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再瞧着这做堂屋的布置,一张紫檀案桌上摆着华贵的镂空描金香炉,地下两边分别摆置着两张紫檀的椅子,椅子中间摆着精致的雕花茶几,但茶几上放着的瓶子是前儿娘亲说给她,她没瞧上的。
她目光略环顾,心里更是了然,这屋子里摆放略瞧觉着精致,但若是像她们这般浸.淫在这富贵里的人一观便知其布置俗不可耐,也就是她这没见过世面的姐姐觉着好了吧。
心下得意父母的宠爱,于是说话倒是多了几分高门贵女习以为常的自然。
“姐姐这屋子,妹妹如今瞧着都有些羡慕呢。”
宋静嘉瞧着宋静书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下多少也是有些服气的,要是她不知道这对双胞胎很是厌恶自己,现下指不定也会觉得这妹妹对自己有着几分天然的姐妹之情。
这帝都果然是个人都生了玲珑心。
不过她既是来了,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这屋子收拾的如此精美,都是母亲怜爱女儿,若是妹妹喜欢,尽管拿去便是。”宋静嘉眉目流转,言谈举止皆是侯府之女仪态。
姜氏瞧着心下满意,她点了点头,心里想到了那寺庙里的传言,更是坚定了要让自己的这一双心肝儿和她多多相处才是。
这大女儿虽不是最亲的孩子,但总归是自家人,日后她做了那国母,底下也就一双弟妹,自己和侯爷再从中斡旋,增添几分兄妹情谊,这日后总不能亏着了她的妹妹弟弟。
这也是为何这从她肚子托生的姑娘都十之有八了,还未议亲的原因之一,帝都谁都知道如今新登基不过三月有余的新帝曾在寺庙和她有旧,在凭着他们永宁侯的侯爵之位,也不是不可以一谋这中宫之位。
"三日后,魏国公府邸的嫡姑娘魏婉婉要开诗会,也给你们姐妹递了帖子。"姜氏接过一个婆子手里拿着的绣着花儿的帖子,伸手又递给宋静嘉。
这是她第一次接到姑娘家下的帖子,自是有几分好奇,帖子上仔细瞧还有暗花,轻轻打开,鼻息间萦绕着几分清香,映入眼帘也是很秀气的笔墨,但不拘泥于笔画,字里行间每一笔都见了几分笔锋。
“这帖子是魏姑娘自个儿写的吗?”
她抬首,有几分期待的目光瞧着姜氏,谁知一旁的宋静书起身接过宋静嘉手里捧着的帖子,声音甜甜地说道:“姐姐一直在寺庙里苦修,自是不知道的,这凡是我们这样的贵女下帖子都是要自个儿亲自书写笔墨,方见诚心。”
秋月在一旁听着左一句在寺庙里不知道,右一句我们这样的贵女,心里厌烦的紧,她下意识的瞧了眼姑娘,却发现姑娘像是没有察觉,只是点了点头,真心的夸赞道:“魏姑娘写的一手好字。”
宋静书倒是对这笔墨没甚兴趣,她自是不懂,但魏姑娘这字确实在帝都很是出名。
姜氏在一旁笑道:“是啊,别说魏姑娘了,就是魏世子也是在陛下眼根子底下做事儿,听说这次诗会陛下也会赏脸呢。”
宋静嘉闻言一愣,有些意外的瞧了眼姜氏,随后却是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
但到底是年轻,脸上泄露了一二表情说明她心底到底不是没有波动,眼角眉梢带着的一抹春思是没能逃过姜氏的眼睛。
喝了一盏茶,姜氏母女便又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拥簇下离开了,原本热闹的兰苕院儿里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寂静落寞之感。
就连秋月都有些不习惯,宋静嘉却是早已一如往日,拿起昨日看了一半的书,懒在炕上兴趣盎然的读了起来。
三日后的一早,早就备好的马车停在门外,准备着送侯府的两位姑娘去魏国公家参加诗会。
她和宋静书能从姜氏口中得知皇帝今日也要去魏国公府邸,别的高门贵女们定然也能得知此消息。
于是贵女们各个打扮的娇艳动人,只求能得这年轻俊美的皇帝青眼。
虽说今日能去参加诗会的姑娘自小学的便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屑于学着哪些狐媚子手段,但这新帝却是因着旧事到了如今没有一位侍妾,更别说那中宫之位了,少不得这些个贵女们掩藏着娇羞,只管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打扮的精致可人。
不过说到旧事,与这位出身不高却能夺得帝位的圣上有旧的,只有这位前几日才从寺庙里归家不久的永宁侯嫡女宋静嘉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位即将第一次在帝都豪门宴会中露面的女子。
宋静嘉和宋静书乘着一辆马车,两人心中都有些不耐,偏偏宋静书要仰着她那张笑脸问着宋静嘉在寺庙的日常。
宋静嘉耐着性子回答了几句,乘着宋静书似是有些累了,连忙撩开车帘一角。
走在车旁的秋月听见动静,转头瞧着自家姑娘:“姑娘?”
“我换换气,车里有些憋闷。”
秋月先是瞧着姑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接着就懂事的放下了帘子。
“姐姐可不要在外随意的露脸,花容别被那些癞□□登徒子瞧见了。”宋静书忍不住说道。
宋静嘉侧脸瞧了眼还带着稚气的妹妹,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车里逐渐就沉默了下来。
却不知刚刚她撩起帘子的时候确实被人瞧见了。
魏世子早就请了陛下,今日更是自伴着陛下出宫门,只管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让陛下今日过的舒心。
于是在诗会开始之前,魏世子就先带着陛下来这帝都最好视线酒楼,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帝都的繁华。
要魏世子说,陛下也是天选之人呐,这才仅仅满了十七的少帝,尝尽了人间的酸苦。
只不过英雄配美人,而且这个美人还一手带大了英雄,那称得上是再世谢道韫了。
街道上车道马龙,魏世子光瞧着车就可以给坐在上首的陛下说出是谁家的姑娘,只是听着的年轻帝王兴致缺缺。
在瞧见一辆杏色车帘的马车时,他先是瞧了陛下一眼,这才说道:“陛下,这车里就应当是永宁侯的两个嫡女了。”
楚策安闻言,果然如魏世子所料目光朝下瞧了一眼。
两人都朝下一瞧,车帘就被一双青葱似的手指撩开,露出里头坐着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神色灵动,那双如秋波一般的眼眸眨眼之间灵动娇俏,即便是瞧惯了美人的魏世子都呆愣了一瞬。
嘴里竟是喃喃自语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楚策安闻言,冷声道:“魏世子想求娶?”
魏世子:“……”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跪了下去,嘴里连忙否认道:“不…不,先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臣也不敢求娶。”
楚策安扫了他一眼,随即起身,绕过跪在地上的魏世子,说道:“不敢就好,走罢。”
魏国公府邸极大,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门外姑娘们都纷纷扶着丫鬟们的手下车,遇见相熟的,自是上前牵着手说笑两句,便挽着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日份更新!
第3章
宋静嘉也扶着秋月的手下了车,她刚露脸,就有无数道目光瞧了过来,不过大多都只是带着好奇之意罢了。
宋静书刚在地上站稳,就上前拉着她的手,一边往魏府门口走一边一派天真烂漫模样的说道:“姐姐,来,先给你认识认识今天诗会的主角。”
她话刚一说完,旁边扶着丫鬟手立着的俏丽微丰的姑娘就开口了,说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刁钻:“哟,宋二姑娘这话说的,像是我们几个是您瞧不上眼,不乐意介绍给你姐姐一般。”
宋静嘉离着宋静书近,自是瞧见了她这妹妹蹴顿住的脚步略沉,但接着她就自然的侧身,开口说话的声音依旧甜甜:“县主那里的话,姐姐第一次参加诗会,前儿瞧见魏姑娘送的帖子很是喜欢,还问了那帖子上的字是不是魏姑娘写的,我想着先引荐一番,也是圆了姐姐的愿呢。”
“瞧我嘴,一说话就闲不下来。”宋静书朝着秦欢,轻手拉着宋静嘉说道:”姐姐,这位便是永泰长公主的孙女,秦欢,去岁太后夸秦县主温婉,特意封了县主之位呢。”
宋静嘉自是察觉周围略好奇的眼神,她目光淡淡,身态自然,朝着秦欢轻轻福身行了礼,声音清脆悦耳:“县主安好。”
秦欢态度却不似刚才对待宋静书一般有几分轻慢,她几步上前,轻轻拉着宋静嘉的手指,目光里都是赞叹:“哟,哪里来的妹妹,生的如此漂亮,倒是将这阳春三月的花儿都比了下去,要我说呀,咱们要是知晓妹妹如此漂亮,还做什么打扮,还不如找块帕子掩住面再来呢。”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都纷纷夸赞松静嘉如何漂亮,笑斥秦欢丝毫没有贵女作态。
众人虽不知这才归家的永宁侯嫡女品行如何,但今日一见,这样貌却是真真称得上一句国色天香。
她长久呆在寺庙里,穿着也是更喜淡雅素白,今日也是,她着了银丝暗秀的折枝牡丹交浅青玉色颈短袄,折枝玉兰素白金襴裙,只描了一双黛眉,含了口胭脂,模样标志之极,发髻间只斜斜的地叉了支缠花金边蓝山茶发梳,模样俏丽却也多了丝澄静之意,很是惊艳。
一旁也对宋静嘉好奇的魏姑娘等了半晌,也不见几人说完话,周围的姑娘们都有意无意的慢下了脚步,瞧着是只想听他们三人说话,过了会儿又见一群慢下脚步好的的姑娘们在门口笑作一团。
她性子活泼,也不爱干等,于是抛开和她玩着的姐妹,自个儿走到秦欢身旁,语气很是熟稔:“阿欢,你怎的拉住了宋姑娘就不放手,烦不烦人。”
说完话,竟是一把夺过宋静嘉被秦欢拉着的手,就朝着魏家大门跑了去。
秦欢:“.........”
宋静书瞧着魏婉儿手里拉着她姐姐的手,嘴角咬了咬,也跟了上去。
宋静嘉被拖着进了门,瞧着魏国公府邸比之永宁侯更添几分华贵,她们二人绕过一个大理石的大插屏,再接着跑过抄手游廊,穿过几厅,宋静嘉已然是心如鼓跳,口干舌燥,双腿发软,甚至是呼吸间都带着点铁锈味。
“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跑了。”宋静嘉想要挣脱被拉着的手,却不曾想这一群人服侍着长大的魏婉儿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把拖着她跑到了诗会的院落里。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溪水潺潺,百花争艳。溪水上架着几间不大不小的亭子,亭子里整齐的摆放着案桌和椅子,桌上瓜果糕点,散着热气的好茶。
轻轻喘着气的魏婉儿这才脚步慢了下来,她先是拉着早就因着跑步脸颊冒着热气的宋静嘉在一处亭子里坐了,这才目光坦荡的将宋静嘉瞧了个够。
宋静嘉此刻却是瞧见了案桌上摆放的一碗凉茶,喉咙格外的燥热。
“魏姑娘,我能喝了这一碗茶?”
魏婉儿眉目一跳,轻声说道:“我若是说不可以呢?”
宋静嘉:“.....”
如此跳脱的性子真的能写出那样沉稳大气的字?她的目光不由的瞧了眼魏婉儿的手指。
魏婉儿此刻却是瞧着眼前的女子不仅长得清丽风流,那目光里的赤诚更是帝都贵女中少有。
“若是你做了皇后,家父要我去做贵妃,我可就不愿意了。”魏婉儿突然开口说道。
这般标志的人儿,她都使不出手段来和她争抢。
宋静嘉一愣,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想到了子硕承诺的话,眼底里闪过一丝自信和喜悦,她轻声说道:“不会的。”
魏婉儿没听懂,却也不打算问了,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嬉闹声,她虽可以拉着宋静嘉先进来,但也该做好地主之谊。
于是她对着宋静嘉眨了眨眼,就起身款步去迎接刚刚被她们抛在身后的贵女们。
宋静嘉也起身站在亭子口,心里却不由的想到了子硕,还记得那日初秋,万物都逐渐凋零,她瞧着自己的养的花也枯败了,心中偶有感触,不由的说道:“女子就如这花,娇艳时男子自是爱慕,凋零后,便是又有了其他符合时宜的花又开了。”
巧逢和和尚们练武归来的子硕听见了,他撩开翠珠帘子,额角两鬓都带着晶亮的汗意,却比不上他那双眼睛里的星辰。
“姐姐可不要这么说,有些男子却是只愿独独单爱那一支娇艳的花。”
她心里听了欢喜,却是故意板着脸问:“只爱它娇艳吗?”
子硕目光灼灼,俊逸的面容尽是真诚:“这世间我尝遍了苦辣,只有那朵花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不论它是花开,还是花谢,我只想爱它,也只愿爱它。”
自她八岁那年瞧见了那浑身脏污,被寺庙里的几个和尚欺负的每日只喝半碗犹如清水一般的粥,半块发硬的馒头,饿的每日甚至去抢看门黑狗的饭,那狼狗护食,一口咬在了少年一把骨头的手臂,那少年第一反应竟不是救回自己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狗碗里的馒头,死命的往自己的嘴里塞,直到那狗反应过来,松开嘴,那少年才乘机爬开,滚到一边的树下被馒头噎的双眼泛白。
此刻路过的宋静嘉再也瞧不下去了,她和秋月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将他弄到了她的院子里,找来了主持,主持将他翻过来,用手肘猛地击他的后背心,少年却是不愿意将他快要噎死的馒头吐出来,死命的咬着嘴。
主持直接一手卸了他的下颚,这才让他给将噎住的馒头给拍了出来。
少年却是毫无感激之心,犹如一个死人,目光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静嘉让秋月给少年到一口热水,这才起身和主持走到门口,问道:“这少年为何在贵寺里活的如此艰难?”
主持目光略带犹豫,在瞧见少年沾满了脏污的脸上划过的一滴泪痕时,到底是说道:“姑娘,这少年出生富贵,乃是当今七皇子,只不过因着他的母亲薛贵妃自戕而亡,惹了陛下震怒,想要将薛贵妃挫骨扬灰,七皇子不顾众人阻拦,跪下哭求陛下,于是陛下将七皇子仍在寺庙里为其亲娘赎罪,不许寺庙中人以皇子之尊待他,所以这寺庙里只有方丈和我知道他真实身份,却也不敢让其他人知晓,也不能对他多有照顾,如今冒死告知姑娘,是知道姑娘心善,即是救了,那就帮他渡一渡吧。”
过了一会儿,宴会里出然传出一声骚动,徐静嘉跟着一众姑娘的视线望去,就瞧见那花园二楼的阁楼雕花窗户里走过几个人影。
“陛下....”
“是陛下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