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去去千载姻波——千墨云书
时间:2022-03-09 08:02:15

  刹那间韦大紧便如大寒天被人当头浇了一盘冷水,心拨凉拨凉地。冤家路窄,落到伏明晟手里还不得死翘翘?他心一横,大吼:“他便是被贬日南郡的伏明晟,你们别被他骗了,抓住他。”
  把县衙兵士往前一推,趁混乱之时韦大紧闪身进了院门,令人迅速落下门闸堵死,他却拨腿朝后院跑去,雍肿肥胖的身躯甚为灵活。
  伏明晟早命人将前后院门围住,也不怕他逃了,不慌不忙解决了前门阻拦的兵士,率队长驱而入,孰料仔细搜查多时却不见了韦大紧踪影。眼见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伏明晟恨得无处发泄,将府内合家大小赶到庭院跪下,厉声喝问韦大紧去处,一地的家眷仆人皆摇头,伏明晟又将韦大娘子拎了出来,韦大娘子也是硬气,抵死咬牙不作一声。
  伏明晟恨极,凡院内所有大树、木桩、桌椅之类等有脚的物件,均被他挥剑砍断,韦府大小吓得哭声震天,他仍不解恨,又将韦大娘子拎起来作势要斩下她的头,韦大娘子两眼朝天昏死过去,伏明晟只得悻悻然将她扔下。
  正不知如何收场,却见凡尘押了韦大紧从前门进来。
  原来韦大紧是合浦本地人,饱经战乱,为人处事便多留有后路,早前便与一个涉黑的把兄弟相邻住着,约定在隔墙上留下极隐蔽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小门以防万一,小门日常被竹丛遮掩,几无人知,果然今日用上,内心十分庆幸。
  韦大紧从小门进了把兄弟家,这把兄弟家的后门却不与韦府后门相邻,而是通往后街拐角处的僻静小路。
  不一时,后门开了,一小厮探头贼头贼脑张望了一会,见唯有沙沙的树叶声,便放心招呼主人赶紧出来。
  合该韦县令倒霉,刚一冒头便被一人逮个正着,却是凡尘。
  凡尘考虑事情极为周到,为防韦大紧获迅逃循,他于官差之前便打马到韦府前门,见已有官兵进入,便想抄后街小路赶往韦府后门,防着韦大紧从后门出逃,才一拐弯,韦大紧却闷头闷脑撞了上来。
  韦大紧一时恨极了凡尘,此前如不是这小子,凡仕林便不会封城,没准疠气在现时寒冷的天气之下已经自行消失,现自己不但丢了乌沙帽,连逃生之路都被他堵死。
  “小子,你等着。”韦大紧心里嘴里同时发狠道。
  凡尘、伏明晟师兄弟俩押着韦大紧回太守府。
  一路行来,凡尘从伏明晟口里得知,合浦郡的课考材料递送到京,相跟着上来的便是疫情报告,官家一时难以决断,想起被贬日南郡的伏明晟,正好此前伏明晟得罪的那个宦官,权倾朝野的中常侍韩生鲜,因设计诱杀外戚不遂,罪行败露后自投洛河,韩生鲜加在伏明晟身上的罪名自然便不能成立,官家重新启用伏明晟,任命其为交州剌史,令其即日启程合浦对凡仕林等课考材料进行考证,以助自己辨别凡仕林政绩真伪。
  伏明晟便从水路到合浦,想起被韦大紧投入大狱的屈辱,一时火起便拍马直奔县衙拿人。
  凡尘也将自己在太学的经历拣重要的说了,二人便到了太守府。
  凡仕林其时丁忧的折子已递到京师的太常处,但未曾获批,闻剌史到来,自是不敢怠慢,出来参见后,少不得给伏明晟安排了上好食宿,因凡尘是回来奔丧,便也不急着催他回太学,只嘱凡尘日日跟着伏剌史,随时听候吩咐
 
 
第41章 各怀鬼胎
  若丹严格按照时间要求上任,认认真真做起了领官府俸禄的医官。她向凡仕林建议,医馆要敞开大门面向黎民百姓,而不是只为官府及仕族豪门服务,如此既可及时发现流行疾病,亦可为官府赢得名声。
  凡仕林欣然采纳,并扩大医馆规模,增加了几个医官,还配了几个粗使丫头,若丹将她们稍加培训,权当护士使用。
  医馆开张的头几日甚是热闹,市人有病无病都来挂号,只为看看那个人皆传颂的美貌女医官,无奈众人只能见着一张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脸上一双严肃的大眼睛,便连毛发也一丝不苟地收在一顶白帽子里,又见门外木头样杵着的卫兵横眉怒目,便不敢造次。
  如此几日,市人便了无兴致,若丹才得以安静下来潜心诊脉。
  啰里啰嗦以药商身份常来,若丹没什么好脸色,常讽他道:“不务正业,如此下去,别说不能为皇室赚银子,估计本钱也被你糟蹋的差不多了。”
  他嗤笑:“切,你靠医术吃饭的是不明白靠资本吃饭的好处。我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只需将白珠子(珍珠)换成黑珠子(猫眼石),又将黑珠子换成红珠子(红宝石),再将红珠子换成蓝珠子(蓝宝石),又将蓝珠子换成紫珠子(紫水晶)便够了,嘿嘿嘿嘿。” 他珠子珠子的说了一大串,自己忍不住笑。
  若丹也笑:“你个大猪头,满嘴珠子珠子的,全将其换成车珠子得了。”
  “车珠子是何物?值钱么?” 啰里啰嗦大感兴趣。
  若丹白眼一翻:“与你说不明白,把你当猪子卖了值钱。”
  他却痴痴地看着若丹弯弯的双目小声道:“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凡尘不常来,只以帮圆圆姨娘取药的借口来过一二次,当日在场,原是安静地立于一旁等候若丹配药,闻此言,神情十分紧张地将啰里啰嗦一把推开,自己在若丹面前坐下,伸出左手,极其肯定地对若丹道:“我心胸甚为不适,请医官细断。”
  若丹只搭了一下他的脉,便翻了白眼道:“一边去,别添乱。”
  凡尘也痴痴地看着若丹,更为小声地近乎耳语道:“你忙碌的样子真好看。”心里却想,你现在救人我将来拯世,实是异曲同工,一时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喜欢若丹,止不住便痴心妄想。
  若丹垂下长长的眼帘,冷声道:“拜托公子,我还得靠这个饭碗吃饭。”
  凡尘便觉脸上讪讪的,不过也明白自己如此唐突确没有考虑到后果,他抱歉地朝若丹一笑,起身帮她清场:“啰里啰嗦兄弟,我们去吃酒。”不由分说拽了啰里啰嗦便走。
  啰里啰嗦挣脱他的手道:“不去,外头酒馆那有三婆煮的好吃。
  凡尘窃喜,却摆出一副不关我事嘅嘴脸。
  凡尘与啰里啰嗦吃酒自是少不了伏明晟师兄,最后是三人死皮赖脸地相跟着若丹回了霁和堂,且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风卷残云般将三婆的大手笔餐饮扫完,啰里啰嗦仍意犹未尽,极自觉地搬出三婆的珍珠酒白斩起来。
  三婆心疼三大帅哥,少不得又下厨炒了些花生米、沙虫干给他们佐酒,还提前做好了酸笋醒酒汤放着,又将若丹最爱的湃在水井底的鲜龙眼满满装了一簸箕端出来。
  恨得若丹牙根痒痒:“明日再敢跟来麻烦我三婆,谁喊我兄弟我跟谁急。”一想不对,面前几人恨不得不做兄弟只做兄妹的,岂不中了他们的套,又道:“我便与你们割袍断交。”
  如此几次,伏明晟看出了门道,便给凡尘泼冷水:“你中意若丹姑娘,先不说你那豪门是否让她进入,便是灵山姑娘你如何安置?”
  这也是凡尘不敢触碰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天下第一难事。他回来的第二日便到了夏侯府,看见已是桑榆暮景的夏侯先生,似乎风吹过来都能将他的生命之火扑灭,便只敢嘱先生好好保养身子,别操心太多,余下在京师下了决心要不顾一切说出来的话语,到了嘴边尽皆吞回肚子里。
  夏侯先生怆然道:“现下最操心的只有灵山与你的婚事,虽说是一年丁忧,但也该慢慢筹备着了。”
  父母去世,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如是祖父母,持丧一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谓之“丁忧”。
  灵山送凡尘出大门,凡尘冷静却不失诚恳道:“现今你我丁忧,且我丁忧三年,势必误了你青春,你家提出退亲吧,我会说服我父母。”他故意说三年丁忧,是想让灵山知难而退,且夏侯家提出退亲,是夏侯家掌握主动,如是凡家退亲,对姑娘名声不好。
  灵山泪眼迷离:“慢说三年,便是三十年,我也等得。我不明白我那儿不好,你平白便要退亲?”。
  凡尘微微低头不去看灵山,脸色冷寂:“正相反,是我不好。与你在一起,我仅有同门的感觉,这么说你明白么?明说吧,在外两年,从未想过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灵山止住了落泪:“莫非你心里另有他人。”
  凡尘心一横,点点头,语气寒凉:“我说是,你便死了心么?”
  灵山咬牙道:“听闻你养了外室,此事竟是真的?”见凡尘不置可否,灵山又道:“不对,你不是那等声色犬马之人。”
  凡尘无语,灵山突然问:“是若丹?”话说出口,自己大吃一惊,瞬间摇摇欲倒,她不敢相信在凡尘眼里自己竟比不上若丹,更不敢想象自己失了夫君还要失去最好的朋友,她之所以这么问,是见凡尘在疫情过后时不时地便去医馆。
  凡尘见她脸如死灰,便咬牙漠然置之,还语调冰冷地抛下一句:“休得胡说。”竟佛袖而去。
  凡尘清楚自己的任何关心都将使灵山心存幻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剩下灵山独自在冷风中颤抖,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历来觉着若丹在儿女的□□上不够灵光,亦从未听若丹主动提起过凡尘,再说她在凡尘去过医馆后,悄悄的着心腹丫鬟去问了凡府下人,都说大阿哥是为圆圆姨娘取药。灵山觉着自己想多了,友谊的小船不是说翻便翻的,她更愿意相信以若丹的家世不可能嫁入太守府。
  目前迫切要做的,是稳固自己在太守府长辈中的地位。
  开春是龙兰藤叶子长得最茂盛的季节,若丹趁休沐带江芷跟着三婆回凤凰山采摘,三婆的腰是越发不禁折腾了,只要刮风下雨便直不起来。
  若丹让她在家好好歇着,与江芷上了凤凰山,依然是竹枝把门,自凡老太爷去世后岑氏也不着急将竹枝嫁出去了,这个丫头其实于岑氏来说用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若丹和江芷在悬崖边上快速将龙兰藤的嫩叶装满所带的竹筐,看看前后无人,便一溜烟到了豆荚湾。
  小白看见俩姑娘到来乐疯了,除了鱼跃还是鱼跃,怎么喊都停不下来。
  若丹最快乐的游戏便是让小白载她潜水。想起第一次跟着小白潜入深海,若丹便觉好笑。那是她结束海丝路旅程回来第一次去看小白,便听了江芷建议随小白潜水,她壮胆跨到小白身上,紧紧抱住小白,江芷用手轻轻一拍小白脑袋,道声:“去。”小白“嗖”的一下便潜到了海底。虽说已有心理准备,若丹还是惊得魂飞天外,除了闭目抱紧小白别无它法,好在一瞬间小白便潜出了水面,若丹抬头睁眼,看见的是凤凰山外围的悬崖,赶紧狠拍了小白脑袋一巴掌,小白便载着她潜回了豆荚湾。
  今日小白仍是载着二位姑娘过足了骑鱼潜水瘾,二人才去看养的珍珠蚌,最先投进去的几个已经长得极大,江芏回来后又投进去不少,故大小也有几十个,若丹说来日卖了这些珠蚌,银子一半给江芏哥哥娶老婆,一半给江芷置嫁妆。
  江芷随口问:“你呢?”
  若丹笑道:“我领官家俸禄比你多,无需陪嫁。”
  江芷死活缠着要随若丹在医馆做护士,若丹便雇佣了她并按标准给予一定补贴。
  江芷却若有所思:“若丹姐姐,你已有意中人?”
  若丹狡黠反问:“你相中谁了?我请媒婆说去。”
  江芷红了脸道:“讨厌,人家还小。我看啰里啰嗦王子极中意你,还有尘公子,可惜了。”言毕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唉。”
  若丹抬头不语,江芷又问:“那你要嫁什么样的人?”
  若丹偏头想想,道:“愿为双鸿鹄,展翅起高飞。”
  江芷的眼里带着疑问,她不是太能理解若丹的说话。
  最近上门给江芏提亲的人恁多,均看中他老实能吃苦,且跟着秦壮多少也挣了些银子,最主要的是家里人口简单,上无公婆,只一个妹子,一嫁过去便能当家,岂不快哉?
  只是江芏总不点头,也不解释,媒婆跑了几趟,赚不到银子便放出“江芏不喜女色”的风来。
  若丹听了江芷八卦,也是醉了:一个男的只要不娶,便十有八九是不喜女色,为何无人问一个女子如果不嫁是否不喜男色?
  昨日兄妹二人用过晚膳,江芷待江芏又将一个媒婆轰出门后,便对他道:“阿哥,我想若丹姐姐做我嫂子。”见江芏没有斥责自己的意思,她大着胆子继续道:“你喜欢她为何不说?说错了她也不会吃了你。”
  江芏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轻轻道:“她是月亮。”他是喜欢若丹,特别特别喜欢,以至于能在她身旁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开心快乐便心满意足。他有幸与若丹同行,但也只限于同行,再上升一点高度,便是把若丹当最好的朋友,但却不敢携手,因为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他怕自己一张口,与若丹连朋友都做不成,故而他告诫自己务必将她当亲妹妹看待。
  若丹用小手往小白身上泼着水,忽然问:“江芏哥哥最近可有相中那家姑娘?再不定夺媒婆又该编排了。”
  江芷两眼一亮,打算接下话头说些不如你做我嫂子之类,孰料若丹接着道:“我看竹枝姐甚好,你回去问问江芏哥哥,倘他点头便赶紧让媒婆来提亲,不定我阿妈那天便把竹枝姐嫁出去了。竹枝姐赎身的银子不必操心,我们把这几个大珠子卖了,总能换来竹枝姐的自由身。”
  江芷听若丹如此说,便死了问若丹可否做自己嫂子的心,答应回去问问哥哥。
 
 
第42章 自讨没趣
  岑氏住的梢间用屏风隔成两重,前面摆了一张靠背长椅,后面才是大床,秦壮不在,三婆与岑氏靠坐在长椅上磕着瓜子闲聊,岑氏忧心忡忡道:“若花生了个赔钱货,公婆不喜。”
  三婆平静道:“这不才头胎,只要能生,便不怕没有儿子。”
  岑氏用大葵扇猛扑了几下将蚊子扑开,烦闷道:“我也是这么劝着,只是若花在家娇纵惯了的,现今要看公婆脸色行事,想起来我心里便不好受。”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好受又能如何?你让她待孩儿大些回门,我给她调理好身子再说吧。”三婆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
  岑氏看看三婆,试探道:“蟹脚六婶托了海星街上的媒婆花姐来家,说在县衙任主记室的独子蟹王源相中了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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