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女配的苟命日常——贫丐
时间:2022-03-06 16:58:59

他点头:“是。”
金莲仙子柳眉微蹙,一手支颌,“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么?”
她盈盈的目光灼地他心里发烫,他不看她,目不斜视道,“有缘自然会见。”
她笑了,又问:“那你说,我们有缘么?”
他默然凝视她半晌,“有。”
“什么样的缘?”
“天命自有道理。”
“你又不是天命,你怎么就知道天命的道理?”她眼睛转得如圆咕噜的夏黑,坐在榻边踢踢小脚,撅着嘴,低声嘟囔着。
男仙修为深厚,她的嘟囔一个字不漏的传进耳朵里。
他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紫檀木,这块木头正是那日在凡界,被梼杌之血灼坏的金莲法器所变。
本来已成一件废物。
哪料到,那日在三危山旁,梼杌突袭,划破他的指尖,正阳精血不小心滴落在木牌之上,这块紫檀吸了她与他的血,阴阳元气意外相汇,多日交融竟重铸了紫檀法器。
华光闪现,他将紫檀木用黑麻绳串起,成了一条别致的木坠子。
“金莲仙子,这块木坠融合了你我二人的精血元气,可查三魂六魄,通晓遍身元力。仙子务必将此物贴身带好,你被梼杌所伤,如今虽大好,但若有后遗之症,本帝可及时赶到医治。”
金莲仙子点头,“多谢帝君。”
低头由着他将吊坠套在她脖子上,这一瞬,虞洮听到男仙胸腔中澎湃跳动,万年冰冷沉寂的一颗道心沸腾滚烫。
虞洮知道,他自蒙荒而来,天地长久,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他孑然一身渡过了数不清的磨砺艰难,但从这一刻开始,他便再也不能心如止水,无求无欲。
八仙桌前,林尚宫取来了细腻白药膏小心抹在宋珂手上,虞洮怔怔得出神。
前世因,自有今生果。前世今生,这是生生世世未尽的因果。
那罗浮梦中,就是他与阿珂的前世姻缘,而梦中缘,又与现世种种无比契合,梦中一切都会在现世重演。
足以见得,前世因果并未了却,是以今生缘分依然纠缠。
新科状元闻瞿、右相女毕潇潇,文曲真君、碧霄仙子、天帝、金莲仙子……
“阿洮,阿洮。”
太后见他愣神,轻声唤他。
虞洮回神,放下筷箸,应声道:“母后。”
太后看了一眼宋珂,心下了然,唇边一笑:“阿洮,你舅舅明日入宫朝见后,便让他来长寿宫,我与阿珂也好一解思乡之苦。”
他抬眸睇一眼宋珂,她红唇轻轻吹凉风在抹了白膏的手背。
“自然,朕也恰有要事与母后和舅舅商议。”
太后闻言眼睛一亮,“那今日哀家就去小厨房看看,明日留你舅舅在宫中用午膳,哀家要亲自下厨,该做一些你舅舅爱吃的菜才是。”
阿兄入京,太后仿佛回到少女时期,少见的兴奋雀跃。
可是,她却没想到。
十二年,岁月早已将她的阿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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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淮南侯
 
正月十六,文德殿,群臣列班上朝。
淮南侯着一身深红朝服,佝偻着背,虔诚埋头跪匐在御座之下:“老臣淮南侯宋穆参见皇上,陛下万安。”
“侯爷,快快免礼!”虞洮罕见含笑启唇,语气也意外的轻柔关切,“南岭与上京风俗相异,昨夜淮南侯歇息的可好?”
宋穆拱手应答,诚惶诚恐,“京兆尹照顾体贴周到,老臣深感陛下隆恩。”
“若按民间规矩,朕还得唤侯爷一声舅舅,这些都是朕该做的,自家人又何必多礼?”
“臣岂敢,岂敢……”
淮南侯恭敬谨慎,赶忙垂首躬身。
太尉常疆拱手上前,“自南岭战场一别,老臣与淮南侯已多年未见,犹记得当年与圣祖爷、侯爷并肩抗击外敌的峥嵘岁月,多年来当真十分怀念。”
他身躯壮硕,是武将常年征战、浴血沙场才练就的黑厚结实的体格。
“太尉所言也是朕之所想,上京南岭相隔甚远,虽常与舅舅书信往来,却从未有过促膝长谈之机会,其余要事容后再议,今日理应先为舅舅接风洗尘。”
“今夜朕命内务府在未央宫举办盛宴,邀众爱卿共赴。”
皇帝向来众星拱月,有天人临世之姿,今日却一声声“舅舅”唤得极为亲切,口吻温和亲切的像换了个人。
便是对未来的国丈右相,他向来一张板正的肃颜,嘴角都显少扬那么一下。
淮南侯此次被召入京,背后原因为何,群臣百官各个算计在心,无非为了一件事:南岭属地究竟要分还是要合?
合则大张旗鼓,分则剑拔弩张。
无论如何,淮南侯此次入京,必有大事要发生。
而今日场面,至少从表面看起来圣上之意绝非是向着支持“三分南岭,削藩集权”的右相一党了。
谁人不知,太尉常疆与淮南侯有莫逆之交,当年圣祖爷之所以能得到南岭宋氏势力的支持而平定叛乱,都是常疆在当中牵线。
就连之后,右相一派多次提出“分南岭”的言论,也是常疆接连几次在庭上破口阻挠,才力保淮南侯府至今。
朝廷中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极为慎重严肃,但若论起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往往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可笑。
常疆与右相两人,一位是文官之首,一位是武官头子。自从因南岭之事撕破脸皮之后,他俩凡事都必得争上一争。
寿宴各摆了几桌,来了多少位官员到府中庆贺?
家府的门槛谁高谁低,门匾谁大谁阔气?
皇帝的赏赐、嘉奖孰多孰少?
。……
一年到头,鸡零狗碎、杂七杂八的事情,两人私底下都得一较高下。
文武百官混口官粮都不容易,一直以来在他俩面前都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在相爷面前闭口不谈常太尉,在常太尉耳边又从不敢提毕相爷,总之是避讳得很。
御座之下,右相面若铁色,近日来他所上的奏折接连被圣上驳回。终究是血浓于水,南岭宋氏到底树大根深,轻易难以撼动。
下朝之后,虞洮亲自从九阶上下来,亲手执着宋穆就往后宫中去,“母后昨日就叮嘱朕,下朝后便与舅舅去长寿宫小聚,也好一家团圆。”
宋穆谦卑躬身,“陛下与太后娘娘关怀体恤,老臣感念在心。”
虞洮笑得骨秀神清,“舅舅何必如此客气。”
*
长寿宫门外
严寒天气,宋珂扶着太后亲自站在宫门外相迎,太后裹着白绒绒的兔毛围脖,衬得一张脸被冻得更加红通通的,仿佛冬日里,守在家门口盼着阿耶归家的小姑娘。
太后远远瞧见淮南侯,眼眶便一下子红了。
口中嘤咛,带着鼻音道:
“阿兄……”
“阿兄!”
她蹒跚着脚步凑上前相迎,语气中带着哽咽,轻声低唤。
宋珂抿着唇,看着远处走近的阿耶沉沉不语,与林尚宫搀着太后迎到近前。
太后的泪终于淌下来,滴落在兔绒的围脖上,将绒毛凝成一撮,便好似此刻她心中喷涌而出的思念。
“阿……兄……,我好想你,阿兄!”
她轻轻松开宋珂搀扶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淮南侯面前,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林尚宫在后面一直抹泪。
太后这些年受过的苦,她最了解,唯有她最清楚,娘娘入宫以来,有多么思念家乡,思念南岭,思念她的阿兄。
可是,十二年啊……
谁能知道,十二年能将她的阿兄变成何种样子?
接下来的一幕,只让林尚宫心碎心惊。
淮南侯遥遥相望,在冬日的寒地上,伏地行礼大拜,朗声献贺:“臣,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圣体安健,福寿绵长!”
太后遍体一僵,她垂眸看见谦卑跪扶在她脚下的身影。
那是她的阿兄啊!
那是曾经鲜衣怒放,银鞍白马的少年,那位陪她一同笑闹,一同长大,对她疼爱有加,她一生敬之爱之的阿兄啊!
可十二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不是他的妹妹。
她成了太后娘娘。
是太后娘娘啊……
太后眼中的泪如珠串落下,随着寒风飘散而去,在面庞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泪水滴落在宋珂的手背上,太烫了,在她心上灼出一个大窟窿,痛得宋珂喘不上气。
朔风强劲而孤寒,刮过金顶朱门的长寿宫,吹皱了宫门前一池冷水,宫檐下铜铃叮当作响。一片梧桐枯叶被风卷起,从枝头旋空零落飘摇,干瘪蜷缩的坠在太后脚边。
太后一身华服,茫茫然立在寒风中。她朱唇微动,并未发出响动,默声念着两个字:“阿兄。”
她终此一生繁樱团锦、荣华富贵,于烈火烹油之中不慎坠入十丈软红尘,自问从未负过任何人,临了却落得如脚边枯叶一般,孑然孤独。
林尚宫在一旁抹泪,宋珂抬眸看了一眼姑母。
泪珠尚且还挂在她眼睫上,太后却仿若被仙人失了定身神咒,眸中的神采被抽走,她垂眸定定看着跪在她脚边的人。
宋珂冷眼打量在场众人的神情变化,眼眸幽深。
人呐,就不能太奢求从别人那里得到某样东西,否则,就成了执念,一旦得不到就会痛不欲生罢了。
尤其是情之一字。
但凡渴求了,就容易把它看得很大,甚至大到成了整个世界,占据全部的心思。
萧萧冬风里,宋珂着一身石榴红披风,仿佛一团凛风里绚烂绽开的火杜鹃,她螓首蛾眉,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宋珂啊,宋珂!你万万要记得守好自己这颗心,若是忘乎所以,将情也一并交到他手里。到头来,患得患失,生不如死,受罪的唯有你自己!
“舅舅何必行如此大礼。”他亲手扶起淮南侯道:“今日是家宴,母后与舅舅多年未见,终得以团聚,侯爷今日便暂时放下君臣之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实不敢稍有逾越。”宋穆礼数周全,容不得他人挑出丁点错处来。
宋珂万千思绪于胸中郁结,她早就料定阿耶入京必定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谨慎小心生怕丝毫行差踏错。在她入京前,阿耶便是这般教导她的。
只是,如此恭敬的阿耶,当真会如《无名册》中所言起兵谋反么?
深吸一口气,宋珂复又抬首含笑,在太后身后朝前盈盈福礼,清雅端静,脆生生的一声,打破此刻难堪的场面:“阿珂见过表哥,见过阿耶。”
一旁的虞洮耳闻明见,也轻笑出声,化解了冰冻的气氛,俊秀的面庞上满是常人难以得见的亲和,如神仙玉人引逗人心。
“阿珂免礼。舅舅初次入宫难免不习惯,阿珂要替朕好生招待舅舅。”
吩咐亲生女儿招待人家远道而来的亲生父亲,言下之意,好似宋珂不是南岭人,而是自己人了,是宫中人了。
宋珂微微一福,仪态体闲,柔声细语笑道:“是,阿珂知道了。”
虞洮瞥见太后苦涩的神情,“外面天寒,殿内地炉烧得旺,母后咱们快进屋再聊。”
太后喉头哽咽,“也好,进去吧,哀家站得也有些乏了。”
哀家,可怜之人,无夫之哀。
饶是荣耀权势伴随一生,可若要割舍情爱恩仇,又有谁愿意做这个“哀家”?
太后轻叹一声,素手无力的抬起,柔弱搭在宋珂的手上。宫娥打起帘笼,一行人进到长寿宫正殿中,室内烘着地龙,熏着暖炉,暖和得很。
太后解下兔绒围脖,与皇帝一齐端坐在上首。
宋珂接过宫娥送上来的手炉,抱在怀里,舒服得她浑身一哆嗦,正准备安逸的落座。
立在她身旁的宋穆却岭眉竖目,低声呵斥她道:“阿珂,不得无礼。”
宋氏家塾教导的规矩:尊长未赐座,不可擅自落座,否则便是目无尊长。
宋珂感觉恍如隔世,入宫不过几月,如果不是阿耶提醒,她竟没有察觉,在宫中的日子她居然过得比在淮南侯府时还要惬意随性。
抱着龙纹暖炉,她恭敬垂眸站在淮南侯身后侧。
这么些年来,她早挨打惯了,总结出了一条百试不爽的行事准则:无论是非对错,想要少挨打,就得先低头。可以说,她对父亲的畏惧,是长年累月在藤条下积累而来的,深入骨髓的害怕。
宋穆屈身俯首,立在殿下,“老臣教女无方,让陛下与娘娘见笑了。”
宋珂乖巧的朝座上福了福,手里抱着的暖炉又重又烫,好似揣着一个燃着的煤饼子,“是阿珂失礼了。”
金织宽袍下长指轻轻摩挲,虞洮不禁心中好笑。
每每他与阿珂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时不时仗着自己欢喜她,对他一举一动里都是挑逗。
她若稍有不得偿所愿的了,便泪眼朦胧、哭瓢瓢一张小脸,故意惹他心疼,最终若是得逞了,面上看起来好似低眉顺眼、温柔懂事的,可又总暗暗带着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
今日,降她的克星终于来了。
可是,他又有点舍不得……
“舅舅何必如此多礼?阿珂温婉娴淑、兰心蕙质,母后自染病后身子不适,精神也不甚好,朕还得多谢舅舅,送来一位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虞洮星眸飘飘悠悠,最终落在宋珂身上,淡淡道:“阿珂也入座罢。”
宋穆敛袍落座,“小女顽劣,陛下过誉了。”
说罢,他扭头,又侧目望一眼宋珂。
他眉眼传来熟悉的威慑,宋珂心领神会,条件反射似的上前一福,“恭谢表哥。”
阿耶就只会凶她!
表哥眸子中的戏谑也太显眼!
太后怏怏然斜倚在座上,林尚宫取来狐裘盖在腿上,她面上的泪已抹尽,眉眼愁态,凝视着阿兄,开口声音涩涩的,却唤他作:“淮南侯。”
宋穆低眉顺眼道:“臣在。”
“南岭侯夫人可还好?宋钰吾侄可好?”
“回娘娘,内人身体康健,吾儿年前也已娶了亲,府中一切都好,多谢娘娘记挂。”
太后瞧着淮南侯,眼眶还是忍不住泛红。
他的阿兄,那位曾经跨马驰骋在南岭林间,驾山风驭青叶,英气豪迈的花间少年郎。岁月蹉跎,终究使他变成了此刻鬓发斑白、垂眉低眼,拘束坐在殿下的老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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