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机敏,一点就透,老太君和秋嬷嬷意有所指,也是盼着她能自己明悟。
可两位老人家没料想到,她竟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未等她们二人作出什么回应,阮雀眸光潋滟地望过来,温柔道,“祖母,我同您说实话,不全为了是他。我父亲……”
“我父亲最后一次挂帅西征,您阻止得厉害。那时候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日孙女想承父亲的愿,出一份力,肃清这寰宇。我虽不能高竖旌旗征战沙场,可当靶子,我还是擅长的。”
老太君闻言,倏然沉了脸,“当靶子?当什么靶子?我不同意。”
阮雀由着她瞪眼,给她斟了杯茶,塞进她手里,“不同意也没办法,大财外露,多少有人盯上咱们。”
“你!”老太君恨不得捶她一拳,“跟你父亲一样倔!”
阮雀见她没有反对,便扬臂抱住她,笑道:“还不是祖母教得好。”
说着,侍女端着新炖的燕窝上前来。
秋嬷嬷笑着摆上茶案,道,“这一局,姑娘又胜了,分明知道老太君要说的不是这个。”
“对对对,”老太君将人推起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和司朝……”
秋嬷嬷转身,同那些侍女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女齐齐道了声“是”,福礼告退。
初夏的风轻轻吹拂,沙沙作响,嫩绿的叶子沉淀出更深的绿色,投下一片阴凉的树荫。
斑驳的光影在燕窝碗中雀跃,老太君说,“你嫁过一回,心里总有个疙瘩,觉得司朝看不上你,也不该看上你,是也不是?”
阮雀没有说话,轻轻提起一口气,而后笑开。
老太君见她没打算隐瞒和回避,故意板起脸道:“自古和离再嫁的不在少数。你不是清白身,他还这样爱重你,你道如何?阮阮,听祖母的,他又不是傻子,明白自己的情意,否则怎么不见他对别人好?庞邺家那姑娘的事,你可知道?”
阮雀点点头。
近几日她忙于弄那收容所的事,闲暇时候,白鲤就会同她说些外头的事情解乏。
庞家姑娘的事,不过就是妾有意郎无情的老套故事。
庞家姑娘看中了司朝,发动一家老小去说亲,浩浩荡荡都到了姬府门前,司朝一句“已有心上人”,将人唬得一愣。
那姑娘又说肯做妾,司朝又说,“我不愿纳妾”,至此京里便沸沸扬扬,都在猜这“心上人”是谁,猜来猜去,自然猜到阮雀头上。
原因无他,旁人千请百请也请不动的人,日日往这白鹤园跑。旁人动姬府一草一木,便是血溅三尺的下场,阮雀二话不说带了工匠进府,敲敲打打,他倒笑意吟吟。监工的时候,阮雀看着造景,司朝看着阮雀,到头来欢欢喜喜住进去,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这心上人不是阮雀,还能是谁?
阮雀都知道。
她只是在和自己较劲。
从泥泞一样的顾家挣扎出来,她还没整理好自己。
她不想再把心系在另一个人身上,不想再关注另一个人的饮食起居,车马出行,不想再为着谁去东奔西走,同那些官眷笑脸相迎。她做这些,做得有些累了。
她就想关在这白鹤园,一个人待着,赏花看鸟,撑着下巴出神发呆,想搭理人时搭理人,不想搭理人时就不搭理。
“祖母,给我点时间。”她道,“我还没想好。”
老太君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拉近怀里,“我明白。”
阮雀抬眼,刚要说些什么,看见小径那头的月洞门处,外头的管家一脸郑重,急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烫金的拜帖。
她止了话头,将手搭到老太君手上,轻轻拍了拍。
待管家走到跟前,便听他道:“姑娘,宫里来人了,递了帖子,您看看。”
阮雀狐疑,她看了老太君一眼,而后接过管家手里的帖子,打开来看。
里头都是一些絮冗之词,最惹眼的是右下角,盖的是太后宝玺。
“太后召我进宫?”
她轻轻拧起眉头。
管家方才跑得太急,此刻擦了擦额角的汗,道:“是,外头的宫驾都在候着,还有个小黄门,说请姑娘立刻进宫去。”
作者有话说:
第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