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妾侍之间玩些小诡计试图占大便宜,被泽兰逮着处理那叫一个稳准狠。
一次夏雨的丫头半路拦截往秋刀鱼居处秋爽苑去的凡仕林,说夏姨娘虚火上升牙疼的昏死过去,让凡仕林前往看顾。
凡仕林知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的处境,又记起自己以公务繁忙为由许久未宿夏雨院内,便掉头前往夏雨所居的漱夏居,那夏雨只围着一袭鲜红肚兜,披着件形同虚设的透明丝织长褂,一见凡仕林便倒身往他怀里扑,嘴里嘤嘤嘤道:“牙疼。”让凡仕林细看。
凡仕林凑近那鲜嫩的樱桃小口,一时抑制不住上下其手,当晚便留宿在漱夏居。
翌日,待凡仕林到衙门升堂后,泽兰命心腹将后院二门把牢,无关人等不能进入,又将妻妾集中在后院大堂前,自己在堂前坐定,便问夏雨:“闻说你昨日牙疼,未能亲去问候,不知可还有疾?”
夏雨仗着是老太爷的人,且昨夜与凡仕林如胶似漆,便不知深浅地张口指着其中一颗大牙,挑衅地道:“便是此颗,现也还疼的厉害。”又补充一句:“便吃了几日老太爷送的汤药也未见好。”
泽兰冷笑一声:“来人,将夏姨娘的牙好好治一治。”闻声而出两个悍妇,将夏雨放倒,拿出铜钳便将她的牙齿胡乱拔出了三五颗,一时夏雨满嘴鲜血,痛得拚命哀号,大叫:“夫人饶命,我知错了。”
泽兰命人住了手,将她拖回漱夏居,吩咐:“五日内不必送膳食,只送珍珠汤败火,有敢违命的一律同治。一人违命,拔夏姨娘一颗牙齿,二人违命,拨夏姨娘两颗牙齿,依此类推。”
如此三日,夏雨已是饿得发昏。泽兰又命人在所送的珍珠汤里加了珍珠飞粉,这精制的珍珠粉用得合适养颜,用得过多寒凉。
夏雨深知其中凶险,抵死不喝,几个婆子便擒住捏鼻强灌。
到第四日头上,夏雨忽然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不多时下身随着喷涌而出的血水掉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血肉。
泽兰贴身乳母杜妈妈告知泽兰夏雨的情景,泽兰冷笑:“这贱人如此不顾死活要上老爷的床,我便知道有猫腻。好一个老太爷,爬灰爬到儿子头上,指望我是个傻的帮他养儿子,做他的春秋大梦。”
命杜妈妈悄悄把那块臭肉扔出去喂野狗,把日常跟随夏雨的几个婆子丫鬟远远发卖掉,此事才算告一段落。如此,泽兰在夏雨身上狠出了一口对凡老太爷的恶气。
凡仕林散衙回到后院,泽兰板着脸向他报告帮夏雨治牙疼之事,一并也光明正大地告之凡仕林自己命夏雨喝下了珍珠汤,说目的是预防夏雨坐胎,又说夏雨采用如此作奸犯科的手段,即便能够侥幸留下一粒种子,必定也是孽种,她单单瞒下了夏雨胎儿被打下之事。
凡仕林闻言作不得声,又见泽兰为此动怒,泽兰日常极少生气,脸上一向挂着微微笑意,表情管理极为到位,便是凡老太爷说话那等不堪,她也只是敛了笑容低头不发一言,但这样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却是最为可怕,在堂上威风八面的太守在她面前也得怵三分。
凡仕林便心有愧疚,想着确是夏雨不守规矩在先,自己情难自禁属于同犯,便讨好地对泽兰道:“夫人实是为后院太平着想,若还不明白,我便辜负了夫人的良苦用心了。不妨连我一并惩诫,罚我在夫人院里十日不能出门便好,只求夫人不要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及后若丹听江芷八卦,说她隔壁一个叔婆讲的,那个叔婆远在中原的远房表嫂的表弟娶了一个从这边太守府里卖出去的丫头编排的未辨真伪的故事。
“啊?你等等。”若丹一脸惊讶地听着江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并飞快地脑补以下画面:“你是说老子在亲生儿子的脑袋上移植了十万大山的森林,还想将另一个亲生儿子养在这个亲生儿子名下,让这个亲生儿子的亲弟弟,喊这个亲生儿子做老豆。”若丹笑得五官地震,城会玩还是钱会玩?有钱人的生活真搞不懂。
不过她很是佩服泽兰夫人,杀人于无形还能博得夫君赞赏,霸气侧漏,此是何等奇女子?倒真想看看她的模样呢。
后院女人的第二样争斗是攀比待遇,泽兰深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油碗端得比醋坛更平。
她的手段是立下规矩,且言必信行必果。凡府一应用度均按人头定有规制,连她的亲生儿子凡尘也概莫能外,一星儿油都揩不着。黄圆圆私下往凡逸口袋塞的银钱不下少数,泽兰却从不将自己的份例给凡尘一分,她说便算是真拿自己的体已补贴凡尘,旁人也只愿意相信她是拿府中钱财贴亲生儿子。
凡老太爷对嫡出的长孙凡尘在经济上捉襟见肘看不过眼,悄悄补贴,为此凡尘没少被泽兰倒扣月钱,故往后凡尘宁愿被打死亦不愿再接受凡老太爷赞助,他的吃穿用度看起来均比不上凡逸,却从小养成了量力而行的优良作风,亦因此凡府上下无人不服泽兰夫人。
后院有如此油盐酱醋皆能端平的女子,凡仕林得以集中精力在前衙处理国计民生大事,因而名声鹤起,他便更加感激夫人泽兰,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一日泽兰偶然说起,深湾地处偏僻,风高浪急,有孩童浅滩溺水而死,渔船亦常触礁而沉,要时常警告市人少去或者不去深湾。不日合浦满街便张贴了告示,广而告之深湾危险,市人也认为确有其事,举双手赞成。
灵山日常便极有心计地收集有关泽兰的种种,对泽兰实是佩服得紧,今日赴宴终得见其芳泽,便发自内心地、恭恭敬敬地对泽兰行了一个大礼。
泽兰坐着受礼,但见灵山行礼之时,只头上一枝鎏金穿花绿珠玉步摇轻轻摇曳,皓腕上连环赤金九转玲珑镯却了无声息,抬起头来,腰上丝绦所系的绿玉禁步纹丝未动,不由暗暗赞赏:“好一个大家闺秀,好一朵空谷幽兰。”
泽兰口才甚好,连声感谢夏侯先生:“此前郡学里的老博士过世,老爷便四处给我家阿哥访求名师延读,现得夏侯博士收至名下,解了我家燃眉之急。阿哥们得博士指点,虽时日不多,然文韬武略大为提升,今开言口吐珠玑,提笔才如泉涌,便连老爷都极口夸赞,可见博士教导有方,却不知耗费了博士多少心血呢。”
夏侯先生谦逊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爷夫人既委以重托,我必是倾囊相授。”
宾主相谈甚欢,泽兰和蔼地不时插话与灵山聊些京师见闻,问灵山在合浦可还过得习惯,灵山一一作答。泽兰又亲热地拉着灵山的手道:“我在合浦过了十来年,很是怀念京师的日子,今儿与姑娘说话投机,姑娘得闲可常到府上走走。”灵山将头点得如鸡啄米一般。
夏侯先生怕灵山一激动失了矜持,便寻了个话头客气问道:“两位公子可是忙着?”
泽兰脸上显出少许遗憾,转头对凡仕林笑道:“我才见了灵山姑娘,一时欢喜竟忘了告诉老爷,今儿大阿哥、二阿哥陪着老太爷到乡下田庄,老太爷说是闷了多日,要放放风。哎,该让二位阿哥待在家里款待博士的。”
夏侯先生忙起身陪笑道:“二位公子孝心可鉴。”瞥见泽兰脸上掠过一丝阴郁,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跳出一个词:桃花潭水。
泽兰忽又笑问夏侯娘子:“灵山姑娘可是聘了人家?”
夏侯娘子欣喜之情浮于脸庞,摇了摇头正要作答,偏此时,那几个打秋风的拖家带口鱼贯而入,不觉已是午膳时间,太守及夫人忙起身相迎。
第22章 灵山受聘
泽兰所居兰芳轩前,一个高挑白净,双目细长的女子看见凡仕林夫妇远远走来便迎了上来,几个丫头躬身行礼,口称:“圆圆姨娘安。”
凡仕林有些诧异地问她:“何故在此?”
圆圆微微躬身答道:“阿哥们说回来午膳,故在此等候。”
凡仕林与妻子儿女膳食安排在前院膳房,妾侍丫头则在后院膳房。
凡仕林便道:“午时已过,不必等了。” 他的作息时间极为严格。
圆圆便随在二人身后到了兰芳轩,屏退丫头仆妇,圆圆轻柔地给泽兰换上中衣。
其实平妻不必如妾侍般侍候主子,但或许是犯官之女,圆圆之前受尽了冷遇,嫁入凡家便处处小心,常常自降身份,因了她的谦虚谨慎,且两双儿女在她院里茁壮成长,凡仕林夫妇待她极好,从不呵斥训诫。
泽兰想起方才夏侯家情景,试探着问闲闲地靠坐在床沿边的凡仕林:“两个阿哥是定亲的年纪了,今日这几家名门望族,我看着夏侯家灵山姑娘极好,老爷觉着呢?”
凡仕林含笑点头:“夫人眼光自是上乘,我觉着与大阿哥甚为般配。”
泽兰柔声道:“既是老爷满意,为何不与夏侯先生提及呢?”
凡仕林道:“我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大阿哥是你亲儿子,必得你点头才好。”
正在给泽兰去除头饰的圆圆听到此处,不由自主地手上顿了一顿,泽兰扭头看了她的手一眼,继续道:“老爷既已点头,我便让媒婆纳采吧。”
男方家长相中女方,着媒人到女方家提亲称纳采。
圆圆才从泽兰头上取下的金步摇“叮”的一声跌落在梳妆台上,惹得凡仕林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泽兰忽然对凡仕林轻声道:“折腾了几个时辰,许是待客累了,身上有些不快,老爷到圆圆妹妹处午歇罢。”
凡仕林虽说不大想走路,但看看恹恹的泽兰,只得穿着木屐“啪嗒、啪嗒”地到了圆圆所居的芜蘅斋。
圆圆给凡仕林宽了外袍,让凡仕林将头枕在自己腿上,一边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一边柔声问凡仕林:“老爷可是要给大阿哥说亲?”
凡仕林闭目抬了一下眉毛算是肯定。
圆圆又道:“二阿哥也是这个年纪呢。”
凡仕林将头往上靠得更舒服些,道:“急甚,先得考虑大阿哥,再说,二阿哥如此才貌还怕讨不到好媳妇?”
圆圆小心翼翼道:“话虽如此,然能得一个自己中意的岂不更好?”凡仕林视线越过她高耸的双峰看向她的双眸,问:“二阿哥相中那家姑娘了?”
圆圆见凡仕林仰望的眼珠白多于黑,不由心中一懔,嗫嚅道:“也不是,只是他在我面前提过几次夏侯家灵山姑娘。”
凡仕林不屑道:“你自不必操心,小孩子家在一起念书玩耍,说说嘴也是有的,当不得真。”
圆圆一听,顾不得许多,急道:“二阿哥难得中意灵山姑娘,你偏疼他些,让夫人上夏侯家为二阿哥纳采吧。”
凡逸在圆圆面前说了数次,求她向凡仕林明说自己相中了灵山姑娘,可圆圆顾虑凡逸是做弟弟的,不可越过哥哥,一直不敢吭声,今儿听说夏侯一家来凡府作客,便鼓足勇气想向凡仕林挑明,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怕看见儿子幽怨的目光,便豁出去最后为他争取一把。
凡仕林不悦道:“断不能先给二阿哥纳采,不能坏了规矩。便退一步说,夏侯家相中的也不是二阿哥。”
圆圆更急了,声音不觉大了起来:“老爷试试又何妨,或许一说便中呢。”
凡仕林便有些恼,道:“素常见你是个明白的,今日怎的如此糊涂。”一时来气,下床披上外袍吸啦着木屐便往外走。
圆圆一把扯住凡仕林的袖袍,急得掉泪:“老爷,若夏侯家相不中大阿哥千万要记着二阿哥。”
凡仕林一甩袖子:“妇人之见。”气呼呼出门去了秋爽苑。他是真的不爽,堂堂太守爷连着迁徙两地均无法午休,不过最主要的是他不能容忍妾侍插手儿女婚事,以她们的地位与见识,断断找不到好人家,还会惹些社会上的闲杂人等。
晚膳摆在大堂,凡仕林惯常与泽兰和儿女们一起进膳。能见两双儿女如春天的竹笋般窜高是人生第一大乐事,且他们是如此的出类拔萃,不得不令凡仕林佩服自己基因的优异。
每每进膳凡仕林均是满脸和蔼,一副慈父模样。那两双儿女也不甚怕他,不时打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与父亲大人讨论一些家长里短,逢此时,黄圆圆是能坐台的,春夏秋冬四妾则只能站立伺候。
凡老太爷自夏雨被泽兰落掉了那块肉之后,便再无脸与晚辈同桌,除非是大年三十的拜祭。
如此甚好,泽兰不必再强忍恶心为他添饭布菜。
今日凡仕林笑得更为慈祥,最小的凡朵朵逗趣道:“父亲何故春风满面,难道我又添小弟弟啦?”
她最讨厌众人伸出爪子在她脸上捏坭丸,如果有更小的替代品,便不会有人再去掐自己的小圆脸了,在希望添丁这点上她与凡仕林的目标极为一致。
泽兰笑骂:“没大没小,此话也是你小人能说的么?”
黄圆圆忙躬身道:“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又赶紧夹了一筷子蟹黄炒蛋放进凡朵朵碗里。
凡仕林也不生气,扯扯凡朵朵头上的小发髻笑道:“要给你大哥哥说亲呢。”
正吃着汤的凡尘吓得一激灵,手中汤勺跌落碗里溅起不少水花,凡仕林笑道:“看把你大哥哥高兴傻了。”
凡逸猛抬头问道:“给哥哥说的那家姑娘?”
泽兰看他一眼,满脸含笑道:“夏侯家灵山姑娘。”
凡尘、凡逸兄弟俩几乎同时大喊:“不!”
众人不解地望着俩人,凡尘胀红着脸道:“我年纪还小,还要入太学念书呢。”
凡仕林道:“先纳采,碍不着你念太学。有夏侯家在太学的根基,定能助你一帆风顺。”
凡逸急扯白脸道:“哥哥既然是铁了心要念太学的,何必误了夏侯家姑娘。或许念完太学在外谋得高位,还有更好的能助其一臂之力的外家。”
凡仕林喝道:“此处轮不着你说话。”
凡尘方寸尽失,有些口不择言:“我没觉着夏侯姑娘有多好,父亲你看好夏侯家姑娘你娶了便是,何苦硬塞给我。”
凡仕林又好气又好笑,举箸朝儿子头上用力敲了两下:“你个混账东西,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今日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凡尘是真的急了,不管不顾颠三倒四地道:“父亲你不讲理,牛不喝头强按水么?”
凡仕林疾言厉色道:“便是赶着鸭子上架,你也得给老子上。”
他自忖是个开明的父亲,并不要求儿女婚事纯粹是为了政治目的,有自己中意的亦可以考虑,可以保得后院不起火也不失为另一种好处,但过分强调所谓的有情饮水饱却也是不可能,成不了大器。他最理想的姻亲是姑娘又好家世又好,鱼与熊掌兼得,凭借亲事儿子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再说凡仕林也需要这门亲事,他一个边境官员远离政治中心,亦是时时需要朝内的人帮着美言几句才能将交椅坐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