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听雨眠你也没少逛啊。”
白了一眼,不再瞧他,江可芙推门便欲出去,却在目光触及到敞开视野中走过的一道人影时,“啪”一声立马合上了。
速度之快李辞侧目,正也免了被那人影瞧见。
“怎么了?”
“嘘。”
“有人逮你呢?”
李辞跟着压了声音,上前一步,江可芙拍拍心口,也不避讳,回首轻声:“刚刚过去的好像是我爹。”
闻言一愣,随即又扬起唇角,李辞戏谑道:“那可不就是来逮你了,岳父也是,闺女嫁人了都放不得心。”
“你可消停吧,待会儿若被瞧见,还不知咱俩谁更叫人犯愁呢,我就说我是来这找你的,你小子邯郸回来家都不回,躲在青楼喝花酒。再说…明明是我来逮我爹的…”
“好家伙,别人家老子揪儿子,你倒反了?”
“咳,我爹该是有正经事吧,但我瞧见他进来一时就慌了,多年美名,可别因这个叫别人参他一本。多不值当。”
江可芙只做正色,面对李辞调侃说得义正言辞,些许心虚大概也叫人发热,靠在门板上等着人走远,却比之前更燥了。
“你…脸红什么?这天可不热。”
也留心外面动静,侧耳听着,李辞一回首就见江可芙面色潮红,神色有异,下意识开口,后半句竟连江可芙一贯解释的说辞都驳了。直接把要接的话噎了回去。
“我…我我我,我心虚!”
李辞想笑。在江可芙的怒视中憋了回去。
听门外脚步声已不可闻,两人终于推门出去。
既有眼线在楼里,李辞也知道条不需走正门穿大堂的“旁门左道”,江可芙跟着拐进条暗道,走了段狭窄的路,不多时便出现在后街。
夜风迎来,面上些许清凉,身子却仍发烫,摸摸额头,又不似发热,一阵古怪的感觉跟着涨潮似的燥热慢慢流向四肢百骸。她今儿怎么了?
阁中已耽搁了不少时辰,天色不早,这条街本就少人,李辞便放下了斗篷帽子。回首,江可芙也正瞧他。晦暗灯火下眸若点星,目光相接,少女先移了开去。
“你得连夜再出去吧?”
“明儿清早开了城再混出去。近日麻烦,巡得严。”
“那你,跟我回去?他们歇了你翻.墙进来?”
“我是没想到,我也有翻.墙头一天。风水轮流转哪。”
李辞作势叹气,江可芙知他是想调侃自己去揍楚先险些被逮的那一次,该跟他再理论几声,但此刻委实热得难受又奇怪,只敷衍几句,便要去寻恒夭,让李辞自便。
那茶馆里,恒夭已候了多时,杂耍班子表演近尾声,这些铺面便也要打烊了。结过账,恒夭急急问怎样,江可芙悄声道她爹没逮着,倒是碰上李辞,在恒夭惊呼前先捂住了她嘴,只道回去细说。
清辉朗朗,夜深人静,在魅香阁屋顶上吹了些时候的冷风,思索许久自己不在京中这些日子所发生之事,李辞终于带着随侍东流翻.墙回府。
院落悄寂,都已歇下,东流自去找歇息之地,李辞本不欲回卧房再扰江可芙,只行过窗前透着窗纸窥到一团微弱昏黄,竟是还未歇下,微微一怔,下意识便推门进了。
外间漆黑,一道帘幕遮了里间微光,李辞除了斗篷,试探唤一声,无人应答。知晓她晚间从不留人侍候,也不担心什么,直接撩了帘子,目光转过,榻前幽幽燃着一盏,该在床上之人却委在地上,披着青丝身着亵衣,眉眼低垂,瞧不清神色。
不暇思索,李辞当即道了声“地上凉”,不知她又要行什么古怪,却已下意识俯身去扶。
指尖触及衣料,轻薄能感知衣下温度,心头微怔,李辞抬眸,疑惑目光正巧触及少女也扬起迎着光亮的眉眼,灯火下似蒙了层水汽,同白皙肌肤下透出的红晕,交织成朦胧暧.昧的气息。
李辞有一瞬恍惚。
“…你怎么这么晚…帮我倒杯水,要冷的…”
双目些许迷离,被李辞扶了一把失去身后床沿倚靠,被人抽去力气般险些一头栽进身前人怀里,江可芙语气也绵绵的,晃了晃指向案上,听着倒似娇嗔。
想起在阁中时她绯红的脸,李辞心头一凛。
“你快点儿,太,太热了…欸,你身上,倒是挺凉。”
一思索动作便慢了,李辞有个猜测不及盘问,腰上一紧竟被从一侧抱住,蓦的僵硬,回首垂眸,江可芙也正瞧他,对视片刻,展颜一笑,少女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他前襟。
李辞惊了。
“做什么?”
“脱衣服…”
语出惊人,李辞慌得赶紧去扣她手腕,一字一句问她盼人得些清明,却越问越乱,拉拉扯扯的,水没喝上,反倒不明不白的双双跌在榻上,一上一下,尴尬非常。
“江可芙…”
少女在上,逆光倾身,发丝垂下扫过人脖颈,轻微得骚动似拂过心间,被按着一只手,李辞被迫仰面,不敢动武唯恐没有轻重伤了人,只能僵硬得别过头避开少女因动作散乱的领口,却还是扫过一片雪白与一抹红绫。
他的脸大概也红了,幸而江可芙此时不在意,自己也瞧不见,七上八下的心想用吐息平复,刹那间涌进的,却尽是少女身上淡淡馨香。轻柔却蛊惑,惹人想入非非。
“你别乱动…”
江可芙晃了一下,差点一头撞上李辞胸口,距离陡然又近,按着他的手加了力道,呼吸交织,眸中能看清的水光潋滟,在一瞬让李辞放弃了动武脱身的念头,再开口,声音也有些喑哑。
“江可芙…你现在不太清醒…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杯冷水,好不好?”
“我也觉的,头晕,不清醒,热的…”
少女没说好不好,只是凑得更近,一只手已探上衣襟,滚烫的指尖不经意划过衣襟主人脖颈上的凸起,惹得人一颤,随即被一把按住。
“别动了…”
李辞再次深深吐息。
“是你别动了!”
少女蹙眉,拔高了些声音,晦暗下眉眼带了气性,紧抿的唇却有几分仿若委屈埋怨。
李辞心头一滞。再次僵了。
兴许是晚间在魅香阁见眼线时小酌那几杯,又或许是被此时避闪不及的恰到好处的迷离所蛊惑,更甚至没什么借口,他可能从某一天起就有个不轨的种子种下了,在此刻开始肆无忌惮的出头。
总之,他停了所有动作。
少女嘟囔着不成句的词,红着脸几乎趴在胸前解那衣襟,心跳在李辞自己听来仿若擂鼓,似乎问他要不要就此沉沦。
也有些迷离了,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环住了上首纤纤楚腰,不及施力彻底圈住,胸前一松,紧接着被推了一下。
“你,翻个身,脱不下来…欸,你干什么,快点儿,这衣服,都不凉快了……”
触上腰肢的手被拂开,少女扯着解开的领子往下拽,李辞懵怔,外袍已褪去一半,下意识回拉,不想竟被江可芙低头咬了一口。
“太磨叽了,这衣服…唔,真不凉了!”
床上地上一片狼藉,被褥被折腾得像什么作案现场,手上得了一牙印,李辞彻底清明,怔怔瞧着江可芙抱着那外袍如获至宝般,片刻又甩给他直呼不凉了,自己的手脚却在这一刻发起了凉。
他刚才在想什么?江可芙不知着了什么道成了这般,她不谙人事只知热,种种行为出自本能,并非不能引导。自己一个男子,若想脱身方法有数种,却这般自欺欺人鬼迷心窍,对一个神志不清明的姑娘起龌龊念头,还欲行不轨。若非江可芙本就无那般意思,他岂不是,就要做叫人悔恨终身之事了?
眸色深沉,李辞默念起幼时便记在心间的君子之道,即使此刻承认他对江可芙渐渐生出情愫,也不能掩饰心头萌生的对自己的厌恶,更何况,那些情意,浅淡得就好似适才的身体本能,什么都算不上。
那一头江可芙兀自饮着冷水,恐她喝多了难受,李辞到底先止了思绪,神色复杂的过去拿走了水杯,摸摸少女额上不似初时发烫,知道她习武的许能化去些药力,加之这药或许分量不够,或许药力不强,不算难办。
从盥室面盆冷水里湿了几条帕子给她搭在额头,贴在面上,江可芙果然消停下来,被扶着躺回榻上,李辞替她搭上被子,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均匀的呼吸声在卧房响起,守在床前的少年似乎还在细细看着榻上少女,半晌,一声轻叹,道句“对不住”,终是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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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翌日清早,江可芙睡到自然醒,昏沉起身,环顾房内,一条帕子从额上掉落在身前。忆起昨晚,她隐约记得李辞是回府了,具体不清,但帕子该是他搭的。
昨夜热的不对劲,她猜到一点,魅香阁是什么地方,她确实大意了,细细思索,不曾碰过旁的,大概是如斯房里的那半杯茶。有些懊恼自己就这么着了道,幸亏是没出什么大事。但,这如斯,图什么呢?
“王妃醒了。”
抱着被子兀自沉思,柳莺进来,见江可芙醒了,行个礼,将手里红漆托盘放在一侧案上,是白粥共几样精致小菜。
“秦婶子才与奴婢说了,不管怎么着先唤您起来,早膳不能不用,喝了粥再睡都使得。奴婢还想着这扰人清梦的事,怎生做才不讨人嫌呢。”
闻言江可芙一笑。
“所以啊,有时我就觉得她像我舅母,一样的爱替小辈多想。”
“还是遇上您这样宽仁的主子了,换了旁人,不好听的定要斥责这老妈妈僭越。”
含笑摇头,江可芙推了被子到案前榻上捧粥碗,白瓷勺和了一下,突然回首:“柳莺,一会儿你传个话,我有事想回趟江府,兴许还要去趟城西再去徐小姐府上,告诉他们午膳不必备了。”
“可要奴婢去叫备车?让恒夭跟您去?”
“不用,我走路,活动筋骨。也不必跟着了,自己轻便。”
*
日头起来了,街上少人,拿了门房硬塞的一把伞,江可芙片刻就到江府门前。
她还是想探探昨夜怎么回事,和李辞出现在魅香阁,是否有联系。
并非要窥探什么隐秘,只是,她能感知有东西在暗处涌动,不单燕王消失,皇陵遇刺这几件,大概在她回京之前便是如此。倒不奢求知晓什么便能起大用处,和那些玩弄权术之人比她连棋子许都不够格,不过是既已牵连一二,就不能当个一问三不知,拖了亲近之人的后腿。
这时辰江司安还在宣政殿,江可芙本也没打算套她爹的话,只做闲来无聊串门的样子,被几个婢女迎去正厅。王氏带着江霁莲从后院赶来。寒暄过后,分别落座。
捧起茶盏,听王氏念叨江司安往日这时辰早朝也该下了,近来却总要晚好久,江可芙借着起了话头。
“近来多事,陛下又龙体欠安,过几日邯郸那边回了,又是一番折腾呢,早朝时辰久了也属情理之中。爹他近日想来忙得很吧?”
“谁说不是呢。这几日歇得晚,白日里关在书房也不见人,昨夜不更是,被几个同僚约了去饮酒,平日也不见走得近。我看是那祝家一倒台,不少都赶着往里面安自己人呢。偏也是,往常不应这等邀,昨儿倒去了。也不知什么个章程。”
王氏口气颇有些埋怨,江可芙抿了口茶,装作漫不经心:“哪个朝臣这般胆大妄为,陛下病中,倒替自己计较起来了,合该参他一本。”
“左不过萧家钱家那几个,最爱拉帮结派,连着女眷也是,惹人烦得很。钱家有个侄子前几年过了武举就派到西北去了,兴许想借这回调回来吧。”
王氏心里弯弯绕绕其实不多,江可芙顺着问便把知晓的都说了一遍。待差不多了便欲离去,怪的是这时辰江司安仍未归。
怕不是,又有大事。
有些担忧江司安昨夜去青楼的事是不是真被人参了一本,此事可大可小,但李隐病着,若有心人写个犀利的折子参江司安不守礼,国君病中寻欢作乐,也不好全身而退。
面上却不好显露,还要宽王氏的心,又说了几句,江可芙就此告辞。
今日事不少,她接着得赶去魅香阁,问问昨夜与江司安一处的是什么人,顺便,再见见如斯。当然,前提是那姑娘还在。
城西皇恩街。
江可芙在街头就找了家铺子换衣裳,思及昨夜被戳穿之事,又做了些伪装,至魅香阁前本还想怎么与那瑜娘说她要寻如斯,却在门楼前就跟昨夜一样站在那里千娇百媚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还在这儿?”
已认定了如斯不简单,江可芙便默认此行不会太顺,乍见此人一时惊诧,竟不自觉说了句怪话。立在一处的几个姑娘怪异瞧去,如斯却神色如常,似料到江可芙要来,只一笑,已勾上了手臂。
“公子说什么呢?昨夜奴家不过说了句要旁人赎身的玩笑话,倒当真了不是?公子莫气了,既又来了,之前且不提,奴家扶您上去歇着?还有几句悄悄话,奴家只能与公子说呢。”
这反应快,江可芙微怔,已被挽了进去,侧身瞥见女子长睫遮不住的狡黠,擦身几个醉汉,二人已进了昨夜那间厢房。
木门一掩,如斯已极快松了手,江可芙一样退开几步。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如斯不语,算是默认,目光从上到下将江可芙细细过了一遍,似在她身上找寻什么一般,只瞧得人不自在。半晌,朱唇轻启,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江可芙蹙眉。
“您误会了,奴家并非觉的您好笑,只是今日见您站在这儿,想起昨夜一件极有趣的事儿,一时有些恍惚,失态了。至于您来问罪之事,奴家承认,那茶水原是阁中厢房内再常见不过之物,未曾留意,是奴家疏忽。在此与您陪个不是。”
“姑娘口齿伶俐,反应敏锐,不似如此疏忽大意之人,是觉的我这人好忽悠么?”
“不敢。奴家昨夜实有私心,做了此等不敬之事,原是有心赔罪的。只此事还牵扯他人,奴家受人所托,具体缘由不便明说,望您见谅。但您需相信,奴家绝无加害之心,又可说,奴家与您,是一路上的人。”
江可芙秀眉一扬:“都与我下药了,怎的还成了一路人?姑娘当真是拿我做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