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麟也吃得很满意,他喜欢这种浓郁的骨汤味道,更喜欢这粗面的口感,一口汤一口面吃得很美,至于那几片叉烧肉早就被他吃光了,软绵细嫩,回味无穷。
二丫则是省着吃的性格,她的面都快吃完了,叉烧还剩下两块,看了看碗里面光秃秃的赵大哥,用扒黑蒜油的公筷将一片叉烧肉送到了他的碗里。
“谢谢帮我读信,晚点还得麻烦帮我给蓉娘写回信,拜托了!”
兆麟还没接受过别人给自己分的菜,虽说这只是一片叉烧肉,他却笑得很开心,还开起了二丫的玩笑,“郁雅大掌柜真是会做生意,这一手借花献佛,做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浓厚 好吃
不知道为啥最近全选复制老少一段 以后我会注意的
第二十一章
趁着赵公子帮二丫写回信的工夫,郁桃拎上一小篮子石榴和剩下的半条叉烧肉,去了孙嫂子家里。
孙嫂子家的小儿子比二丫要小几岁,不过也是在西市南巷里学堂进行启蒙的,她这一趟就是要去打听打听那边儿的情况。
“这事儿啊,你问别人,还不一定跟你能说清楚”,孙嫂子接了她的东西,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在院子里坐下,“那学堂去年才换了塾师,现在是一个外地来的庞秀才在教了。咱家小榔头去年秋天入得学,也就是学些基础的,我瞧着教的还挺不错的,人也耐心得很。”
“那是要怎么拜师啊?”郁桃也没送过谁去上学堂,好奇得很,心里面也在感慨,不愧是津门,秀才也就能出来坐坐启蒙馆,她记得浣纱镇那边的秀才只用在名下挂田就能过上很好的日子了。杜子腾甚至只是个生员,便有人追着喊他老爷了。
孙嫂子想了想,“庞秀才那边的束脩是一捆十块肉干,或者是一个肘子,一壶酒,四小桶杂粮就成。”
“这也不算少了啊”,郁桃咋舌,“看来是真的教的好。”
“是啊”,孙嫂子热心地很,“你要送谁去?你在这儿也没啥亲戚吧?咋就打听起来学堂了?”
郁桃知道孙嫂子有些重男轻女的毛病,就换了个说法,“想着送二丫去学一年,多少认得几个字,到时候好帮着记账。”
孙嫂子一愣,还是客气地符合道,“是啊,你们俩做生意,还是要有个能识文断字的好些。不是我说,我,郁娘子,你这还年轻…”
郁桃也不搭腔,就这么笑着听她说下去。
孙嫂子目前也就是说说,心里倒是拿定了主意,要在相熟的人里面找一个配得上郁娘子的。
郁桃问清楚了一些注意事项,先带着二丫去拜访了一趟庞秀才,又选了个吉日将束脩带了过去。
庞秀才身材干瘦,面白无须,见到二丫过来倒是挺严肃,不过看到送来的大肘子,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郁雅,做学问要先做人。在学堂中要遵守规则,不得辱及先贤,不得顶撞先生,不得欺辱同学,记住了么?!”
二丫瞪圆了眼,狠狠地点了点头。
也趁着准备束脩的时候,郁桃给小面馆找了个帮佣,是胡嫂子介绍过来的远房亲戚,丈夫前两年没了,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过得有些艰难。
这名帮佣名叫秀玉,来帮过半天的忙,看上去倒是很老实,手脚也算是麻利。二丫教她的事也是很快就上手了,两人一合计,就叫她每日来店里面帮忙,午市和晚市中间的时间,还能回去做些家务事。
秀娘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一天有二十文拿,郁娘子还说了每天会把卖不完的面和食材分她一部分,这就又能为家里面省些支出了。
二丫去上学堂的第一日,是背着孙嫂子送的小书袋,装着赵大哥送的笔墨纸砚,带着桃桃姐做的饭团去的。
郁桃一早就将她送了过去,回家准备面馆的材料,也别说,家里面少了二丫,不但要做的事情多了,还总是觉得冷清清的。
“可不能这样啊…”郁桃一边洗着菜一边自言自语,“等二丫长大了还得把她嫁出去呢,唉,得从现在就开始适应适应啊…”
满腹嫁女愁绪的郁桃在午市的时候喊了好多次二丫的名字,每次都是喊出来了才想起来二丫去上学了,惹的来的老客都要问上一句,“咱们二丫去哪了?”
郁桃也一次一次,不耐其烦地回答道,“咱们二丫上学堂去了,等识字认数了就要回来做大掌柜喽!”
老客们听闻消息都笑着恭喜,还有人打趣道,“咱们这小码头要出一位女状元喽!”
郁桃也是到了津门才知道,这里还真的是有女秀才的,她们通过的是雅试,也可以接着往上考,只不过大多人都选择了进宫或是去往公主府做女官。
目前还真没出过女状元,老客们也只是打趣,却没想到多年后的第一名女状元还真是从这小面馆走出去的。
不料二丫去上学堂的第一日,却是哭着回来的。
“这…这是咋回事?”郁桃瞧着她头发乱糟糟的,含着眼泪拖着破破烂烂的小书包,鼻子下面还有可疑的红色痕迹,惊讶得不行,“你这是打架了?”
“嗯。”二丫抹了把眼泪,闷闷地应了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
郁桃拍了拍她的脑袋,把歪掉的小头花从乱糟糟的头发中理了出来,“怎么哭了?难道是输了?”
“……”二丫僵在了她的怀里,一路上的担心瞬间化成了泡影,她在心里面暗自唾弃自己,怎么会觉得桃桃姐会因着她打架的事情生气呢?
旁人若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应该是会担心她是不是受欺负了,桃桃姐却是关心她有没有打输,桃桃姐真好!
二丫又在她怀里面蹭了蹭,发出了争气的喊声,“我才没有输!”
“那你哭啥子?到底是怎么了,跟我说说。”
二丫把破掉的小书包拿给她看,里面的砚台上被磕出了个小口。那是赵大哥送她的砚台,品质什么的她看不懂,不过样子倒是很好看,方台圆口旁边还雕了两只小兔子,二丫就是属兔的。
因此她对这块砚台很是喜欢,郁桃记得她今早是用棉布包好才带去学堂的。
“我旁边那个小胖子可讨厌了!见我的砚台好就要抢走用,我不给他,他就往我这边一推,砚台磕在桌子上就有了个坑…”二丫心疼极了,抱着那块砚台在创口上摸来摸去,恨不得能将它抹下去。
“那小胖子可真坏啊!”郁桃的安慰简单粗暴,“要不我再给你买一块新的?”
二丫看了她一眼,恨恨地哼了一声,“这块儿又不是不能用了!”
郁桃见她将砚台放回了小书包中,抿着嘴偷偷地笑,二丫就是这么好哄,不过她也有点担心,“先生不是说了不让跟同学闹矛盾的么?”
“是啊…”二丫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当然不会在学堂跟他闹矛盾,我是等下学了,在路上堵着他打了一顿的!”
“好家伙,这是要出个大姐大啊”,郁桃打量了二丫几眼,小姑娘比着来津门前要长高了些,脸却比先前要尖一些,倒是比生病的时候好一些。
二丫在等郁桃的反应,见她半天都不说话,不由得有点心虚,主动投诚了,“桃桃姐,我保证这次没人看到,下次我再也…嗯…我一定回家问了你再说!”
郁桃简直要被她逗笑了,“打人是不对的,不过那个小胖子也不对,这件事你是该回来告诉我,或是直接告诉你们先生。”
“……”二丫想了想,点了点头。
上学堂是她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情,如今就算是成真了也像在梦中一样,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先前的习气。
二丫有些懊恼,她内心中还有些惶恐,先生说了做学问要先做人,像她这样的是不是成不了人,也做不成学问了?
这话她倒不能问一心觉得她很好的桃桃姐,只能自己郁闷了好几日,逮到屎蛋儿来的时候问了他。
史鹏举却不懂小女生的心思,他眉毛一皱袖子一卷,“跟哥说说,欺负你的小胖子住哪条巷子?哥帮你去收拾他!”
二丫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那小胖子还没有她高,屎蛋儿居然要向人家出手。
不通风情的屎蛋儿无法充当郁雅的解语花,郁闷不得解的二丫只能抓住机会向赵大哥请教。
兆麟是来转交林将军的答谢礼的,不想却被这么深刻的问题绊住了脚,他思索了一下刚要回答,就见郁桃端着三碗梅子冰酪过来了。
被凿碎了的冰沙上浇了煮过的甜牛奶,还撒上了紫红色的梅子酱,最顶端还点缀了一朵小紫花,看上去清爽又美味。
三人默契地停止话题,都先吃了一口冰酪,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倒是解暑的好东西。
兆麟吃了半碗才回答二丫的问题,“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①。你觉得自己无德,其实已经做到了诚字。待已以诚,待人以诚,读书明理,方能立身立德。”
二丫有些懵懂,却也明白了自己不是无可救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三两口吃完了冰酪,兴致高涨地回屋读书去了。
“真是小娃娃”,郁桃咬着小银勺,歪着头去看兆麟,“那些东西真的都是林将军送来的么?”
兆麟的眼神有些闪躲,“有什么问题么?”
“倒也不是…”郁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要说林将军为了感谢她们,送来了张小庄子的地契还不够,又送了些米肉油粮并水果点心,还贴心的送了两大块冰用来降暑,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她手中的银勺子,还有用来盛放冰酪的精致瓷碗也是林将军送来的。
“林将军若是这般贴心的人物,怎会注意不到蓉娘的改变呢?”
兆麟手中的银勺不小心撞到了瓷碗上,发出让他心惊肉跳的响声,他像是被这响声叮了一口,猛地站了起来。
“后院的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兆麟:嗨,那不是想往礼单里加点东西,一不小心加多了…
第二十二章
赵公子劈柴的姿势很好看。
郁桃搬来津门后,见过市场的卖柴郎劈柴,也看过史鹏举帮着劈柴的模样,不可否认的是,赵公子的姿势是最好看的。
他的身姿挺拔,握着斧头的长臂舒展,拉出利落纤长的曲线,宽肩阔背,猿臂蜂腰,都在斧头的一起一落间展现了出来。
郁桃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内心给他打了个十分,心满意足地走了。
兆麟则在她离开后才放松了下来,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郁娘子刚刚在看什么,背后炙热的目光催得他出了一头汗,内心忐忑不已,怀疑是不是送礼的事情暴露了。
他怕自己越待暴露的越多,匆忙劈好了柴,挑完水就借口离开了。
走到半路的兆麟仍觉得不太保险,扬手召来了松竹,“你往林将军送的庄子去一趟,把那儿料理好,顺便把今儿放进去的茶碗再找几套,放进庄子里。”
兆麟想的很细致,只要郁娘子到庄子上逛一圈儿,发现了同款的茶碗,估计就不会怀疑那礼单了。
松竹却伏在马车上没动,“爷,今天放进去的那套茶碗是前年明妃送来的,是她们家私窑烧出来的瓷,市面上怕是找不到。”
“……”兆麟先前挑它放进礼单,不过是因着那茶碗的纹样是四季果,画着桃子的那一只格外惹人怜爱,却不想还有这种事。
“罢了”,他伸手摁了下眉间,转口问起了旁的事,“五公主那边的信送到了么?”
松竹立马回答,“已经送到了,小的在林府等了一会儿,五公主没有回信的意思。”
“随她吧”,兆麟拍了拍衣裳的下摆,对她并算不上心,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没有名分的赵家人,连赵字都不能用的赵家人,五公主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很正常。
松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六公主那日好似也在府上,小的注意没让她瞧见。”
兆麟刚松开的眉头又缩了起来,这六公主可比五公主难缠多了,他是先帝遗腹子的事只有今上和太子知晓,明面上他是通过科考靠上来,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寒门子弟。
而六公主则是今上这些公主中最有野心的那个,她门下食客众多,早先就瞄上了他,他拒了好几次,却也知哪怕自己现在是太子门下,她也没有停止纠缠。
和不受宠的五公主不同,六公主的生母是贵妃,也是先前送过她茶碗的明妃的姐姐。
“回吧”,兆麟没了兴致,挥了挥手。
郁家的小面馆今日也来了不得了的客人。
两队军士将小店的桌子都占满了,每人都点了三碗阳春面,正襟危坐地等着,连交谈都没有,店里面安静的只有郁桃在灶台上忙碌的声音,秀娘被这些人吓得脸色苍白,半边身子躲在通往后院的门帘后,惊恐地打量着店里面令人窒息的气氛。
她瞄了两眼那些垂着眼不做声的军士们,又看了几眼毫不受影响在灶台后的郁桃,瞧着她双手一提就提出了七八个煮好面的竹篦,还在锅边哐哐甩了甩水。
秀娘被两声砸在了心了,摁住心头乱蹦的小鹿偷眼去瞧店里面那些军爷们,瞧他们没什么反应,才稍稍放松下来。
“秀娘,上面了。”郁桃招呼了一声,先将第一批面端了上去。
她像只蝴蝶,忙着店里面飞来飞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摆着的那张桌上新来了一位穿着长衫的男子,正远远地打量着她。
“将军,您这要给人涨声势,也不是这个涨法啊?”坐在那人身边的另一位长衫男子噙着笑,不知道自家将军是怎么了,这带兵出任务还要拐个弯儿来吃碗面。
“瑾瑜,蓉娘给我写信了”,林将军打量了整个店,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被唤作瑾瑜的人叹了口气,用根筷子在先前送过来的面汤碗上敲出了一串锣鼓点,拉长了腔念一句,“子女都是债啊…”
背了女儿债的林将军盯着端面过来的郁桃看了几眼,不明白她是怎么在短短几天就让女儿变了个样儿的,蓉娘和他的别扭从她娘去世的那年便开始了,他一直以为等女儿长大了就好了,谁知道却愈演愈劣。
林将军接过瑾瑜递过来的筷子,挟起碗中的面呼噜噜地吃了起来。
郁桃在一片呼噜噜的声音里抹了把汗,终于是将所有人第一碗面都上了上去,她瞧了下篮子里干面的数量,去了后院取出了库存,顺便拿出了个小坛子。
“郁娘子,你听这些人,吃面的声音跟打雷似的”,秀娘过了害怕的劲儿,现在正新奇着,扯着她的袖子跟她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