家问了她,她应了。”
她应了——
虞洮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得一下炸开了,整个人直直的往下坠,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太后继续说道:“哀家想着,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寿诞就要到了,那日便带着阿珂一道去古灵禅寺,将认亲大典一道办了,往后她便成了哀家的女儿,你的妹妹。如此,咱们对你外祖家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皇帝,你道如何?”
作为澧朝的帝王,虞洮心中当然知道,这样做固然很好,既平了前朝弹劾的折子,又拉近了和南岭属地之间的联系,也全了母后的心愿,对于此事或许没有更好地解决办法了。
可舌尖依稀泛起的丝丝苦意,却告诉他,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心意。
他神情难测,静静地,殿内的时间像是凝固了。
他终于敛眸,沉声开口:“朕,近日便命礼部着手筹备。”
太后讳莫如深,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又道:“好,日后你与阿珂兄妹相称,互相照应,哀家也安心了。”
母子不过话了几句,日头便升上来了。
宋珂做好早膳,率一众内侍过来,一如往日的娉婷问安,一如既往地温婉柔美嗓音。
“姑母万安,表哥万安。”
太后瞥一眼皇帝,见自家儿子失神地望着殿下女郎,脸上的笑意更甚,她慈和的朝宋珂招招手:“阿珂,过来。”
宋珂行到祥云椅边,太后含笑执起她的手,“阿珂,昨夜哀家与你所说之事,今儿与皇帝商定了,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寿诞那日便举办认亲大典。”
宋珂窥一眼虞洮,见他阴沉沉不语,周身仿若陷入冰窖一般。
他真就如此无情?
姑母昨夜不过跟她说要试探表哥的心意,如今他当真应了,决意要与她做一辈子彻头彻尾的兄妹!
兄妹之间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如罗刹境中那般翻云覆雨么?
宋珂委屈地不行,她感觉自己被嫌弃了,被抛弃了,她觉得羞愤极了。
贝齿紧咬红唇,星眸微嗔,“表哥,认亲大典那日也来么?”
虞洮神色如常,“朕也会去。”
见他这般平常,宋珂苦水就在嗓子眼翻腾,难受得紧,这些日子她所做所为他就半点也没看进心里么?
“自然,皇帝有孝心,每年二月十九都要亲自陪哀家一同到古灵禅寺修佛几日。往后与阿珂亲上加亲,你便改口唤哀家一声母后,哀家也定要为你在澧朝的俊秀郎君中寻到一个最好、最佳的,做我阿珂的夫君。”
太后暗暗捏了捏宋珂的手心,摇摇头。
木木然,宋珂得了太后的示意,只得闷声道了一句:
“多谢姑母,多谢表哥。”
虞洮神色上如泰山在前而不崩,修长的手指却紧攥官帽椅的红木扶手,指尖依稀泛起无血色的白。
他眼看着宋珂乖巧的像一只断了线的玩偶,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他心尖隐隐泛疼,仿佛有汹涌波浪被压抑在古井无波的深井之中,亟待喷涌而出,难以抑制。
 
第19章 黏地絮
 
这日午后,宋珂没有亲去崇德殿,只托了福禄跑一趟,将糕饼并着一份《治水要略》的文章送去给虞洮。
虞洮昏定结束后,从长寿宫正殿出来,正是掌灯时分。
好天良夜,虽是冬夜天凉却漫天晶莹灿若繁星。长寿宫偏殿的烛火亮起,影影绰绰间,虞洮看见一个娇影正伏案书写。
鬼使神差的,他拐了个弯朝宋珂居住的偏殿走去。
高泽有些错愕,这大晚上的,陛下要进宋三娘子所居的偏殿?
若说是表兄妹自然是男女授受不亲,可如今又要真正认亲了,害,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宋三娘子与陛下二人如今的关系,真可谓是说不清道不明。
顾不了这些,高泽赶忙机敏的跟到虞洮身后,将一指竖在唇上,示意偏殿中见了圣驾便欲行礼参拜的宫人们噤声。
这事儿,总归还是別声张才好!
虞洮进去时,宋珂正坐书桌前抄经,正元过后还没多久,但很快就要到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寿诞,太后一生信佛,到那日不仅要举办认亲大典,之后还要亲去古灵禅寺斋堂连着烧香祈福好几日,近日就要开始抄写经文。
宋珂背对着大门,腕肘运力,紫毫下是极美的簪花小楷,清婉灵动,盈盈绕指柔。
莹黄的灯火下,美人垂首,一缕黑发贴在耳畔,如同墨迹染上白壁,雾鬓云鬟,一双眼眸平和沉静,仿佛世间除了手下的经文再无别的事可让她分心,虞洮感觉依稀仿佛又见到梦中那女仙。
一句抄完,宋珂提笔蘸墨,忽然在砚台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惊得手下一松,紫毫落在案上,墨渍四溅。
她赶忙福身作礼,“参见表哥。”
入宫半月,他可是从没有踏进过长寿宫偏殿。
“不必。”
虞洮长发以冠玉竖起,大掌扶住她细白绵软的玉腕。
二人肌肤相触,宋珂忙得抽回手去,她怏怏的,“表哥夜间造访有何贵干?”
早上的事她还没忘,今日她没去崇德殿送糕饼,不过就是在告诉虞洮——她,宋珂,在耍小性子了!
她分明都向他表明过心意了,纵是无情,也不必认作兄妹这般羞辱她。
“今日你送来的《治水要略》朕与工部官员商议过了,对澧朝此次大修水利的工程有不少启发。只是有几处不明,朕来给母后请安便顺道进来问问。”
虞洮说得很违心。
她亲手执笔的《治水要略》一文中详尽讲述了南岭近几十年间在治水方面的战略与举措等,他竟不知道,她不仅文章写得好,条理清晰,对治水一事也颇有见地。
连那位日日抨击南岭的工部侍郎都连声夸赞:淮南侯府教出了个好女儿。
宋珂疑惑,“何处不明?”
写那篇文章她费了不少心力,将先前从南岭带来的绝世古籍都翻了一个遍,才整理出来的,本想能让虞洮再高看她一眼的。
眼下,他俩却要成兄妹了。
“表哥将文中不明之处用朱笔圈出,叫宫人送来便是,何必劳烦表哥专跑一趟,如今还是表兄妹呢,没得叫旁人看去了误会,姑母还要为阿珂寻一门好亲事呢。”
她话语中嗔怒的意味渐浓,却被他瞪得声音越说越低,越来越没底气。
虞洮胸口憋闷地撇过脸,不经意瞥见桌案宣纸上的经文,那是她一手的簪花小楷,是极美的字,前夜梦境中女仙与文曲小星习字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现。
两人咫尺距离站着。
“好亲事?”
他冷脸嗤笑一下,“表妹看新科状元闻瞿如何?”
宋珂向来擅长做戏,端庄贵女的表面功夫从来不落下成,今日却不知怎么了,被他这轻笑的样子简单的就激怒了。
她扬起脸,一时间口不择言道:
“甚好,表哥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闻郎模样俊俏,才气极佳,上京的女郎谁不春意暗许?阿珂明日便向姑母提一提,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阿珂就能成为上京女郎们嫉艳羡的对象了。”
虞洮心尖上猛地一抽痛,愠容悄然间爬上了冰雕霜刻的脸,如三昧真火烧了上来,教他失了寻常的理智。
他一把捉住宋珂的皓腕,细腻柔软的触感在手中弥漫,迎上她霎时羞红的脸,星眸与那双满是怨怼的杏眼相视。
宋珂挣扎着想缩回手,却被他攥的更紧,他眸光森然,眼中似蛰伏这一只兽,宋珂耳畔传来沙哑低沉的男声:“你与那新科状元究竟是何关系?”
他贴得极近,宋珂又羞又急。
左右都挣脱不了虞洮那只紧攥着她的手,宋珂今日的委屈一下子就全部从肚子里翻上来了:“陛下日理万机,不去关怀黎民百姓,还有工夫来关心一个小女子与新科状元的关系么?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有什么关系,与陛下又有何干?”
她眼泪如断掉的珍珠串儿一颗一颗簌簌往下落,嘴却硬的像春日里的扁水鸭。
虞洮唇紧抿,声音愈发含怒:“正元日与他放河灯,鹿鸣宴特来贺他金榜题名之喜,如今,你又要嫁给他。这一前一后才几日,那你先前同朕所说的那些都是什么?”
“我说什么了?”
宋珂手腕被抓得生疼,娇气地一面就出来了,“疼~”
手上骤然松了几分,他眸中晦暗难明,在她耳边声音磁性低沉:“那日,在梅林中你苦诉衷肠,说对朕一见钟情,说要与朕‘生同衾死同穴’。这才几日?你亲手做给朕的冬蓉酥的味道朕都还记得,你的‘钟情’就又换了一个人?”
房中的铜镜在烛光的辉映下,映照出这举动极亲密的男女,羞得光洁的镜面都染上了红烛的那抹艳红。
虞洮凑得极近,他说话间语气从未见过的暧昧,男子唇齿间的热气熏烫了宋珂的耳尖,她精巧的耳朵像被烧熟了一样,红通通的。
宋珂毕竟未经人事,虽千方百计想要他那一颗心,却从未遇过这般情形。
她扭过脸,到底还是硬不过城于谋事的皇帝,支支吾吾地道:“我与他萍水相逢而已,并没有什么。”
素手一面慌乱地在他胸前,妄图将他推远——
不愿被推开,虞洮不自觉地手上一用力,就一把将佳人揽入怀中,大掌已抚上纤腰,女郎脖颈间的藕荷香气飘进鼻中,他紧接着逼问:“那你也对他‘一见钟情’了?你欢喜他?”
宋珂被强按着,两人身子交叠紧密,她腰腹间碰到有一处滚烫的硬物,仿佛片刻就要有燎原之势,直急地她又羞又恼。
脑子却清醒一些了,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去激他:
“陛下何必管我这些,何必这般、这般捉我的手,这般…搂着我?陛下难道欢喜我?”
“你……”
虞洮被她这一问哽住。
他欢喜她么?
她没有给虞洮回答的机会,哭得更加厉害起来,眼泪快流成了河,委屈地抽抽搭搭的,“欢喜我又如何?不欢喜我又如何?终归要成兄妹的,阿珂与陛下终究是无缘也无份。”
理智回归,宋珂已然不再反抗,窝在他怀里毛茸茸一小团,整个身子倚着他,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碎。
“澧朝皇家容不下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子……”
虞洮喉结滚动,说着狠话声音却柔和许多。
他感到怀中的人就快要将他的心哭融了,他口中那伤人的话说起来调子却像是情话一样柔缓温存。
他不再咄咄逼问,叹了一口气,“那你为何答应母后认亲一事?”
她哭得喘不过气,哽咽着:“表哥有国事要处理,有朝中权势需平衡兼顾,阿珂不愿成为表哥的麻烦和累赘。”
宋珂抬眸,水蒙蒙的双眼与他对视,其中满带着一腔深情。
他抬手拭去芙蓉面上颗颗晶莹的泪珠,开口却无法给出一句像样的承诺,只轻声叹息,赌气般的道了一句,“你既决定进宫,就莫再与旁的男子有瓜葛。”
宋珂眸含着泪,拼命点头。
“只是正元,偶然……偶然相识,他赠我一支金莲河灯;那日……那日鹿鸣宴,我当真不知晓新科状元正是他。”
她哭得劲儿没下去,就急着一哽一哽地解释,小手伸出来环住他的腰,眼眸弯弯地仿佛得了世间最了不起的东西。
虞洮手上忽然像是使不上力气,纵然知道不应该,她却始终没办法就这样一把推开娇缠着他的女郎。
情之一字,就如一场雨后黏地的柳絮,遍天飘扬惹人恼,却被一场春雨浇灌,从此割不断也扫不净,就此便相生相融,发芽落地,再也止不住的蔓延生长。
南岭三分之势该如何?朝中势力应怎样?圣祖爷钦赐的亲事将被置于何地?
前缘后果,无人知晓,不去探究。
只是此刻屋内的融融情意,却已被人察觉——
高泽守在门外,佝偻着身子,孤身站在静谧的夜里,守护着屋内的疾风骤雨以及此刻的熏风暖意,当听到陛下低声细语的安慰话语,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转而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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