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朕微萌
时间:2022-03-08 07:35:21

  “嗵!”
  白脸男同时甩掉肩上负重,瞬间变回成紫褐色躯干和尾背,朱红色窄横纹,雪白大脑袋的原型。
  打斗一触即发。
  “打,早打完早收工!我先睡会儿,等他们打完了再叫醒我。”
  “好嘞,赌一包老鼠干,今天姗姗美人胜。”
  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人,一男一女,相貌丑陋,性情怪诞。他们虽然拥有各自独立的思想和上半身,但却共用着同一个下半身。
  他们的原型是五步双头蛇,据说不被上天恩泽,活不长的,但却武力值惊人。
  由于珊蓝、白脸男和双头蛇纷纷撂挑子,后面的卷头发胖老头(黄金蟒)再也支撑不下去,至于尾巴上的男童小叶(赤尾竹叶青),本来就是混在里面出工不出力的,到哪儿都是玩耍。
  “哎呦呦,莫打,莫打,等把这个大家伙抬回去再打……”
  胖老头苦口婆心,只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纷杂的打斗声中,竟无一人听他的。
  这群南越古林里的小蛇妖日常三件事:睡觉、找食和打架。
  前两件关乎生存本能,后一件是唯一的精神和□□娱乐。
  可见打架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万不能被中断,延期都不行!
  胖老头放弃了,哪儿停下就哪儿躺着,还摆出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开始欣赏这场打斗。
  嗯,今天这场打斗格外激烈,小珊蓝的修为又精进了,白脸男一如既往的稳中求狠,小珊蓝也讨不到好去……
  各自欢快的小蛇妖早已忘记先前被他们像蚂蚁搬毛毛虫一样扛着的大家伙。
  那个大家伙是双头蛇兄妹俩外出觅食时偶然发现的,正处于蜕甲期,躺在浅水洼里,除了心口处尚有一丝暖意外,气息几近于无。
  起初小蛇妖们以为这不过是一条巨大的水蟒,直到齐心协力将对方从浅水洼中抬出来时,露出其蜷在身下的两爪三趾……
  类龙无角,有鳞,如蛇,其首如虎,溪潭之下,声如牛哞,是为‘蛟’。
 
  4
 
  
  这群深居南越古林的小蛇妖都是土包子,在他们贫瘠有限的蛇生里自然是没见过蛟的,但这并不妨碍它们认出蛟这种比他们高级的多的物种。
  就像龙,有几人见过真龙?但若龙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无他,唯常识耳!
  小蛇妖们本意想救的是蟒,结果老天爷却送给它们一条蛟,忐忑的同时又有点怕怕的……
  但蛟已经抬出来了,再扔回去好像不太好。既然不能扔,免不得抬回老巢,把救命之恩坐实了。然后……
  只可惜这条蛟这会儿的感观却不太好,救命之恩的赤诚没感觉到,恰恰相反,正严重怀疑这群小蛇妖们是来索她命的。
  起先,小蛇妖们抬着她健步如飞,那速度宛若投胎逃命。可是天又黑,林中路况又不好,小蛇妖们之间既不团结又默契全无,七拐八绕,各种横木、山石挡路,其间骨头都被撞错位了,鳞甲哐当哐当的响个不停。
  蛟在换甲期间异常凶险和痛苦,本来就只剩下半条命在那儿死死扛着,与天道斗,与自身斗。
  结果这群不靠谱的家伙莽撞的行为又要了她半条命中的一半……
  但这些都还不至于让她起杀心,顶多有点烦躁,毕竟对方太过渺小,不同物种之间地位和实力的鸿沟,很难让她与他们计较。
  最高级的鄙视就是无视,譬如老虎和猫、鳄鱼和鱼、蛟和蛇。
  可是这群小蛇妖跑路跑到一半不到突然不跑了,简单粗暴地将她扔下,然后内斗去了。
  内斗就内斗呗,就算内斗个全军覆没,也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奈何好死不死的,他们把她扔下去的时候,蛟头正对着某种大型野生动物的排泄物堆。
  前不久刚好才经过雨水的滋润,排泄物变得黏稀合度,和林中腐叶混在一起,味道经过升华和提炼,早已和寻常排泄物堆不可同日而语。
  她现在不仅身体处于僵硬状态,就连意识也都时有时无。自然不可避免的,就和升级过后的排泄物进行了一场非自主意愿的深入交流。
  这还不是最让人崩溃的,最崩溃的还在后头……
  后头,她的尾巴上,小蛇妖中的男童小叶(那条赤尾竹叶青)正在尽情地发挥他小孩儿的好奇天性,尽情地蹂*躏着她的尾巴。
  “真的好像一株铁树诶,这一尾巴扫过去能不能把珊蓝姐姐和白脸男哥哥斩成几段?”
  最稚嫩的声音天真地说着最邪恶的话,活像个小变态!
  小变态不仅说,还顺着她尾巴内侧那条凸起的淡粉色的线来回抚摸。
  这条线可不能随便乱摸,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
  ‘无知蝼蚁,蝼蚁无知!’偶尔意识回归,她会羞愤得再厥过去。
  小蛇妖们不知道,无意之中他们给自己招来前所未有的杀身之祸。
  她不知道,这一次换甲与以往不同,能挺过去活下来已是不易,蝼蚁虽然弱小,但有时候却运气好到爆棚。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翻越了几座山,跨过了几条河,直到东边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他们才在一个风声猎猎的空旷之地再次停下来。
  这是一个四面环水,隐于密林却类似于拔地而起的小高原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的正中间,有一棵两头微收,中间圆阔,树冠像蘑菇云,高大得几乎有些突兀的怪树。
  小蛇妖们将蛟扔在怪树下。
  折腾了一夜,小蛇妖们早已筋疲力尽,扔她的时候更加随意且粗暴。
  她被摔得有些惨,身上鳞甲灰暗凌乱,宛若死蛟。
  “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一晚上出力最少,唯一还神采奕奕的(赤尾竹叶青)小叶嫌弃地正对着脏兮兮的蛟头。
  其实不光是小叶,珊蓝、白脸男、双头蛇和胖老头,他们无一不怀疑这头被他们‘辛辛苦苦’抬回来的蛟可能已经死了。
  大家七倒八歪的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氛围陡变,开始一场稍显混乱的讨论会。
  在这场小型讨论会中,她大概知道原来在这片南越古林里,除了这群不入流的小蛇妖,还有一条同样修成精怪但却凶狠毒辣恶贯满盈的眼镜王蛇。
  而她先前待的浅水洼正好是在眼镜王蛇的领地范围内。他们之所以敢‘救她’,不是因为大无畏精神,而是因为如今眼镜王蛇正好不在家。
  他们打着‘救命之恩,携恩求报’的目的,因为无论她是巨大的水蟒还是可能会成龙的蛟,好像都能够帮助他们对付一直以来‘看不惯又灭不掉’的死敌眼镜王蛇。
  如果运气不好,处在换甲期间的蛟死了,她的内丹可以增加修为,筋骨可做法具,鳞甲比钢铁还硬更是用处多多,总之全身都是宝。
  总之,这一趟稳赚不亏。
  ‘尔等刁民,既怂且恶!’
  她被气得厥过去又醒过来,俗称‘死去活来’。
  “哐哐,哐哐哐……”
  饶是其他妖还在讨论不休,小叶已经开始心动不如行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铁锤和凿子,在她背部找了一块最大最坚硬的鳞甲又是敲又是撬。
  小叶老早以前就想做一把白脸男跟他讲过的外面的大将军使用的长剑和盾。这片南越古林里的物资说丰富也丰富,说不丰富也不丰富,一直都没寻觅到适合的材料。这下好了,这条从天而降奄奄一息的蛟,这满身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鳞甲,简直就是老天爷开眼,专门送来成全他的心愿的。
  小叶的行为,其他蛇妖自然看在眼里,但却无一妖阻止。
  大家想的是,反正这条蛟正处于换甲期,旧的鳞甲脱落,新的鳞甲长出来。那么提前撬掉一两块旧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准还能帮对方一把。
  至于蛟会不会痛,会不会难受,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那蛟会不会痛,会不会难受呢?
  只见这条蛟突然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好似万箭齐发,死死地盯着唯一在她视线范围内的双头蛇兄妹俩。
  双头蛇兄妹俩本来是人首蛇身的状态,这是一种既方便平时运动和交流,又特别放松的状态。可是蛟的这一眼,却让他们瞬间变回完完全全的蛇的状态。
  那一双眼如刀锋箭镞般凛冽,带着居高临下视万物为蝼蚁的威严,对着东天升起的半轮红日,红中泛着淡淡的绿,漂亮的无与伦比。
  其实在换甲期间的蛟不仅身体僵硬、鳞甲暗沉,就连视力也会减退,有时甚至全盲。
  可是双头蛇兄妹俩却无声地弯垂下脑袋,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直到蛟的眼睛重新合上,双头蛇兄妹俩才同时扭过身,对着其他几个伙伴大吼:“都给老子闭嘴!”
  “嗵”,小叶的锤子都被惊掉了。
  “哎哟!”掉下去的锤子刚好砸到黄金蟒胖老头的脚。
  胖老头沉重的屁股抬起来又放下去,嘴里塞着一根五香老鼠肉干,喉咙里直咕噜:
  “吓死老人和小孩了,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美女蛇珊蓝柳眉倒蹙,正欲对双头蛇兄妹俩吼回去:“两个丑八怪,又发什么疯?”
  白脸男却及时伸手阻止了她,并冲她摇摇头。
  说来也奇怪,这俩昨夜才刚刚打过一架,这会儿珊蓝却愿意听从白脸男的。
  小蛇妖们终于都安静下来,化作蛇形,依次爬上那棵突兀的怪树,从一个小拱门钻进树干的大肚子里。
  看来那里便是他们平时休憩睡觉的窝了。
  垂死挣扎了一下的蛟就这样被丢下了。
  大概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今日阳光格外炽烈,天空无遮无拦,连朵稀薄的云都没有。风也没有。
  蛟本是水生之物,就这样被暴晒着,一直晒着,那滋味真是“棒”极了。
  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和知觉,她知道这次真的是要折在这里了,折到这帮不入流的小蛇妖们手上。
  却不曾想,在小蛇妖们都睡着以后,在蛟陷入混沌之时,这个四面环水,隐于密林,类似于拔地而起的小高原的地方,连同这棵古怪的大树,像一个巨大而古老的密阵,在悄无声息中滋养着小蛇妖们以及外来者——蛟。
  、
  在这片南越古林里,小蛇妖们的日子在经历过一个小小的涟漪后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每天,从晨曦微露起,白脸男、双头蛇兄妹俩、珊蓝便早早的从树洞里出来,看一眼要死不死的蛟,然后到密林里的其他地方去,或寻找食物,或修炼。
  黄金蟒胖老头也起得早,不过他不爱往外面跑(看体型也知道),他喜欢靠在蛟身上(以前都是靠在树根底下),懒洋洋地打瞌睡。
  当然,阳光好,空气又干爽的时候,他会开始熏制并晾晒他的那些老鼠干,青蛙干,泥鳅干,野兔子干,各种野果干……
  至于赤尾竹叶青小叶每每不到日上中天绝不起来,起来后除了将蛟掉下来的旧鳞甲拾掇起来(掉了一半要掉不掉的,直接敲掉),洗干净,藏妥贴,之后便再也不见蛇影了。
 
  5
 
  
  有时候,直到白脸男、双头蛇兄妹俩、珊蓝等所有外出的伙伴都回来了,直到日上中天变成月上中天,小叶还是不见踪影。
  抓阄、抽签、划拳、掷骰子……几个大妖怪时常变换着法子决定当晚出去抓野猴子小叶回家的人选。
  不过十有八*九都是惯爱家里蹲的胖老头‘幸运’胜出。
  当然也偶有例外。
  如果是白脸男出去抓小叶回家,回来的小叶一定是鼻青眼肿,两腿微瘸,活像只摇着屁股走路的鸭子。白脸男的观念一向是,小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使劲儿揍,狠狠揍,死不了就行。
  双头蛇兄妹俩若是最近有什么新的毒丹炼成,也会偶然在游戏中‘胜出’,那天回来的小叶准会蔫得像个腌菜头,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内洗心革面,变得和胖老头一样爱家顾家,每天靠着、躺着打瞌睡。
  当然,全身发黑,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吱哇乱叫的情形也时有发生就是了。
  不过这其中从来都不包括美女蛇珊蓝,毕竟人家是美人儿,自然要早睡早起,如此才能美颜常在青春常驻。
  大约过了个把月时间,被小蛇妖们像摆件一样扔在怪树底下的蛟终于重新有了意识(但小蛇妖们不知道),身上的旧鳞甲也蜕的差不多了,但新的鳞甲却迟迟没能长出来。
  这是蛟最丑陋的时候,身上颜色斑驳,一块儿红一块儿黑一块儿青,有的地方血乎乎,有的地方疤痕狰狞……
  这一阶段,小蛇妖们每天要不是贪婪的盯着她,看她什么时候彻底凉透,好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取她的内丹各取所需,要不就是围成一圈对她各种品头论足。
  什么‘这条蛟大概活了多少岁啦?’
  什么‘蛟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什么‘是公是母是男是女?’
  什么‘蛟在换甲期间实在太丑了,丑的得让妖不忍直视,丑的污染环境,丑得影响食欲……’
  大多数时候,蛟都能对他们这种无知者无畏,逮着机会就使劲作死的行为给予容忍。毕竟据她所了解,这几只‘小蚂蚁’除了吃、喝、玩、乐,实在没有什么能让她入眼的本事和能耐。资质普通灵根匮乏不说,还不努力不勤奋。个体实力弱,却不团结友爱,反常常内讧,各有成算。
  总之,‘小蚂蚁’恼人,要不大度容忍,要不直接摁死。
  可她实在受不了别人说她丑,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何况这帮家伙还早也说,晚也说,天天说。
  终于,在一个清寒潮湿的早上,她调动恢复回来的微薄能力,在小蛇妖们从怪树上爬下来时,陡然幻化出一大片美轮美奂的幻景。
  幻景中有摩天碍日的琼楼玉宇,有金玉堆积的连绵宝山,有衣袂相接来往不绝的守卫奴仆……
  最主要的是,有她化作人形时,头戴累丝金华冠,红宝石眉心坠,褒衣大袖,一派骄矜模样。
  小蛇妖们傻不愣登的安静了良久。
  直到美女蛇珊蓝尖叫一声,刺耳得仿佛天空都在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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