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通红着眼哪里肯听,此刻根本就是谁也拦不住的架势,胡生被他手肘实实击了一下,当下疼得龇牙咧嘴,猛吸一口气,饶是如此,他也咬牙没有松开手。
两人僵持之中,邻居一户人家听到动静忙出来查看,见到是杨劲回来,惊疑之中忙叫了一声。
“杨掌柜?真的是你啊!你们怎么才回来呀,那日大火来得急,你若是在秀娘跟前,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大的罪。”
秀娘,是杨劲他娘给姜媚儿起的名字,他不知她原名为何,便一直如此叫了,熟悉的名字回荡耳边,杨劲闻言猛得回过头来。
受罪?
杨劲心头一阵钝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眼中那点仅存的希翼瞬间破碎,他忍不住想,难道秀娘她已经……杨劲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浸凉,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甚至连主动开口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答案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紧抿着唇,下巴尖明显地抖着。
邻里热心的夫妇看他急得站都站不稳了,猜到他是会错了意,于是忙解释说,“放心放心,没闹出人命,当时秀娘组织疏离及时,趁着后院火势还没蔓延过来,就已疏散了大部分客人,就是秀娘因为护了一位小娘子,自己受了些伤。她昏迷一整晚,期间郎中也来看过了,确定秀娘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杨劲听到这里才算缓出一口气,只是依旧不敢放松,他恨不得此刻能立即冲到娘子面前。
见对方忽的欲言又止了下,他皱了皱眉,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迈步就要去寻姜媚儿。
“等等!秀娘已经不在这里了。”对方开口将他拦住。
“什么?”杨劲深深拧眉。
“是被秀娘救下的那位小娘子,她见秀娘一直沉沉昏睡不起,便带人一道走了,说是认识什么名医,能将秀娘医治好,当时情况紧急,你又不在这,我们虽看着他们将人带走,也实在不好阻拦。那小娘子看着也是个心善的,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就是他们临走前,我叫他们给你留个纸条,说明去向,不料那小娘子突然冷下脸来,什么也没说,直接上了马车便走了,与她同行的那位郎君看着实在不好惹,我们便不好继续坚持叫她留信了。”
那妇人见杨劲脸色忽得难看下来,犹豫了一瞬,打底还是适时提醒了句,“他们在你这客栈也停留了四五天了,我看那个哑巴随从和胡生总凑一起,想必也是相熟的了,不知两人聊天时没有提到他们此程要去往哪里,若是提到过,那不就知道该去哪里寻人了。”
“说句实话,虽说那小娘子是好心,可秀娘到底也是个有家室的妇人,怎能一言不留就把人带走了呢,这也太不知礼数了……”
邻居妇人摇头喋喋不休,杨劲却再没听下去的精神,从妇人的描述中就能知晓,她指的就是陈兄一伙人,可数日来的接触,他也只知道一个虚无缥缈的姓氏而已,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对那小娘子有多些的了解。
他唯一明确清楚的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京都,联想到那仅两三面之缘的小娘子,衣着华丽,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杨劲不难猜出,他们就是天子脚下的贵人。
只是……杨劲眼眸猛得晦涩了一瞬。
他突然想到之前的异样感觉,陈兄身边的小娘子总叫他觉得格外熟悉,他出身乡野,自是没见过那样云裳花容的神仙人物,可他与秀娘初遇之时,她那一身的派头也是如此华贵仙妍,惊艳得叫人不好接近。
思及此,他忍不住产生联想,甚至突然开始觉得,两人眉眼之中似乎真的存在隐隐的相似,而且他们来自京都,娘子也是在离京都不远的承恩寺附近与他相遇……
杨劲猛然抬头望向北边,心头汹涌翻滚,那点不确定的顾虑和恐惧正在慢慢一点点放大,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才算正确,可他绝不能干等下去。
“他们,他们何时出发?”
“昨日刚过巳时便出发了,现在要追恐怕来不及……”
没等对方说完,杨劲直接拆了马匹身后的铁钩,将木车迅速卸了下去,他给胡生留下了部分银两,交代他留下来处理客栈的后续维修,之后便直接扬鞭上马,向北进发。
胡生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上就被塞了沉甸甸的一袋银两,他忙上前跑了两步,冲着马背上已然疾驰而去的背影大声喊了句,“掌柜的,你这是要去哪啊!”
杨劲头也不回,“京都!”
……
毅安侯府。
今日姜娆归家,沈镜带着姜媛,葛如烟以及一众奴仆早早地就开始忙前忙后,她打算给闺女好好办一个接风宴,好去去身上从行宫沾来的晦气。
南舟行宫的污糟事早就传遍了京都,众人不知内幕,谣言传得是一次比一次离谱,不过有一点倒是始终未变,那便是大家都以为是姜娆品行不端冲撞了殿下,这才突然失了殿下的宠爱。
众人不敢枉议皇家,所有的非议自然是叫姜娆一人背负。
人们似乎格外爱看天之骄女一夕之间落入沼泥的落差戏码,毕竟姜娆不是只会依附门第的寻常贵女,她是既有身份地位,又有绝色容貌,除去僅朝储君之妃的尊崇地位之外,就单单她那名扬四国,被誉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就不少人看红了眼。
京都内那些与姜娆同龄的女子,她们自知和姜没发比,比不起,可是有自知之明不代表她们就能轻易释然,她们是做梦都想看这位曾搅动了京城内外无数王孙贵胄春心的人物,有朝一日能跌入泥潭,无翻身之地,好因此将她头上的光环分出一些光亮给自己。
如今天子赐婚不再,姜娆地位自然比不上从前,于是风言风语瞬间如飓风般席卷而来,几乎是吃人的架势,不过好在有侯爷和沈夫人的威慑,那股邪风还不敢传进侯府来。
接风宴已设完毕,佳肴丰盛,酒酿满觞,侯府门口阶梯上,明晃晃地铺上一层大红绸缎,两侧威武石狮像更是脖颈挂着红段子,迎风招摇,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而视。
这红绸缎其实已在府门外铺了两日,按照姜娆先前传来的家书,沈镜推算她本该前日就到,可没想到他们脚程偏慢,竟拖到今日才到京。
日子虽算错了,不过她也没命人当即将红绸收了,她就是要如此张扬,她沈镜的宝贝女儿回京,即便没了未来太子妃的名头,那也是堂堂侯府千金,自小娇养,被捧到云尖尖上的,哪里容得旁人看了笑话,于是她直接叫人用上等绸缎铺地垫脚,只为女儿尘不沾衣,去去晦气。
沈元庭虽也心念着女儿,可看着夫人大操大办的架势,还是颇有微词,“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低调些好,不要让陛下面上过不去。”
沈镜瞪过去一眼,“已经听你的没有宴请宾客了,要是照我的意思,就该把全京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如今我闺女没了皇室姻缘束缚,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京内还有谁家的儿郎出挑,能配得上我家媛儿和娆儿。
“夫人慎言!”
沈元庭自是古板慎谨,他向来只认君贵臣轻的侍君之道,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加犹疑的忠心,陛下当年才会心甘情愿将边境三十万将士托付给姜家。
沈镜哼了一声,自觉和他说不拢一处去,“还不是他们皇家太欺负人,当年太子争着抢着要我们娆儿嫁他,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直接毁了婚约,这算个什么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议论娆儿,话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也明白女儿受了委屈,可还是无可撼动的那一点,他们是臣,陛下是君……姜元庭叹了口气,原想宽慰宽慰夫人,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外边小厮便小跑着从外院传了话进来。
“侯爷,夫人,三小姐到了,人就在门口了!”
作者有话说:
行宫到京都。这一路,敛哥哥吃的是饕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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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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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7章
◎主动送吻◎
沈夫人此番摆弄架势,确也造就了姜元庭的些许无奈,陛下暗中派人护送女儿回京,其意自然是想息事宁人,遏制事件继续发酵。
可偏夫人咽不下心头那口气,明面上虽也对皇家旨意毕恭毕敬,可却暗中较劲,大操大办洗尘宴,几度张扬,给足了女儿回府的体面。
他身为一家之主,若他非要坚持,此事自不会成。可他虽为人臣,也为人父,此次女儿受了皇家的委屈,他是看在眼里的,但碍于那份深刻于心的赤忠,他不能指责君上决议。
可女儿到底也是心头肉,故而姜元庭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夫人拉着一众小辈去折腾了。
……
一声吁驾,马蹄急刹,车轮“咯吱咯吱”扬溅起地面表层寥寥一尘沙雾。
车舆顺声停下,脚蹄刚刚站稳,侯府内便争相恐后围簇出来一圈婢子女侍,后面紧接出来的是侯府大小姐和世子,侯爷夫人相携着走在最后,今日也极少见的亲自出来露面。
姜府一家摆出这样的姿态,可见对于正处风波中心的小女儿的维护。
此刻侯门正街两侧拥满了人,除去伸头看热闹的寻常百姓,也有来趁机寻看热闹的望族小姐们,当然,其中更是免不了一些慕名而来的望族世家的公子,想趁机亲瞩僅朝第一美人的风姿。
从前她有储君之妃的名头,这些人自是不敢轻易冒昧,即便宴会碰上也都将眼睛看管得好好的,可如今形势与先前大不相同了,姜娆恢复自由身,和皇家彻底没了牵扯,于是这些迷醉于姜娆美艳皮囊的庸俗子弟,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争抢着欲献殷勤。
甚至有的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暗自思忖,想着自己今日有没有那个艳福,能与美人更近距离地接触一番,哪怕她能赏给自己一眼眸波,那也算值了。
陈敛在车马还未完全停下之时,就已察觉到周遭的聒噪之音,习武之人六神俱敏,他听力较常人来说自然更为慧锐,于是难免听到些隐于浮表下的淫言秽语。
那些话自是左右离不开姜娆,陈敛本不打算理会,可那些晦言越说越脏,即便他们压低声量只能自己察觉,可陈敛还是容不得他们。
他轻皱了下眉,身体丝毫未动,布帘却忽得被吹刮起,只是角度堪堪掩住了姜娆,却露出陈敛冷沉锋利的侧颜,他转目而视,暗含警告,刚才口舌意淫的一群贵胄子弟,见状立即心虚的噤了声。
布帘落下,耳边也瞬间清净了不少。
不过,其中依旧有人不识好歹。
“周公子,你怕那侍卫作甚,你爹可是当朝太傅,位居一品,放眼整个京都,除了皇家的人,你还需忌惮着谁?怎人家一个眼神扫过来,就吓得你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被尊称周公子的男子闻言立刻言含怒气,“放屁!我看你小子的眼睛只会长在女人□□上,生在天子脚下竟会如此眼拙!那是御前指挥使陈敛,如今陛下身边的红人,连太子都上赶着巴结的人物,我听我爹说了,陛下甚为欣赏陈敛之将才,如今只是暂时留在御前考察历练,待时机成熟,自会提携封将,委以重任。”
陈敛自是也将这番话听进耳里,他轻嗤一声,懒得再对这群酒囊饭袋施以眼色,只要他们不污了姜娆的名讳,他何故理会他们。
只是后面一席话他们没避讳着音量,马车正好驶近时,便顺势进了姜娆的耳。
姜娆端坐在车内正席软衾上,闻言偏了下头,厚厚的布帘阻挡着视线,姜娆不知是何人在议论陈敛。
“他们好像在说你。”她动了下膝盖,隔着衣料与陈敛相碰了下,作以示意提醒。
陈敛垂目看她,视线略过她的头顶,回道,“不用理。”
说完,他犹豫了一瞬,然后突然冲着姜娆伸出了手。
“怎么?”姜娆没懂他的意图,眼见侯府门口有人出来相迎,瞬间热闹起来,她以为陈敛是要同她握手告别,于是也没多想,傻乎乎地将手放心地放在他的大掌之中,接着冲他甜甜一笑,“我要走了。”
“嗯。”
陈敛答应一声,未等姜娆收手,他忽的手腕用力,掌心收紧,一手拉住姜娆,随即轻松翻转,另一手也顺应撑在她腰部,姜娆周身轻盈,被他如此缚着身轻易便离开了软绵席位,随即实实扑进他怀里,双腿分离的姿势跨坐在他腰腹下方。
这姿势瞬间叫她脸热了几分。
“要走了……再叫我抱抱。”他有意压低声量,语气更显低喃沉哑,用着彼此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分外缱绻地诉着不舍。
他伸头埋进她颈间,细闻着其内幽幽体香,但是不够,他没忍住一下用牙扯开她的衣领胸襟处的衣带,却见雪肤之下已满满都是他昨日吮咬留下的旧痕,男人的劣根不过如此,那瞬间,他自是非一般的满富成就之感。
车外有人走近,他听清姜娆慌张的心跳声忽而激烈,但意外的是,一向胆子如奶猫一般大的人,此刻竟罕见的没去推开他,加以阻止。
陈敛叹了口气,忍住想立即吻人的冲动。
他当然知晓此刻不是时候,方才也只是打算简单亲昵下,用以聊解分离的苦闷罢了,于是他很快退开了些,而后摸了摸姜娆的头,又抬手亲自帮她重新系好衣带。
他笑道:“这回不怕了?”
“怕的。”姜娆湿漉漉的眸子看了他一瞬,未等陈敛反应,她抬手直接揽住陈敛的脖颈,将自己主动送了上去,“还是舍不得你。”
在陈敛诧异神色之中,姜娆轻轻吻咬着陈敛的嘴唇,隐忍地不敢分毫出声。
马车布帘厚实紧密,外面窥探不见内里的一丝一毫,加之街道行人嘈杂,他们的禁忌动作全部得以匿藏,无人知晓,汹涌之中,陈敛一手垫于她脑后,很快反客为主覆力吸咬住她,深入侵占,霸道缠卷着她的舌尖,在众目睽睽中,他们隔着一层布帘屏障,溺于一隅,激烈热吻。
……
“娆儿,快出来吧,阿娘都把牌面给你摆足了。”
葛如烟开怀的声音传入耳边,畅快熟悉的感觉叫姜娆清晰意识到,她是真的要回到家中了。
理好衣衫发饰,姜娆定气掀开车帘,一时间,她好似听到道路两旁行人隐隐的惊叹之声,其中仿佛还夹杂着几道失望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