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不饶人,男仙却并不理会。
“她元神是为梼杌污血所伤,如此灵根必定有损,真人可有办法复原根治?”
“唉!”黄龙道人长叹一声。
“她这具仙身已被梼杌血灼毁,贫道尚且能用枯木荣春之术为她修补回来,但至于她元神受损一事,贫道却无能为力。”
男仙问道:“真人妙手回春,医书了得三界皆知,难道没有其它法门?”
“……有倒是有。”黄龙道人欲言又止,他勾着眼珠向男仙探看,“只是需一物,不知人家愿不愿意给。”
“真人尽管直言。仙魔凡间,灵药仙草,本君定然为仙子取来。”
男仙答得笃定。
“当真?”道人再次确认。
“自然。”
黄龙真人放下茶盏,“此物于帝君而言,其实倒也不是什么难取之物。”他摸了摸下巴,“方才,帝君是否将一道本命精元,传入我徒儿仙灵之中?”
男仙颔首,“正是。”
“帝君精元属正阳,恰克梼杌至阴血脉。三界之中,除帝君之外,还有何人有如此精纯的纯阳元气?既然是帝君害我徒儿受伤,又扬言说负责到底、责无旁贷,那就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一道纯阳精元,贫道这徒儿便可痊愈。”
黄龙道人负手站起,绕着男仙转了一周,直视他的眼眸道:“只是……,贫道也晓得帝君劫数将至,如此损耗精元必然大伤灵力,端看帝君如何抉择。”
男仙闻言,敛眸不语。他转眸看向床榻上女仙,她浅淡的呼吸断断续续,脆弱的使人心折。
黄龙道人见他犹豫,立时脱口相叱。
“既有因,必有果,既有果,必有因,帝君方才可还说了责无旁贷,难道扭头就不认了?她乃是我座下唯一的弟子,你若不依,贫道可没完!”
“不,本君自然应允。”
“那还差不多!”
黄龙真人长袍前襟一甩,潇洒的往椅背上一靠,终于放下心来,“那她这伤便无碍了。”
他翘起二郎腿,不知从何处掏出碟儿瓜子,磕得不亦乐乎。
“我可跟你说啊,这四十九日内,你哪也不许去,你虽尊号昊天,可论辈分,本真人也算是你叔叔辈的。留你几日,你该无甚可推辞的。噗——”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再说,天界早已太平了几万年,断然是不缺帝君你,这短短几日的辛劳办公。”
男仙淡淡看着道人,长身玉立站在屋内,“真人,本君并非要推辞医治之事,而是确有一事该尽早落定。”
说着,他从宽袖中掏出一只金印,那金印扭曲变形,似有一只兽在里面乱撞。
黄龙真人瞥了一眼,惊得从座上坐起,“昊天!你竟将梼杌带到我的麻姑洞里来了!?”
“事急从权,金莲仙子受伤本帝岂可不顾?”
“你……”黄龙真人手指着他,气得直发抖,“你快将那妖兽带走!
男仙收起金印,拱手一礼。“本帝去去就回,还烦请真人照看好仙子。”
黄龙真人躲得远远的,手甩得跟筛子一般,满脸嫌弃,看也不看他,“快走快走!她是我的徒儿,还要劳你托付?”
男仙转身快要走远。
黄龙真人又在身后高声喊道:“明日此时,务必回来,否则阴毒发作,我徒儿可就要受苦了!”
男仙元力化音。
“真人放心。”
说话间,神龙飞来,他凌空而上,乘着坐骑朝南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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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三危山下。
暗影婆娑,鬼哭狼嚎,四下阴森寂寥。
忽然,一道金光闪现,直照得孤鬼、鸟兽、蛆虫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更甚者化作一缕黑烟随风消散而去。
地府看守黑、白无常察觉异响,双双从酆都城楼中走出来,仰头望着天上那一道金光,光芒刺目,一时间睁不开眼。
白无常人如其名,面色惨白,她掐着细细的嗓子疑道:
“老黑,这难道是……龙?”
黑无常是一位体健筋强的糙大汉,他眯着眼睛,抬头仔细看:“似是虬龙……,天帝虬龙!”
他眼睛猛地瞪大,如牛眼睛一般!
二人双双对视,异口同声惊道:
“天帝!?”
仙气祥瑞愈发近了,两人直急地打转。
白无常慌乱地拉扯黑无常,“天帝来酆都城,是有何事啊?难道二十年前,阎王包庇黑山老妖吸食人精气的事情败露了?”
黑无常直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那件事情早就尘埃落定,冤有头,债有主,天帝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特意跑来兴师问罪呢?”
说话间,金光闪动,一人白袍宽袖,仙姿缥缈从龙脊翻身而下。
无常二鬼谄媚迎上来,扑通跪倒在天帝脚下。
“黑、白无常拜见天帝。”
黑、白无常?!
虞洮心惊,他还未身死,竟借梦境来到地府一游。
“通报阎王,本帝有要事相商。”
男仙拢袖端身而立,仙风道骨,酆都城门外路经的孤魂野鬼,纷纷不自觉的将目光投过来。
“是。”无常二鬼退下。
不一会儿,阎王出城相迎,躬身一揖:
“参见天帝。”
“免礼。”
“天帝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妖兽梼杌祸乱仙凡,本君念在他父颛顼有建世之功,此番留他一条性命,要将他压在三危山下,还望你严加看守,休要放他再出来为祸三界!”
“谨遵帝君法令。”
阎王侧耳恭听,领命谢恩。
三危山,正在酆都城门外,属于地府所辖地界,自盘古开天,数以万年以来,都用于镇压祸世妖兽。
梼杌虽凶猛好斗,在三危山下也无法翻身。
结界大开,男仙取出金印,唤来捆魔锁。捆魔锁,顾名思义,捆住一切妖恶邪魔。
梼杌身受重创,压在封天印下不到一日,修为被吸食殆尽。
三危山下,一处天然岩洞中,梼杌被动金印中放出,奄奄一息盘踞在那里,它的眼睛瞪圆了,眼神中充满着暴虐的神色。
只是他巨硕兽身瘫软在地上,力不从心的粗粗喘息,伤口上污血滴滴答答,眼见着就快要流干了。
男仙口中念诀,捆魔锁一动,便要将梼杌囚在三危山底的污水池中。
谁料,梼杌竟绝地反击,一爪抓向捆魔锁,捆魔锁乃传世神器,坚不可摧,竟在一爪之下现出一道裂痕,染上魔气。
男仙心神微动,急忙召出金印。金印刚一离手,捆魔锁便落入了污水池中,瞬间将污水池染红,污水池内翻滚起一团黑雾,将捆魔锁笼罩其中。
呼吸间,梼杌翻身而起,它奋力挣扎,龇牙咧嘴,朝男仙蹒跚奔来。
男仙专注,正口念封诀。
虞洮心中大惊,想要提醒却奈何无门,梦中诸人诸事皆对他无有察觉。
始料未及之下,男仙中指不慎被尖牙戳破,阴毒渗入血液中,阴阳相碰,将他指尖灼出一道小口子,渗出颗颗血珠。
“孽畜,冥顽不灵!”
他一个闪身,封诀撼天动地,孤峰险峻的三危山悬空扶摇而起,男仙托浮于空中,身形一晃,便将金印化为飞剑,射向梼杌兽腹,巨大的剑力将巨兽推向污水池中,金剑在池底大力震颤,绽放出无瑕圣光,将池中污秽之物悉数斩灭。
男仙目力横扫,金光大显,封印之术威力尽出。
“咚——”
三危山落下,溅起无数尘土,将那只梼杌恶兽永困于三危山污水池底。
几个呼吸间,酆都城重又恢复寂静,独留下烟尘灰土飘荡在空气中,阻挡各位鬼怪的视线。
“阎王,务必严加看守管教,决不可露出丁点破绽!”
男仙留下一句嘱咐,便乘龙飘摇而去,不再多加停留。留下一众孤魂鬼怪,空回味方才的惊世奇景。
从酆都城离开,天帝驾着神龙,耸身入云,火速朝二仙山麻姑洞方向赶去。
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仙山琼阁,瑶台银阙,尽拂眼掠过。
虞洮借他之身,遨游在缥缈云间;借他之眼,观看仙界奇山绝色。
逍遥层云里,一驾七彩祥云翩然追来,云头恍惚立着一个人影,周身光晕氤氲,自有一副常人难敌的仙家气韵。
少顷,祥云追近,那女仙着一袭鹅黄衫子,衣决飘飘,一步一步行来时,裙摆如花漾起,清脆声音唤道:“天帝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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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缘因果
男仙回眸,神龙浮空停住。
虞洮透过他眸中望去,心中大惊不已,竟是他那位凡界的未婚妻子毕潇潇。
她竟也出现在这罗浮梦中!
前世今生纠葛之深,已然超乎虞洮心中所想。
男仙朝她轻颔首,淡淡礼敬道:“碧霄仙子。”
似是与她熟识。
光华一闪,碧霄仙子瞬息间出现到近前,她垂眸拱手,眉眼间自是一番桃花灼灼:“天帝,九重天仙阁已修葺完毕。锦荣神君正率人修复仙册典籍。”
“重铸典籍,编造入册,后续事宜有劳仙子多费心。近日,本君暂居麻姑洞中,若有要事则可来报。”
男仙声音清冷,交代完后朝她轻轻颔首,转身便欲离去。
郎君心如铁,见之一面就已经难上加难,碧霄仙子怎舍得他如此就匆匆离去,“梼杌那妖兽窜逃,现下如何了?”
“他纵身跳下星河,私逃下界,此时已被本君镇压在酆都。”
闻言她食指轻撩额间发,羞涩妩媚,“帝君出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擒住妖兽了,辛苦帝君了。”
男仙睇她一眼,“护三界康平是本君分内,何来辛苦?”
碧霄仙子敛眸颔首,眼中左右四顾,心有杂念,清秀脸眼间飞上霞红,“帝、帝君。”
净白的面上如春日里的桃花红,她从袖中掏出一只金丝荷包,羞侧了脸递过来,“此乃三花火凰丹,是我族秘方,可解妖毒、固修行,纵然是上古妖兽梼杌的血毒也可缓解个五成。梼杌身带血毒,又有上古血脉不容小觑,碧霄恐帝君受伤,特向族中讨来。”
她一双含情目波光粼粼,扭过脸,羞得不敢瞧他。
男仙眸光一闪,关切追问:“三界之中竟有药可治梼杌血毒?”
碧霄仙子情意绵绵看过来,霞云映红她的脸,她柔声弱弱道:“是,此三花火凰丹需取我族火凰金羽作丝,又需收集七度花,琳琅草,神青鹿尾等解毒圣品,再结合本族的炼丹功法五百年才得此一丸而已。”
她所提及的炼丹仙品,随便拿出一样那都是仙界寻常小仙终其仙生,也难得一见的圣品灵药,还需结合火凰一族的密修功法,足可见得此丹药的极其珍贵。
“梼杌血毒无所不侵,沾之触之嗅之便会染上。帝君若不服下此丹丸,碧霄如何能心安?”仙风拂过,吹起碧霄仙子鬓边墨发,娇俏美丽。
“此金丝荷包是小仙亲手所绣,碧霄的心意,还望帝君能明白。”
蒙荒上仙碧霄仙子向天帝求爱,可是万年难见的奇景,不肖片刻工夫,云端后便隐了一撮撮前来围观的小仙。
男仙都艳羡得不行,能得碧霄仙子这般缠绵悱恻的情意,天帝果真是艳福不浅,羡煞旁人!
至于女仙呢?
个个红着眼,咬着唇,掩不住的嫉妒,越是爱慕却越不敢上前,只得在心中忿忿不平,将身前的仙云都被揪成一坨一坨,如棉絮飘扬在她们脚边。
男仙气度沉渊,看着那枚金丝荷包沉默片刻,“道生漫漫,孤身而修,本君从未有排遣之心,恐无福消受仙子的一片情意。”
碧霄仙子闻言眼神暗淡,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是小仙道心不纯,竟生出了这般妄想,明知道帝君一心向道,却偏偏……”
她眉目微垂,递过来的手黯然回收。
男仙盯着那荷包,沉吟开口:“碧霄仙子,本君还有一事相求。”
光芒重新燃起,她亮着眼睛回看他充满希冀。
“何事?”
“实不相瞒,天尊座下徒孙金莲仙子为助本君擒拿妖兽,如今身受血毒,元魂受损。三花火凰丹,本君想向仙子求这一味灵药。”
光芒再次湮灭,碧霄皱眉,“金莲仙子?”
天尊一族向来隐匿,十二金仙座下徒弟更是与九重天众仙相交甚少,她遍寻脑海记忆,也未曾寻得关于这位小仙的半寸印记。
当年为了炼制这一颗三花火凰丹,她曾在酷冷的银子崖边枯守了一年,只为守得火凰出洞,为取金羽,她还曾受了颇重的伤。
如此贵重的珍品灵药平白赠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
她面作犹豫状,“这……”
“本君可以用其它的珍品奇宝与火凰一族相换。”
男仙目光灼灼,一改平日的无欲寒霜,对灵药势在必得。
碧霄仙子眼睫寸动,竟从他万年冰寒的面上见到了担忧的神色,不禁疑道:“天尊乃天地初生之时的元祖之神,天尊一门在仙界辈分甚高,就连小仙的父辈还要尊称天尊座下弟子十二金仙一声老祖宗,十二金仙也从来不问仙中俗事,梼杌下界虽兹事体大,但竟然能惊动了他们?”
“此事说来话长。那位金莲仙子拜入金仙门下不过千年,修为不高,如今已命在旦夕,时不可待,还望仙子大义。”
“帝君,当真愿意以任何珍品奇宝交换?”
男仙颔首肯定,“一诺重千金。”
犹豫半刻,碧霄仙子含笑将金丝荷包塞入男仙手中,“好,帝君将事办妥后,便来寻小仙。”
握紧手中灵药,男仙抱拳,“多谢仙子,四十九日后,本君自会去火凰一族,无论何样奇宝尽可允诺。”
得到灵药,男仙归心似箭,跃上龙脊,余音在仙云中回荡。
路上耽搁许久,虞洮分明能够感觉到男仙气海之中的焦躁,一天时间恍然过去,金莲仙子的阴毒就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