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孤词目光落向远处,持久沉默,这世间也就只有她知道其实宪王还是个多情之人。
世皆传,已故嘉泽帝其实在贺辽的战役中未死,且重登帝位,剿灭叛党,手段之狠毒令人心惊。更为可道的是,原来这嘉泽帝是个女儿身,乃是前朝皇帝与慕容家长女之子,自此,贺家天下便成了慕容天下,一时,朝中怨声载道。
灯疏人倦
距宫变已遥遥去了半月,虽朝中百官怨声载道,仍有为国姓贺或是慕容接二连三上奏。但随着慕容孤词治国理政有方这些声音也随之淡了去。
宫内的枫叶林红了一大片,白清竹深知慕容孤词喜安静,便从宫外引来一批工匠夜以继日盖成了一间木屋,便坐落在枫叶林的深处。
陆离陪着慕容孤词来的时候,白清竹已侯在林外,远远便瞧见那一抹白色身影,慕容孤词扯出一抹淡笑:“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这林子的枫叶还是一如往昔。”
“是吗?微臣没有印象了。”
慕容孤词忽而想起什么来,轻笑出声:“朕未曾带你来过,你又怎么会知有这么个所在。”
陆离眉头紧皱,表示疑惑。
慕容孤词缓缓道:“这片林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先帝曾带朕修心的故地,朕也很多年未曾来过这里。”
“数日未见,皇上精神是愈发的好了。”白清竹微扶作揖,眼里盛满笑意。
从前,白清竹为了追随慕容孤词,不惜放弃了将军的身份,慕容孤词心有感念,便纵了他的放荡不羁,言语缭乱。久了,就成了习惯。慕容孤词深知白清竹是在打趣,故而仅负手低眉,唇却不自觉的微弯起来。
“听闻白大人近日忙着修缮这片林子?”
白清竹闻声,敛去笑意,在陆离的面上盯了会儿,慢悠悠的说道:“我当是哪里的小厮,不成想原是陆太医。”
陆离心知白清竹怨自己,倒也不恼,不急不慢的回道:“正是在下。”
“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太医馆,眼巴巴的跑这里凑何甚热闹?”
慕容孤词瞧白清竹越发的过分,终是轻咳了声:“不早了,进园子罢。”
三人于是并进了枫叶园,初入,木桥横亘于潭水两岸,再进些,便有个凉亭,竟是南北相通,倒也别有一番清幽。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至木屋,木屋四周皆被绿竹环绕,设了简装的木门,立了个“幽居”的牌匾。
白清竹走在前领路,慕容孤词二人紧随其后,只见木屋外绿竹环绕,风雅别致,院中设有凉亭,一桌四椅,皆雕木所刻。凉亭一条曲折小廊通往房舍,周有清水环绕,翠柏相称,陆离心中暗叹,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像是活了两世般永久,慕容孤词静静地说道:“秋去秋至,来年,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不知来年这里的枫叶是否如旧。”陆离淡淡的回道。
慕容孤词悠悠的看了一眼陆离,缓而轻笑:“恐是比此年更为繁盛了罢。陆太医,何故如此悲愁?”
“他呀,这是病,你就别管他如何悲愁不悲愁了。”白清竹心直口快。
话出,惹其二人浅淡而笑。
三人在竹屋内吃茶小坐了会,便各自离去。
夜深时,皇帝在大殿批奏折,殿外站了三四名侍卫守夜,另有名守夜的公公协两个宫女在殿外守夜。只见殿内烛光通明,年轻的皇帝着单衣挑灯读章。
不一会儿,殿内走出个身着黑色暗衣的男子来,出来轻声吩咐了几句什么复又进去。该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沐岚笙。
沐岚笙抱剑而立,眉目清冷的站在慕容孤词旁侧。
“岚笙,烛火太暗了。”慕容孤词缓缓说道,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奏章一直未离手,惫的都未曾抬起过头去。沐岚笙闻后从宫女手中接过两只白烛,点亮,置于烛台上。
皇帝觉烛光亮了些,便缓缓抬起头来,恰逢沐岚笙转过身来,半月以来,沐岚笙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慕容孤词,烛火下的皇帝玉冠素服,面容苍白显见,淡眉清目,澄澈的双眸熠熠生辉,在那样明亮的烛光下竟有些恍恍惚惚的憔悴感,伴有些清冷孤傲却又有些平易近人的神秘感。
似是察觉到他的打量,慕容孤词轻咳了声,沐岚笙这才回过神来。
“时辰也不早了,你不用陪朕了,回去休息吧。”
沐岚笙应答,微微作揖退身而去。走出殿后,沐岚笙回望了望,殿里烛火摇曳,通透明亮,打着圈透出窗外。朦朦胧胧的铎出一层淡黄的光泽来,殿外守夜的侍卫神情漠然,竟生出一些凄凉的之意来。只见皇帝置身于玉桌前,依旧歪着身子垂目读章,任殿外鸟虫喧闹。暗叹了声,瞧见殿外周墙上竟有个屋檐,正对殿内,于是飞身而上,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殿内,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将歇,也未曾抬起过头来看门外。沐岚笙想,人人都怕皇帝,可他们的这位皇帝倒也不见得有多可怕。
宫里的日子难熬的紧,慕容孤词每日除了朝堂便是书房,偶尔有进宫禀奏的也没遣人拦着。大臣们也乐得其中,朝中未解决的事便都下了朝来禀奏,一谈便是黄昏。
秋后,皇帝亲临刑场,在城墙下车裂了夏侯恭,百官唏嘘。
萧琰留下的事情太多,慕容孤词接连忙了两月,身子也大不如前,时不时的犯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