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指控够彭英韶喝一壶的了。
打架就痛痛快快的打,彭英韶做事总是黏黏糊糊的,说的好听一点是顾及面子、周到、体面,离婚协议都准备好了,一个签字的事也能扯这么多闲篇,詹青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
詹青如彭英韶设想的那样是一个守法好公民,当她的丈夫为富不仁藐视法律,她会适时的“规劝”他走回正道。
……
离婚这件事着实令人心烦。
老白律师一走马上任,詹青就放心的把手机关机了。
正巧碰上中秋节,詹青就带况辛去三亚玩了几天,她本来还想出国的,不过况辛没办护照,要是出去免不了一顿折腾,退而求其次定了三亚的某个宾馆。
詹青估摸着老白律师的效率,知道这时候他已经起诉了,怕彭家动关系找自己,游玩期间一应花销全走的詹母的卡。
况辛倒是记得詹青跟彭英韶的斗争,但难得见詹青好心情自然不会提起来让她心烦。
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在太阳落山之后手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在沙滩上闲逛,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吃一顿海鲜烧烤,詹青点了满满一大桌,但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剩下的全进了况辛的肚子。
况辛十分真诚、温顺,詹青有时候半夜醒来看见他都会想:跟他在一起也不错。
甚至在返回A市前夜,两人吃饭时,看见况辛低着头认真给自己挑辣椒的时候,詹青甚至还想:要是生的孩子像他这么乖,她也可以接受。
不过反应过来之后詹青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沉迷美色。”
生孩子那么痛,倾心栽培出一个彭冬,她还想再来一次吗?
因为中秋有情人陪伴詹青好好放松了一把,再回A市面对彭家人的时候,詹青态度也没那么恶劣了。
至少在饭局上,看见许翩翩眼含屈辱的给自己下跪的时候没有站在原位,而是很给面子的侧身避了避。
彭母见到詹青如此暗自松了口气,对詹青说:“青青,都怪这狐狸精勾的爷们儿迷了心窍,英韶已经知道错了。”
詹青看着面色铁青的彭英韶似笑非笑道:“是吗?”
彭母:“你们结婚这么多年,冬冬翻了年就八岁了,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不能摊开好好谈的?”
许翩翩原本强忍着委屈,现在却因为彭母的这番话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她为了爱人向别人下跪,结果彭母还在劝他们夫妻复合。
许翩翩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彭英韶,彭英韶对她说:“起来吧。”
彭母本来温柔的跟詹青说话,听到这句话扭头冲许翩翩吼道:“给我跪好了!”
一屋子人都静了一会儿。
彭英韶还算个人,亲自把许翩翩扶了起来。
詹青老神在在的坐在对面看着彭英韶挑战彭母权威。
彭母因为儿子的举动面上无光,对彭英韶说道:“你因为这个贱人要跟我作对?”
彭英韶:“妈,青青不会因为她下跪就撤诉的。”
彭母下意识看向詹青,詹青温柔一笑:“英韶,你说什么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嘲讽的看向面前的野鸳鸯,那目光犹如实质,好像在说一个大男人出轨了还要情人出来下跪道歉,啧啧。
彭母不察她话中深意,继续朝彭英韶发难:“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们爷俩。”彭母恨恨道:“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青青跟冬冬两个人,还顶不上你外面养的玩意儿?”
她厌恶的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许翩翩,“把你的泪收一收,哭给谁看呢?出来卖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彭英韶:“妈!”
贪心
彭母因为彭父饱受小三之苦,儿子越是替许翩翩求情她心里的怒火越旺,带着一股子积年仇怨把许家祖宗十八辈都拉出来埋汰一遍。
彭英韶:“妈!翩翩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为许翩翩求情的时候目光下意识扫过詹青,詹青端坐在座位上闲散的瞧着这场闹剧,不置一语。
彭母:“她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我呸,贱货。”
许翩翩难堪的泪如雨下。
但包厢里的三人,最应该体贴安抚她的彭英韶正在跟彭母争执,剩下一个还是“狠心”告自己丈夫重婚的恶毒女人,现在看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出声打断这场闹剧?
彭母:“英韶,我这次瞒住你爸约青青过来,是希望你们夫妻敞开了谈一谈,你倒好,巴巴的把这贱人带过来!她攀龙附凤的时候怎么不提自己的脸面,现在倒是哭个不停。”
彭母看着许翩翩那副衰样就头疼,三十好几的人了,脸上细纹都能夹死人,现在还一副为真爱奉献的纯情模样,装给谁看呢?彭母恨恨的看着她,这对父子眼瞎还瞎一处地方了,一个两个净爱往粪坑里钻。
她骂完彭英韶又对詹青说:“青青,是我没把儿子教好,我这个当妈的亲自给你赔罪。”
说着就要鞠躬,但腰还没弯一点立马就被詹青半强硬的扶了起来。
詹青笑道:“您这说的什么话,儿子生出来这么多年了,您现在还要给他擦屁.股,我想想也心疼。”
她痛快道:“我起诉英韶本来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要是他能给个准话,我何苦折腾这么一场?”
詹青看着彭英韶,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隔空相望,彭英韶一向引以为傲的修养被三个紧紧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用拳头、眼泪硬是砸出一条裂缝。
他这时候面色僵硬的率先结束了对望。
詹青只觉得痛快。
她说:“毕竟重婚罪要判两年呢,我也不想冬冬以后有个坐牢的爸爸。”
彭母再怎么在詹青面前数落自己的儿子,但心里也是向着他的,听到儿媳妇这么说心里很不痛快。
她现在都有点觉得詹青拿乔了。
谁知道詹青接着道:“那您就劝劝他,签了离婚协议,大家都好。”
这话一落地,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不提彭母的错愕,连许翩翩委屈的低泣都收了起来。
彭母有些缓不过神:“你们要离婚?你不是因为这小贱人斗气……你是要离婚?”
“欸。”詹青说,“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妈,你是不知道,这位许小姐都没名没份的跟着英韶多少年了,我之前就因为这个闹过,但就这也没把两个人断了。”
“现在冬冬也长大了,我就想着我也没必要跟他们继续耗下去,咱们詹彭两家联姻,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也没得闹得好好的朋友不当成了世仇。”
她合掌道:“大家都是明理人,我们两个好聚好散,促成他们这对姻缘也是我的功德了。”
一个贱皮子怎么能跟詹家的女儿比?!
彭母喊詹青名字,她下意识想把人留下来,但脑子混沌着怎么也组织不出来句子。
詹青安慰般的拍拍彭母的手,“妈,您对冬冬的好我都记着呢,就是我们离婚了,他还是您孙子,您想什么时候看他就过来找我。”
经过彭英韶身边的时候,她压低声音说:“彭总,重婚案呢既可自诉又可公诉,现在是我自诉,自家人说话怎么都好商量,你要是现在想通了也好收手,但要是真走到公检法程序让警方介入,那……”
詹青仿佛想到了彭父知道这件事的光景,笑了笑,接着道:“那我可没办法了。”
就是柯鸿飞舌战群儒能把人捞出来、保出来,那彭家被撕下来的脸面呢?
人活一张脸。
连离婚都能闹到这个地步,彭英韶肚子里能有几两墨?别忘了,彭父还有个私生子正对继承人宝座虎视眈眈呢。
詹青知道他今天是被自己老妈赶鸭子上架压过来了,没有智囊团跟在身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她也没等,提着包包一阵风般刮过哭的我见犹怜的许翩翩出去了。
临出门前还是没忍住又走到许翩翩身边问:“我也想问,今天怎么只会哭了?你之前不还是挺横呢吗?”
“啧啧。”詹青瞧着她布满泪痕但仍旧没脱妆的脸说,“假文化人就是骨头轻啊,让跪就跪的利落。”
说完也不关心屋里三人的官司,慢悠悠走了。
詹青今天难得出门,结束时间还早,就开车去A大找况辛。
但没想到刚登记开车进了学校,就见况辛跟一个女生并排走着出来。
詹青脚踩刹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他们两个后面一起出了校园。
门卫看见熟悉的车牌号刚进去又出来,说道:“这不是闹呢嘛。”
两人一路步行走到学校附近的某个餐厅。
詹青跟踪人也很有技巧,她今天开的车是上个月刚定的新车,昨天才提出来,况辛还没坐过,这样自然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不仅如此,她还推测两人的行进路线,有时候还会超过他们先走一步,但得益于大学城附近复杂的交通,短短一截路都要停好几次,詹青就这么悄悄的跟着两人过去了。
这家餐厅詹青还有点印象,她跟况辛在这里吃过几次。
况辛跟那个女生选了一个临街的位置,詹青坐在车里就能清楚的看见两人的互动。
她刚开始跟踪的时候还想:不会吧,我运气这么绝,走了一个彭英韶来了一个况辛?
然后又想彭英韶这个富二代都栽自己手里了,收拾一个不听话的情人还不简单。
但跟到这里实际上也差不多能认出来女生的面貌,两人有三四分相似。
再者说,仔细观察下也能发现况辛跟女生的亲近很有分寸,虽说很熟捻,但确实稍微少了那么一点亲人之间的亲密,连亲哥哥詹泰对詹青都没这么冷淡,但他偏偏能这么客气的对自己的妹妹。
詹青已经知道女生的身份了:况辛妹妹。
她这边想明白了直接在手机上点了这家餐厅的外卖,外卖员走几步路就挣了配送费咧着嘴一直笑,詹青降下半扇车窗吃东西。
餐厅里,况家兄妹还在争执。
况辛妹妹名叫况紫,十八岁,脸上没有这个年纪小女生的轻松反倒带着一股疲惫,况紫说:“就不能让我见见?”
况紫所在的师范大学跟A大关系很好,好到零几年的时候都是共用一个BBS,师范大学内部还有免推进入A大的名额,况辛这件事一出来,况紫立马就得到了消息。
她本来打算趁着中秋跟哥哥谈谈、问问情况,但没想到况辛接电话时很淡定的说:“你说的晚了,我正陪着她旅游呢,回去再说吧。”
今天这顿饭约的也不容易,她下午还有一个家教的活,时间紧的很。
这时服务员上了菜,况辛给妹妹递筷子:“先吃吧,吃完再说。”
肚子里有食,人的脑子转的也慢了。
况紫想起况父刚查出尿毒症的那段时间,家里的担子全压在哥哥身上,她那时候愁的学都上不进去,甚至还想过还不要去哪儿卖个血,但没想到况辛却突然签了一个什么公司。
况父高兴的对况紫说:“你哥哥那个公司出了一笔买断费。”
买断费况紫倒是听过,她本来也没多在意,但在学校听到况辛被富婆包养的事之后,这笔买断费却突然成了梗在她喉间的一根刺。
哥哥是为了爸爸、为了她、为了这个家。
况紫尽量委婉的对哥哥说:“她人怎么样?”
况辛被富婆包养的传闻一出来,况紫也跟着室友得到了一些“知识”,比如说富婆喜欢玩什么东西啊,包什么样的鸭子啊,有的富婆还会让包养的小白脸去做手术在那上面安个珠子……
况辛:“很好。”
看着况紫一脸不信,况辛笑着说:“她不仅性格好,长的还很美,要不是她因为跟丈夫闹离婚心烦,……我这辈子是攀不上她的。”
阶级是个十分模糊的东西,但却一直存在。
如果说詹青是富人阶级倾尽心力、资源培养出来的大小姐,那况辛顶多算个穷酸学生,他们要是正经谈恋爱,况辛一把人带出去,绝对没人拍着他的膀子调侃的说他有能耐,反倒都会隐晦的说他高攀。
明显就不是一个阶级的。
况紫见到自家哥哥隐隐有些失落的样子,——这副沉溺于爱情中的样子虽然看的人倒牙,但至少可以确定况辛没遭受什么“非人般”的虐待。
况紫松口气的同时也感觉难以下手,她本来计划着劝哥哥跟富婆分开,两兄妹有手有脚,A市这么大的家教市场,拼一拼,自己再省一点,绝对能撑起这个家。
但现在看着况辛的样子她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这可是她哥哥的初恋啊。
况紫试探道:“她喜欢你吗?”
“喜欢。”况辛说,“但她还可以喜欢更多的人,分给我的太少了。”
实在是太少了,就像是糖果上掉下来的一点碎渣,虽然十分珍惜的含在嘴里细细品味,不断安慰自己:你之前都没见过糖果呢,现在还能吃一点应该知足啦。
但内心深处总想着:要是属于我就好了。
多贪心。
离婚证
因为有刑事起诉这把利剑悬在彭英韶头顶,两人离婚速度快的律师都不敢置信。
这场离婚战在阔太太圈刚听到一点风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向詹青打探的时候,已经收尾了。
双方律师就离婚协议的具体条款内容商谈了三天,当事人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到场,律师商讨完詹青签了字,彭英韶签了字,一个月后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天公作美,离婚这天是个大晴天。
詹青把离婚证收到包包里,跟着彭英韶一起出了民政局大门。
许翩翩正站在大门口等着,见了詹青,即使再费心控制表情维持自己的完美人设,还是难免露出一丝窃喜和得意。
这副精明毕露、小人得志的嘴脸真丑啊。
詹青内心一哂,眼看熬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机会上位了,能不开心吗?
一个小三在正宫面前得意是十分不理智的,因为阔太太手里有钱、有闲,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整死一个小三也就抬抬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