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抱紧他,她努力与他亲近,似乎是想要以此证明什么。
陈敛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我没什么怨的。”陈敛嘴边勾了一抹极淡的笑,随即又很快隐了下去,他顿了顿,接着贴近姜娆的耳廓边,一口咬了上去。
“因为最触不可及的那朵云,已经被我染污了。”
云泥既分离不开,他便要亲手捧她上更高之处,他要浩瀚碧空作她影,更要万千星辰成她之陪衬。
她诱了他,他舍不掉,那便绝地倾覆,尘泥化石,积垒成山,待高峰入云,威威耸立之时,他将是她唯一的依存。
……
桥郡野山。
一间破败草房里,杨劲被束住手脚,伏倒瘫躺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那身躯终于动了动,杨劲艰难抬眼,眼里刚见亮光,便顿觉一阵闷痛从脑后传来。
他“嘶”了一声,正要抬手去摸,却发现手脚都被粗绳牢牢捆住,他当即皱了下眉,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困在了这间茅屋里,外面夜风呼啸,室内满满漆黑,他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
这时,房间另一角落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响,杨劲谨慎皱眉,立即警惕望过去,确定那里还有一人。
“谁在那?”他威呵了一声。
对面立即不敢再动,反应了一下才如释重负地艰涩回答,“掌柜,我是胡生啊,我们回来路上被山匪给绑了……”
杨劲脑袋连连胀痛不已,经店伙计一提醒,他总算将事情大概想了起来。
那日,他将客店的旅客们送到渡口中转,回来路上正要去临县装粮,不料中途却遇到一伙拦路山匪,对方蛮不讲理,不仅抢下财物银两,还非要霸道劫人,最终他们两人寡不敌众,被土匪打晕后连人带车一起送上了山。
上山后,他中途倒是清醒过一次,只是当时鲁莽,一睁眼便又与那帮山匪起了正面冲突,他当时刚刚才醒哪里有什么力气,硬碰硬根本没有胜算,以至争斗过程中脑袋被一年轻少年狠狠击中,对方力气用在实处,杨劲当即两眼一黑,意识昏昏沉沉,直到此刻才再次苏醒。
杨劲这次醒来不敢再轻举妄动,此刻深夜正是逃跑好时机,不可再像先前那般莽撞,他和胡生小心翼翼凑到一起,从窗板边缘寻到一个突出的铆钉,慢慢磨蹭着,仔细割开身后束手的麻绳,费了一番功夫两人终于暂得了解脱。
胡生透着木窗往外环顾了下,这才放低声音,小声开口,“掌柜的,我说这伙贼人好生奇怪,咱们运粮的银子上次就提前付定了,这次只是去将货物拉回,身上带着的不过是些碎银,值不了多少钱,他们何必大费周章把咱们劫到山里来呢?若他们单纯是阎王索命,还不如直接在山下给个痛快来得方便,何至于费这把力气,我倒觉得他们更像是为了困住我们,只是不明白用意为何,我们平民小百姓,老老实实开店求个安稳,何故招惹到这群阎王索命鬼。”
胡生机灵,脑子一向转得快,杨劲还没琢磨透的前后因果,倒是率先被他给纠结明白了,胡生这话也适时提醒了杨劲,此番被困已有数日,客栈只有娘子一人打理,恐怕早已力不从心,他突然失踪,想必娘子更是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思及此,他浓眉深拧,心中烦躁不已,恨不得立即狠狠教训这伙贼人一顿。
只是他虽力大无穷,可到底在人数上吃过了亏,为了早日回家抚慰娘子,他咬咬牙终是忍下了这口气。
杨劲仔细观察了下四周,然后开口对胡生说,“门口看守的人都在西墙背靠着睡觉,我们待会小心撬开锁,然后从东面下山,我看那边都是大片的灌木丛,好歹能有个掩身之处。”
“好,就听掌柜的!”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趁着窗外布谷鸟一声鸣啼,他们动作迅速,借着动静立即拔下窗棂边框处的那颗铆钉,铁钉细长恰好能通进铜锁。杨劲额头冒出薄薄的一层汗,却根本无暇顾及,只能专心撬锁,功夫不负有心人,汗水掉落衣襟的瞬间,木门咯吱一声,开了。
这道沉闷的开门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其突兀,也瞬间惊得他们两人脚下一顿,杨劲抬眼去看守门人的动向,发现他们睡得很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们动作迅速翻过东墙又往外走,果然发现了那条记忆中的小路,这就是他们来时的路线。
就在两人以为轻松出逃成功之时,周围突然通亮起来,一群人手攥着火把,突然从四周窜靠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之前那个手法狠厉,敲晕杨劲的少年,此刻目光冷冷的从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到最前来,看得出来,周围人对他很尊重,少年冷漠抬眼将他们上下打量,然后语气不屑地说了句,“你们以为自己这么容易就能走?”
“你是何人,拦我何干?”杨劲气势不弱地盯了回去。
周围不知是谁呵斥一声,“大胆,怎么跟我们少主人说话呢,还想不想活着走出我们黑风寨!”
杨劲斥吼道,“我们无冤无仇,尔等究竟为何如此相逼,哪怕你们今日人多势众,我们也非要下山不可。”
胡生此刻腿都快吓软了,但见眼前这情势,他也不敢怂,只能硬着头皮把气势喊出来,“实在不行就和你们拼了,大不了就都别活!”
见状,那少年神色丝毫未变,面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威肃沉稳,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拿钱办事。”
杨劲盯着他,紧接就问,“拿谁的钱?”
少年皱了下眉。
见他不悦,他周围立刻有人殷勤地接过话来,不耐烦地说道,“问什么问,这是你该问的嘛!我家少主人原本好心,还亲自过来要将你等放走,结果你们倒好,竟如此大胆敢撬锁逃跑,还这么倒霉被抓个正着,实话告诉你,我们黑风寨处处都是机关冷箭,你们自己想逃无非就是死路一条!”
“阿龙,时辰到了,放人吧。”
“这……是!少主人!”这位叫阿龙的青年原本还想继续威慑几句,可少主人发话了,他只有立即照办。
杨劲和胡生对视一眼,心下错愕,原来他们还真是来放人的,杨劲看了那少年一眼,少年始终面色冷淡,好似不会有情绪一般。
胡生惦记着那点财物,“那我们的马车……”
“你们的东西都在寨子门口,阿龙,送客。”冷面少年身后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开口,她一身暗紫皮衣束身,五官偏硬朗,不似寻常女子的柔美,却颇显飒爽英姿。
杨劲虽有狐疑,但眼下这个地方他一点也不想继续逗留,于是忙带上胡生,赶紧跟上阿龙的脚步,奔向寨门。
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到娘子身边,好好请罪,只要一想到娘子这几日不见他,满是心忧的模样,他便如鲠在喉,自责得紧。
……
暗色里。
司冲一手置于身后,目光放空一般孤立在崖边,他背对着众人,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夜深月光冷寒逼人,却不及少年目光凛冽的三分之一。
“少主人,人已经安全送下山了。”影月恭敬开口。
司冲转过身来,神色带着厉意,他冷冷下达警示,“以后寨里的弟兄再敢去招惹桥郡普通百姓,我黑风寨不留人。”
“是!”
影月拱手接令,内心惶恐不安,见少主人心情不悦,她踌躇着不知此刻该不该继续提那事。
半月前,桥郡郡守的小女儿被误以为是无良富商之女,遭弟兄们劫掳到了黑风寨,后来才知情报有误,劫错了人,当天执行任务的兄弟纷纷去少主人面前领罪,还自告奋勇要亲自将郡守千金夏婧怡小姐送下山去。
可那次,一向冰霜冷面的少主人却少见的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非但没将人家姑娘立即放走,还……还非要夏姑娘自此同他睡在一屋……
影月硬着头皮,试探问道,“少主人,婧怡小姐还是闹得厉害,我们不敢怠慢,也不敢碰她,您今夜……”
影月本想劝劝,别将人逼得太紧,要不就先不宿在一屋了,可话到嘴边,到底没敢说完。
司冲默然沉思,似乎对此也有几分头痛,接着,不知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突然很突兀地说了一句,“她似乎很不喜我。”
任谁被抢来也不会开心啊!
影月心中叹气,奈何少主人自小就没任何玩伴,不懂这寻常情感。
他幼时父母双亡,没有朋友相陪,更没有父母疼爱,之后拜师高人学武艺,童年只有与豺狼厮杀,与恶虎搏命。影月身为司冲的贴身护卫,看惯了他待人的冷漠凉薄,却不想有朝一日,他面对一貌美的小姑娘时,竟也会表现出那份寻常人的无措紧张。
这对他来说,是情感的奢侈。
……
处理完寨中事宜,司冲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包括影月,之后一人走近主寨西屋,临近门口,他到底顿住脚步,心下踌躇犹豫。
她又闹了?司冲暗了下眸,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她那点情绪从不在他面前显露,她似乎很怕他,在他身边总是乖巧又小心。
司冲垂下眸,将拇指上的那枚扳指攥得紧实,接着推门而入。
屋内早已灭了灯,他迈步向里屋走近,看到取火的暖盆里火光有些黯淡,他站定,而后挥手运力,不动声色地将木窗打开了一丝缝。
之后褪了衣物,满意上了床榻。
夏婧怡睡在床榻内里,紧张得握紧拳头,好在双手藏在被子下,不至于被司冲看透慌张。
见他一动不动,夏婧怡刚要松一口气,却察觉他火炉一般的身体突然朝自己凑了过来,那样冷面的一个人,身体却这般火热,几乎是瞬间,便灼热了她的脸。
“司冲,别……”
他身上未着寸缕,便这般赤露地靠过来抱自己,夏婧怡吓得再不敢继续装睡了,同时也羞得呼吸都重了。
司冲从不强人所难,被拒便停。
夏婧怡不敢说话,想起初见他时,他正与一人在练武场比试,他手拿一柄长剑,出手狠厉迅速,剑尖堪堪划过对方的喉咙靠前一寸处,差点见了血,害了命。
她很怕,很怕惹到他后,自己会遭那样的厄运。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似乎透着不悦情绪,“前日还抱着我睡,今日就不要我了。”
是听错了嘛,怎么会感觉这冷面阎王一般的邪恶少年,此刻是在冲她撒娇抱怨呢,夏婧怡微微有些错愕,接着赶紧定了定神,开口冷静为自己辩白。
“前日情况特殊,我很怕夜里打雷下雨,在家时都是乳母陪我,而且……而且是你非要抱的……”
她哭丧着脸,为自己鸣不平,说完忽觉一阵凉风从鼻尖拂过,激得她差点打了冷颤,屋子里不是燃着炉子嘛,怎还会这样冷?
司冲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浅浅一动,“冷了?”他凑近一分。
夏婧怡这次忘了推他,因为他的靠近,她只觉周身寒气忽得被击散了。
“要我吗?”
他嘴巴贴近她后颈处的一块白嫩肌肤,一瞬间,他想伸舌去舔一舔这处诱人白皙,可是怕吓到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见她一脸纠结,不肯松口,司冲也不急,只是将一手悄悄背于身后,忽而运力,一股气力冲到窗边,悄然将那一条细缝开得更大了。
这回,寒风无可阻挡直接卷席着进来。
夏婧怡被冻得不自觉往被子里缩,后颈处环绕着他的呼吸,叫她不自然极了。
“可能窗户没关严,我,我去看看……”夏婧怡慌着起身,逃离似的要从他腿部跨过去下床,司冲挑了下眉,膝盖一顶,人直接扑进了他怀里,一捧温香软玉。
“司冲……”
“热了嘛?”
他胸膛热得吓人,两人此刻每一处都贴压紧实,她知道他身上最烫的一处,不是胸膛。
作者有话说:
司冲的行事作风有没有和某人很像,猜猜他们什么关系,吼吼~
最近很爱清冷少年动凡心,面冷身很热的梗,故而延伸了下司冲的故事,以后回归主线,人物会出现但不会再这么详细啦。
(送个副利,和黛黛一样爱这个设定的,可以来我weibo——@施黛,凭订阅记录领取司冲/婧怡甜蜜小番外~)
ps支线拓展内容,看不看都不影响后续主线,么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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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营养液:
aho
20瓶;
◎最新评论:
【新角色姓司!!之前敛哥哥去找钦天监的时候不是说敛哥哥姓司徒吗!!!他俩有关系!!!】
【我能说我只想看娆儿和敛哥哥你侬我侬吗…】
【新角色?还是以前出现过呀?没印象了,干啥拦着男配啊】
【<img src="http://s8-static.jjwxc.net/images/catch.png">"于与塔的门第之见"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她哈哈哈哈哈】
【感觉时间过得很慢的样子。回府不会被怀疑吗。】
-完-
第86章
◎天之骄女◎
当杨劲和胡生快马加鞭,一刻不敢耽误地赶回桥郡时,陈敛拗不过姜娆的坚持,已经带上昏迷的姜媚儿,一路向北,直奔京都。
杨劲万万没想到,自己数日未归后,等待他的不是娘子迎面的嘘寒问暖,言辞关切,而是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破败残垣。
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眼前几近废墟样貌的断壁虚骸,竟会是他苦心孤诣极为心爱的客栈,他和娘子的小家。
正门上,那块被火燎得熏黑的樟子松木牌匾,此刻还歪歪扭扭倔强地半悬于高处,“客栈”二字如今已不见了轮廓,只剩两字“福禄”孤零零地悬挂着,它似乎在提醒着杨劲,这里就是他熟悉的福禄客栈。
对客栈被毁的震惊与心痛不过一瞬,此刻娘子的安危才真正叫他恐惧,杨劲慌不择路,直接准备冲进客栈寻人,胡生也才刚刚平复心情,见状忙喊一声,眼疾手快将人扣腰拦下。
“掌柜的,你先别冲动,这房子被烧成这样,横梁看着险些就要断开了,现在进去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