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活着太累了。
他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只有阮雀。
她原来那样好。
凭着她的身家,尽可以在顾府养尊处优,作威作福,可她没有,她看在他的面上,受下母亲的训斥,乖乖站规距,接受父亲的利用,为顾家东奔西走。可他,他从未真正体贴过她……
想着,心窝又是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
绝望到了深处,他闭上眼,待心疼稍缓,便高高举起金簪,往心窝扎去!
眼看金簪距离心窝只有一指之遥,空中飞来一颗桃核。
他手上一麻,金簪铛的一声落到地面上,弹出去很远。
顾廷康睁眼望去,雨帘里,有一人撑伞而来。
那人上了阶,收起伞,啃着手里头仍旧青涩的桃子,走了进来。
“你这一生,就没有别的指望了?”那人一边嚼着桃子,咂咂有声,一边挨着他,盘腿坐在地面上。
顾廷康半死不活的样子,披散着一头长发,颓丧地说,“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咔擦”一声,那人又咬了一口桃。
“若我说,我能让阮雀重新回到你手里呢?让你重回朝堂,手握实权呢?”
顾廷康摇摇头,“别说笑了。”
那人道,“庞邺新修《大镧条例》,不日施行,你一无杀人,二无渎职,只要脸皮够厚,入朝为官不是难事。嘶——”
那人偏过头来,“你就情愿一个杀你娘,抢你妻的人,大刺刺站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啊?这不像你。”
顾廷康没再反驳。
他是不情愿。
可不情愿也没有法子,他得先活着,才有资格不情愿。可司朝不会让他好好活着。
《大镧条例》,管的是平头百姓,是上下百官,不包括他司朝。
那人见他沉默,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顾廷康脸上重新有了光彩,睁圆了眼,转过头来问,“当真?”
那人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片碎纸屑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顾廷康认清上面的字迹,大喜过望,“是,是这个,就是这份和离书,真叫撕了?”
那人道:“我亲口嘱咐的事情,没有假的。”
他扬了扬拿桃子的手,“以司朝的医术,她父亲这几日就该醒了,你将人诱出来,她最在乎的人在你手里,纵使不情愿,也还能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到时候你要表什么衷心,不也方便,总比你眼下近不了身的好。再有一个,你父亲在她手里,为着你父亲的安全,你也得拿捏住她。”
顾廷康愣了愣,摇摇头,“可,可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父亲,要是、要是……上回把她父亲从江宁掳过来,就已经吃罪死了,她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那人瞪了他一眼,“这么多年我是白教你了?且捋捋明白,你已经吃罪一回了,纵是没有这第二回 ,她能原宥你吗?相反,有了第二回,你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拿捏住了她,就拿捏住了阮家的金山银海,国库亏空成这样,你有了金山银海,楚家都不能不给你面子,你爹见了都得夸你,我就靠着你享福呢!”
第41章 进宫
顾廷康都有些被他说动了。
他垂着头沉默。
明烛晃晃, 黑曜石的地面光可鉴人,映出一张憔悴的脸。这张脸颧骨突出得太过,双眼凹陷, 眼下拉出大大一块眼袋, 披散着头发的时候, 显得人不人鬼不鬼。
从前人人称颂的如玉公子不复存在, 只剩下一条形容枯槁的丧家之犬。
眼前晃过司朝那张绝艳好看的脸, 纵使他屠尽西狄,残忍嗜血, 可仍有人为那张脸痴迷, 争相夸赞,甚至不顾性命安危, 紧随其后,只为一睹他的风仪。
光环转嫁, 夺妻杀母,他怎能不恨?
顾廷康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蜡烛发出哔剥清响。
他张了张唇, 缓缓地, 发出破碎的声音, “赵叔, 我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眼下阮定疆住在白鹤园, 寒甲卫把守, 你轻易进不去,可若是在白鹤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