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女配的苟命日常——贫丐
时间:2022-03-06 16:58:59

云苓和绿萼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敢离。
睡了不知道多久,宋珂终于自迷蒙中转醒,轩窗外树梢上挂着一轮圆月,绿萼在床边的小榻上睡着了。
月华如水,窗外的树影朦胧摇晃,一人穿着如月洁白的衣袍从窗外悄无声息的翻进来。
“你来了。”
宋珂看着那抹身影,十分平静。
闻瞿站在床边,轻声笑,“阿珂,你猜到我要来?看见我怎么半点儿也不吃惊?”
“师尊他……”宋珂欲言又止。
闻瞿含笑,将她盖着得玉色棉褥朝上拢了拢,“仙尊并未恼你,你昏睡两日,我看他也颇为心焦,倒是另有一件事,他非要我今夜来亲口问问你。”
“何事?”
“礼部近两日在筹备大典,皇帝就要大婚了。”
宋珂呼吸一滞,“和谁?”
闻瞿耸耸肩,笑出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自然是和南岭宋氏的嫡女。”
宋珂一张脸沉在晦暗不明的月色中,悲喜难辨,“姑母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看见我和他成婚。”
闻瞿打量她的神色,“聘皇后的十里红妆昨日已整装一路南下,我特意打马去瞧过了,绝非一日之功,他该是早有准备了。”
顿了一下,闻瞿又说:“仙尊气急了,说你不守信用,你知道他的,出了名的仙界第一爱酒,我于是寻了几坛人间佳酿暂且缓住了他。”
宋珂沉声,“多谢。”
闻瞿在床边坐下,“今日我来,也并不是想为你决断,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不论及太后,也姑且不提仙尊,与他成婚这件事你是如何想的?”
“我想知道你自己的心意。”
闻瞿对宋珂的心思,从前她不明白,如今做了和他一样的痴人,却一眼就能看穿了。
“文曲,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麻烦你替我转告师尊,‘大婚之后送走姑母,必当遵守诺言’”。
她抛不开姑母,也抛不开凡尘,只这最后一次,圆了姑母的愿,也为了圆自己长久来的一个执念。
“……好。”
闻瞿隐约能尝到舌尖的苦涩,“那先提前跟你道一句‘恭喜’了,你成婚当日我恐不能当面道贺。”
宋珂问:“你要去哪?”
闻瞿将眉眼都掩在夜色的阴影里,月色洒在洁白的衣袍上,衬得他整个人气度天成,“当初我一心跟随你私自下界,至今已时日颇多,现下有仙尊在凡界守着你……”
顿了顿,抬头他又笑着,“……总之,往后的日子你自己多多珍重。”
宋珂上半身坐起来,欲送他。
闻瞿制止,“不必起身,更不要送我。”
他兀自退了两步,走到窗边,又猛地回头,“梼杌那妖兽不好对付,仙尊再三催促你回去,也有这一层原因。”
宋珂凝视他,微颔首。
“好。”
 
第84章 种莲花
 
闻瞿走后很久,宋珂一直僵坐着。
她陷入深深地沉思——
多亏了闻瞿今日的提醒,近几日姑母重病,她一直心绪凄迷半点不安定,竟差点忘了罗刹境一遭,曾窥见过未来之境的浩劫,百姓丧命、王朝颠覆。
梼杌那妖兽此刻附身在宋正平的体内,它暗地劫走毕潇潇,分裂虞洮与右相的关系,又伺机挑唆拉拢与朝廷作对的势力,闻瞿在云州盘桓多日都未寻到它的踪迹,如今恐怕不知藏匿在何处密谋红巾军攻占南岭的事宜。
它想以南岭做跳板,借助南岭的地势水位,一步步陷澧朝于危难,将虞洮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再也无法重返九重天。
“真是好计谋!”宋珂掌心捏紧被角,唇边扯出一丝冷笑。
可她非偏偏不叫那妖兽如愿!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微光透过轩窗照进来。
绿萼揉了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时,就看见宋珂已衣着整齐,板正的坐在床沿。
宋珂精致温婉的五官迎着初春的暖阳,仿佛在曦光中拢着一层瓷白的莹光,像极了瓦舍说书人口中八仙过海的何仙姑,似乎不消半刻,便要羽化登仙。
“娘子……?”
绿萼再次揉了揉眼睛,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梦见自家娘子和何仙姑一样飞天成了神仙。
宋珂对她微微一笑。
绿萼恍惚回神,眼中微亮,“娘子,你终于醒了?”
“沉沉睡了几日,今日觉得身子大好了。”
宋珂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绿萼弯起嘴角,站起身欣喜道:“娘子,你昏睡几日,现下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叫小厨房给你做了端来。”
宋珂淡淡笑,“不必。”
她抿了一个杯口,柔声问,“入春了,御花园里的花都开得怎么样了?”
绿萼答道:“天气暖和了,花都等不及的开了,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昨日午后林尚宫还扶着太后娘娘去御花园走了走。”
宋珂捧着茶盏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抖。
“姑母可以下床走动了?”
“是呢,昨日太后娘娘还来看过娘子,我当时瞧着气色也红润了,比之先前还有精神些。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过两日病就能全好了。”
绿萼一面说,一面将房内的窗户都打开,阳光毫不吝啬的照进房间的每一寸,微风吹起宋珂鬓边的青丝,宋珂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吉人天相?
连师尊都说姑母药石无医,这突如其来的转好,大抵只能是——回光返照。
如今,留给她的时日当真不多了。
放下茶盏,宋珂缓缓在桌边坐下,“春日渐暖,长寿宫后院的小池塘尚且空着,你抽空找人种些莲藕进去,待长出莲叶,开了一池子的莲花……才算美。”
“是。”
绿萼瞧她有了赏花的兴致,不禁多问了一句,“娘子何时开始喜莲的?”
“喜莲?”宋珂喃喃,目光望出很远,“很久了吧……”
她原身本就是一朵金色莲花,如今功法尽毁,要想祭出元神,自然要有实物承载,在门前能种一池的莲藕荷叶便是最佳了。
宋珂嘴角微微淡笑,温润的指尖轻触紫檀木坠,一股沁心的凉意透过指尖,在她遍身滚涌,安抚怠息的精气。
梼杌下界假托凡人之躯,六昧阴阳火的功法即使再微妙也会因凡人躯壳承载有限,而因此有所抑制。
她当初功法尽毁,如今下界又是一身凡胎,唯余下本命元神可与之一搏。既然这场浩劫本就注定要用她的性命来终止。那她无需昊天以身相替,也无需师尊师祖庇佑。
她原先机关算尽,只想苟活。
而如今只觉得,千年的仙生浮云般掠过,活得也够本了,若能以一己之身换得千万人的安宁康乐。
实在是太值得!
“哦,对了娘子。”
绿萼忽然想起一事,顿时眉梢浮上喜色,小脸涨得通红,“您昏睡了两日,还有一件事得告诉您。陛下选定了日子,一月后举行大婚,这几日宫中都忙翻了!”
“现在人人皆知,澧朝未来的皇后便是您——”
自太后病倒,因着皇帝心绪低迷,前朝后宫都变了死气沉沉,右相一党的言官当堂谏言三分南岭,被皇帝亲自驳斥之后,纷纷蛰伏息音。
谁料,帝责令一月内大婚的消息,当天夜里就传遍了一众京官的耳目。
高泽带着圣旨到礼部尚书府中时,尚书正在用晚膳,他甫一接过圣旨,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完,便慌忙命人准备车架。
皇帝大婚事关重大,又规制繁杂。
一个月的时间,筹备起来实在仓促。
那晚,礼部尚书打着灯笼驾车赶去了钦天监孟老学究的府上,将年过花甲的孟大人硬生生从床上拽起来,连夜观星,测算出良辰吉时。
第二日天微亮,他就将吉时呈上大正宫,待虞洮应允后,又匆匆去翰林起草文书、命宣制官制好节诏、将皇帝亲笔写的聘礼单子制册造宝。
当天午后,就派天使持节,携十里红妆出京南下,快马加鞭赶往淮南侯府求采纳吉。
这厢礼部官员忙得连轴转。
荣和街,右相府中一众官员齐聚,气氛却达到了冰点。
“皇帝前脚刚弃相爷之女,竟后脚就要迎娶南岭宋氏之女入门,如此负心薄幸、寡恩薄情,怎堪当治国大任?”
一位长须老者拍桌愤慨,“本以为是一代圣主,可叹!如今被妖女魅惑,亲外戚,远谏臣,相爷忠心为国,却连连受此大辱,老臣实在为相爷不平!”
“迎娶宋氏嫡女,助长宋氏气焰,这岂非为你我在朝中再树一劲敌?”
“……”
众官员愤懑不休,纷纷为之叫屈——
偏偏座上苦主不发一言。
右相高坐堂上面色铁青,爱女下落不明,他近来憔悴消瘦的愈发明显,两颊凹陷进骨,平添了一股森然的死气。
坐在他下手的光禄大夫陈贺友神态忧虑,关切的向右相问寻:“相爷,近日夫人的病可好些了?”
相爷夫人自独女失踪后,整日忧恼非常、以泪洗面,后过了几日,她便时常亲自拿着毕潇潇的画像穿梭在街巷中,逢人便拉住不放,连声问可见过澧朝未来的皇后。
不过半月,毕夫人竟频频出现无端痴笑、目光呆滞的症兆。
上京官宦家人人皆听闻,相爷夫人痛失爱女,患了痴傻之症。
右相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紧拧的眉心,“贺友,她是本相结发的夫人,你日日关切,难道是疑心本相会凌虐于她?”
他语气中充斥厌弃,对陈贺友的态度十分不耐烦。
苦主一开口,堂下众人不约而同都止语,骤然安静,视线齐齐向光禄大夫陈贺友射去。
一时间,暗流涌动。
陈贺友恃才傲物,却偏偏甘心做右相朝堂上的口舌,前不久,他一力扯出众言官向皇帝施压,当堂谏言三分南岭,说得好听是谏言,说得难听就是威逼。
皇帝勃然大怒,当廷叱骂,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帝是指桑骂槐、杀鸡儆猴,真正叱骂的是整个右相一党。
陈贺友未恼,只解释道:“贺友年少时家贫,曾受过夫人恩惠,如今夫人病重……”
“恩惠,又是恩惠。”右相出言打断,“不过给穷苦书生施些米粮旧衣,哪里值得你这么多年的惦念,本相如今真是分不清贺友你究竟是一心还恩,还是对本相的夫人另有旁的心思。”
陈贺友拍桌而起,“毕蓬山!”
“怎么?”
右相直起老迈的腰身,淡淡道:“真急了?”
陈贺友紫衣鹤服,凛然站在堂下,虽不发一言却有腾然怒气。
转身,右相一张瘦若枯骨的脸攀上笑意,“贺友,玩笑而已,莫要当真,本相怎会疑心贺友的品性,今日召大家来府一聚,是有要事相商。”
翰林新晋的编修出言劝慰,扯着陈贺友拉他坐下,“陈大人,一朝为官莫要为小事伤了和气,还是听相爷说大事要紧。”
右相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在座诸位同僚,都是本相最值得托付之人,今日有一重托,试问各位同僚愿否助本相一臂之力。”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
“我等唯相爷马首是瞻。”
“好!”
右相倏地站起,“大家都知道,前朝就是因外戚倾权而一步步走向颓势,圣祖爷戎马一生终平定前朝,建立我朝基业,本相实不忍看我朝重蹈前朝覆辙。实不相瞒,姻亲洛巴族王曾与本相通信,称我朝身怀有孕的虞玉公主竟离奇遭劫,经洛巴王族连番追捕,才发现南岭一带曾现公主踪迹。”
堂下一片哗然。
右相继续道:“南岭宋氏不仅送女入宫魅惑君王,还将爪牙伸到别国宫廷,奸臣祸国犹如豺狼当道,我辈忠君爱国之士,理应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本相虽一届老朽,孑然一身,然亦甘愿焚身以火,埋骨沧州,逐君侧之恶人。”
右相一番话,敛袖躬身大拜——
“诸位忠良,愿否受本相重托?共谋大业。”
一时间,堂下一片寂静。
此时,有一人忽然奋身而起,高呼,“清君侧!肃宫廷!”
既而,堂下沸腾,众人皆振臂高呼:
“清君侧!肃宫廷!”
“清君侧!肃宫廷!”
“……”
 
第85章 解前缘
 
一日后,天使携封后节诏刚刚踏入南岭地界,右相一党斥“南岭宋珂乃妖女祸主”“南岭宋氏难当一国之后”的折子便如雪花般落入大正宫。
“啪——!”
虞洮气得一下将折子甩出老远。
“毕蓬山如今胆子也太大了,退亲一事朕确实亏欠于他,可他欲壑难填,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结党营私,怂恿拉拢言官向朕施压!”
高泽拾起散乱的奏折,“皇上赐了毕娘子公主尊位,右相如今告病在家月余未上朝,皇上念他年迈失女也纵了他,且够了。”
虞洮搁下批红的朱笔,捏了捏紧拧的眉心,“这几本折子拿去宫门外当着众人面烧了,叫众人看看,莫要再揪着此事不放,在背后烂嚼舌根!”
拢了一沓折子,高泽躬身。
“老奴这便去办。”
“嗯,去吧。”
虞洮颔首,鼻尖缩了一缩,“等下,炉里的香点完了?”
自从他嗅过阿珂身上的零陵香,大正宫的香炉里就四时不断的续起这味香。
虞洮批折子的时候嗅惯了,今日香堪堪燃尽,他就立时嗅出来了。
高泽退回来几步,回话道:“宋娘子亲制的零陵香,上次送来的现下只剩这么些了,老奴方才正准备再去长寿宫取些。”
“罢了,朕亲自去向她讨。”
“是。”
高泽垂首,嘴角的弧度掩都掩不住,皇上相思难表,可不又中了宋小娘子的圈套。
今日上朝前,宋娘子特意遣绿萼过来传话,说零陵香熏多了寒凉,刚入春,恐陛下伤了身,因此劳烦高总管给香炉里少添些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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