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鹿清圆
时间:2022-03-09 16:34:06

“是么?难怪,腰上那道,大好了还青一块。”
李辞答非所问。
“对啊。所以你快…不对!你什么时候见过?”
疑惑抬眸,却又得了对面一声冷笑。
“魅香阁里穿得那么招摇和人聊得热络,旁人能见,我就见不得了?”
江可芙愣住了。
微微蹙眉,不明白李辞到底赌什么气,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没等她理清,眼前一暗,李辞突然欺身压过来,不及推拒躲闪,就被一揽,牢牢锁在了怀里。
熟悉气息环绕,一头扎在人肩处,江可芙脑子里“嗡”一下,有根弦断了,一时说不出话,身子甚至都僵着,任由李辞紧紧抱着她在耳畔喃喃的说醉话。
该是醉话,她听着发懵。
“到底急着吃夜宵,还是怕辜负什么人的心意,我不想知道了。江可芙。逛青楼寻人也能聊起来,庙里上个香自能遇见一起打伞逗孩子的。我以前以为你只是不能好好说话,今日是知道,唯独对我不能轻言细语…”
热息漏几丝在耳廓,明明是面对李辞未知的模样不安的,江可芙却觉耳朵已红了,甚至蔓延至两颊烧起一片。僵硬又懊恼的反思自己今日言行有何不妥,出口只能安抚醉酒之人。
“我不是…错了错了,我确实不会说话,熟人也难免没轻没重。你别计较,李辞,真的,你这样我没法子接话…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我马上好生给你行个大礼赔罪…”
言语服软,声音已不自觉露怯,这样的李辞确实让人心底不安。江可芙微微动了一下觉得总该能松开自己,耳畔冷哼却直接让她再次懵住,这人好像,更气了。
“避重就轻。”
“我不是…欸!”
身子陡然腾空,头再撞上李辞肩膀,惊慌失措的被打横抱起来,紧接着就一阵地转天旋。惊呼出口,整个人恍惚间失重,直至后背一痛落到实处,竟是李辞把她扔到榻上。
一抬眸,适应黑暗的眼睛就瞧见李辞居高临下站在榻前解衣带,便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彻彻底底慌了。
“有话好说!你别动!”
一面本能的撑起来往后缩。
上首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冷哼,俯身,一把就扣住了江可芙脚腕。根本不及躲,踢人的招式也因惊慌忘了,一下就被扯去床沿。李辞欺身而上,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你的话是该好好说。别动,该我说的才是。”
指尖触上肌肤,没由来一瑟缩,心跳如鼓,却还是尽力挽回:“李辞,我不该那般说我赔不是。你其实,可能也不太清醒,不是,我,我知道你没醉,就是有点恍惚。你要不先去洗把脸?可能你就,你就觉得也没必要是吧?跟我犯不着有失气度是不是?真的,李辞你别这样,我心慌…”
耳畔一声叹息。江可芙以为奏效了。心中一喜往后挪去些许,脚腕不过只一动,眼前陡然一暗身上一沉,又是一个天旋地转,后背钝痛。再抬首,便要与人呼吸交缠。
李辞已把她扑在身下。
“你根本毫无悔改之意。”
垂首贴着她脖颈耳畔,仿若耳鬓厮磨,言语却咬牙切齿着,扭头躲闪,江可芙的委屈也终是上来了。
“你天一脚地一脚的我能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别这么折辱人!松开!”
“我就知道,你就是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知道。”
江可芙也不知自己到底该知道什么,但显是戳了醉后喜怒无常的性子,察觉骤降的气氛里危机冒出头,尚未挣扎,另一只手腕就也被攥住,举过头顶。一片炽热紧随而来偷袭般落下,在挣扎中落在她唇角。
江可芙浑身一颤。死命挣出来的一只手一把捂了上去,再看去上首的眼睛里是彻底的惊恐。
“你别闹了!我哪里不妥,你和我说行不行?我听着。你别…”
一声轻笑毫不客气的打断:“江可芙,你早干嘛去了?”
不待她辩驳之前服软是他不肯听,腰间突然一松,衣带没半分防备的被扯下。胸颈处一凉,捕捉到“嗤”一声是衣襟被撕坏,一小截脖颈共锁骨骤然暴露在外。
“留下什么印子都不易消?正好,我想看看是怎么个不易消。”
带着薄茧的手摩挲过锁骨,激起一阵颤栗,耳听得暧.昧言语的一刻心头一震,真要哭了。
到底是酒引人疯魔,还是只做壮大了叵测居心的助力,她想不明白,她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晚上零星的片段,那个时候,他明明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不住发抖试着曲起了腿,再无意料之外的被压下,热息扫过肌肤,曾经过唇角的炽热重重落在锁骨上,流连辗转,突然,没防备的带来一阵刺痛。
“嘶!你别碰我!”
李辞咬了她一下。
本就压抑的恐惧跟委屈经过前面好一番铺垫,此时才找到宣泄口,反抗的力气也在此刻因情绪攀上巅峰,江可芙猛地挣开一只手狠狠推了上首一把,死死咬唇,片刻,两行泪已经从眼眶滑落出来。
李辞没预料,那一掌江可芙下了死力气,本就在床沿,人又晕乎,一下直接栽了过去。实是气比醉大,摔一下,地上也凉,再爬起来人显然清明多了,做的荒唐事一下冲上头,再见江可芙缩在榻上,那副落泪强忍的模样,李辞想卸了自己脑袋。
他他妈定是疯了。
狠狠掐了手臂一把,搞不明白中了哪门子邪,想道歉安慰一句自己现下不会再有伤害之举,只是微微动一下,江可芙一缩,抬手飞来个枕头,还是硬枕。
一张口强忍抽噎,但说话还是断断续续:“你,你再过来,我就,就砸死你。别来这套,折辱谁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会儿,给我,给我装酒醒。是,摊上你是我倒霉,我认栽,好!大不了我砸死你再自杀,都死了!谁都别想活!”
李辞捡起枕头,没说话,也说不成别的,跟那夜一般,她若没什么举动,他,他就彻底禽兽不如了。
抿唇,又望了江可芙一眼,黑暗中还在忍不住得抖,吓得不轻。
“别做傻事。若真杀了我,你该即刻就逃……早点休息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适才…对不住……我这就走。”
 
第六十七章
 
次日清早,连清幸携一队人来送他们出城,本还带了魏郡的新鲜东西要请他们带上讨个欢喜,兴冲冲而来,就在府邸大门看见了神色恹恹正上车的江可芙。
问过安寻问李辞,却只得了个冷冷的“不知晓”。下意识瞥向一侧看去甚是乖觉的青苑,不禁若有所思。
笑容不减更需喜气些,只命仆从把东西装了,一路送出城去,果然见夫妻二人没有交流。道别之际,思前想后,还是借说恭送话的当口,隔着帘子与江可芙悄声说了句“王妃要注意着身边人些”。
但江可芙听进去了注意的是哪个身边人,他就不知晓了。
出了魏郡,继续北上,再有将近二十来日涿郡也该到了,也幸而将至,沉闷气氛不必太久。
不过怎么说风水轮流转呢,起先是李辞回避江可芙,现今是江可芙躲得李辞远远的。当夜之惊吓在人心头留下不小的阴影,她已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住店自是不再居同一处,平日里迫不得已说句话都站在几尺之外。就这么沉沉一路,终于,进了涿郡地界。
书信早就传过,几个表兄弟的性子,必是要算着差不多的日子天天在城楼上等她。某些阴郁不快的记忆随着道路越发熟悉,也被欢喜冲淡了。
窗外是亲切的草木,离开时走过的大道迎面一阵风带来沙土。赶紧撂下帘子嘀咕一句“这不长眼的风”,片刻,却不自觉的笑起来。一回首,青苑蹙眉在咳嗽,恒夭也咳,不同的是,眉眼与江可芙一般,带着欢喜的意思。
李辞不知自言自语还是与她说,快进城了。掀帘探出去,远远望见涿郡城已显岁月斑驳的城楼上,有几个人在四下张望。心里有猜测不由探去更多挥挥手里帕子,那几个人影愣了一下似在辨认,片刻,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顺风而来,一听便是老二林将恒。
“可——芙——!”
“是——我——!哥——你太大声了!”
一炷香后。
一行三兄弟,两个表兄林将凌林将恒,小几月的表弟林将征,接上人见了皇室也不拘谨,热络与李辞一顿寒暄。江可芙下车与他们相见还被比划几下说一年多不见长高了,就引着往林府去。
一路上有听说将军府表小姐回来省亲的百姓出来看热闹。隔窗扔串铜钱拿了捏面人的摊子上一个面人,江可芙含笑与那师傅说句“捏的真像”。也只涿郡才能买到这样让人一眼就满意的面人,不是孙猴子不是武圣人,是她舅舅。
涿郡人都说林将军于涿郡有恩。祖上朝中为官虽后来衰微,却也该是个京中不需多拼命的世家子弟,便为挣功名,在北境莽过命在南疆流过血,也该够了,却屈居涿郡这小地方一驻便是十几年,现虽不带兵了,护着疆土与城中百姓的过往却忘不得,在他们心里,林卫就是涿郡的安定。面人自她小时候就看着街边师傅捏,再买回去给林卫瞧,一家子逗乐,十几年了,一点没变。
轻轻碰碰面人上的盔甲,江可芙正举给青苑看,马车此时慢慢停下,她回家了。
“欸可芙,一会儿你不作声进去,我们日日出来人夫妻俩早都烦了,也料不到今儿接着人了,你悄悄的,瞅他们吓不吓一跳。”
门房刘伯惊诧的就欲往院里喊被林将恒眼色制止,他自是三兄弟里最皮猴儿似的一个,如今年长了也不改性子,熟悉的对小表妹挤眉弄眼一番,被老成的老小鄙夷了一眼。江可芙却笑了笑,爽快应下。
看三兄弟带李辞等去后院安顿车马,江可芙回首对刘伯问句好,随后在老人家惊异的目光里一下就窜上了墙。毕竟既然要悄悄的,从大门进去还会被婢仆们瞧见。
轻车熟路的翻.墙,闪身,避人,这身手也就做这种事时最熟练。知晓这时辰舅舅舅母都在做什么,江可芙利落得循着夏日一开就一天的窗子,就近翻进林卫与朱氏的卧房。
临近午时,朱氏有在里间榻上看书的的习惯,要么就是在窗前绣东西。婢女不在,兴许去了厨房,环顾一圈熟悉的布置,呼吸间尽是香炉里亲切的水沉香。摩挲一下桌上本是一对儿被她玩弹弓打碎了一个的白釉缠花瓷瓶,江可芙脚步放轻往里间行去。
才撩开帘子还没见着舅母朱氏,一熟悉声音带了惊慌忽然在身后响起:“你是什么人!”
没回头,江可芙知晓是婢女颜初,适才不知去做什么了,刚刚回来。
也不答话,江可芙有心逗她疾步就往里走。看身形一时也想不到是表小姐,且为行路方便江可芙穿得简单,只以为是什么歹人把那婢女吓坏了,追上去,一面尖着声音喊夫人当心。
歪在榻上看书的妇人一惊,才正了身子起来,还不及反应,一人影突然扑来一头扎进她怀里,饶是大风大浪见多了已处变不惊,也吓得朱氏一声“哎呦”,往后一仰险些倒了,书摔在地上。
没得防备主要是被这一扎才懵了也就罢了,让她猛然僵住的是怀里人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明快,说着妇人再熟悉不过的话。
“舅母救我。颜初姐姐凶我。”
朱氏怔住,怀疑自己被撞得魔怔了。
那婢女这当口也追进来,就见那贼人扯着夫人挨得极近,先是大惊恐人有危险,那熟悉言语进了耳朵,也怔住了。再打量那身形与微微侧过的脸,又实则只是扎在夫人怀里,这,这是表小姐啊!
“表小姐您回来了!”
“嘘。”少女闻声回首,冲她眨了眨眼,“别大声,我还要吓旁人呢。”
错不了了。
亲人再见,感伤得往往是长者,朱氏不是情绪外露的人,看着温温和和,实则内里坚韧,不然也不会随夫在北境一呆就十几年。此时这妇人却紧紧攥着江可芙的手,对着外甥女左看右看,最后轻轻替少女将碎发别在耳后,说人好像瘦了,长开了些。
“对啊,将凌哥与我比了比,还说我长个儿了呢。好像也是,走的时候我高他胸口一点,现今快与肩膀平齐了。”
身子一歪靠在朱氏怀里,江可芙笑着,言语不自觉就带了些撒娇意味,远比金陵时还欢快的无拘无束,是在江府自己未能察觉的掩藏起来的,真正也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您等等我待会儿陪您坐?我还没见舅舅呢。”
朱氏闻此看她一眼,作势蹙眉。
“你那是见?唬完了我接着吓你舅舅不是?定是林将恒那皮猴儿生得幺蛾子。你只管去见罢,颜初那一嚷准有人听见知道了的,便是不告知他,你舅舅这人啊,也被你吓不着。”
“嘿嘿。就是将恒哥,您被吓着了只找他算账,主意是他出的,我可没那一肚子坏水儿。一会儿舅舅若也被吓了,直接家法伺候就是。”
少女一笑,变戏法似的手里突然多了个锦盒塞在朱氏手里,说句“省亲礼”也不等朱氏答,已欢快的奔了出去。
“慢点儿!这么急当心走跌了!”
半盏茶功夫后,林府书房。
相比唬朱氏那一下,到林卫这儿就干脆多了。依旧跳窗进房但少了里外间分隔,江可芙刚落地,就尴尬的发现林卫正坐在书案前,一身家常薄布衫,乍一看胡子长度似乎都没变,手里拿着本兵法,目光越过书页定在她身上。里面显是也隐隐流动喜悦,面上却板得严肃。
“在金陵过得什么日子啊?我这外甥女见她舅怎么都翻窗子了?”
“嘿嘿…舅舅。”
江可芙眉眼弯起讨长辈欢喜的弧度。
林卫颔首,上下一打量江可芙,片刻,也笑起来。
“可是回来了,那仨天天正事也不干就去城楼比谁望得远站得久,妈的,就是打幌子不想练武,现今没法子逃了。走一路累不累?舟车劳顿得好好歇着缓一缓,留着等过了中秋吧。你舅母从你走了一直念。”
“我当然也想,留到年关我都乐意。”
“留!养了十多年的姑娘说走就走,前年去年,少个你,年都过得怪冷清的。”
“所以啊,我这不回来送热闹了嘛。”
“好,好。来过来我瞅瞅,是不是比走时长个儿了…好像瘦了些。那填房没苛待人吧?又生了那小的呢?你爹这人就邪性,继续在涿郡养着不好非要接回去受那死规矩绑着。亲事我更不乐意提,合着回京就是急着嫁人的,多年不见的亲闺女也舍得才见了就又送出去。还是规矩讲得更死的。”
之前回信,林卫言语中已隐约表达过对江可芙亲事的不满,也不是不满李辞,他不知道这皇室子弟的为人,只是以为江可芙还小江司安又与她才见,到底要膝下再养两年,却不想不到半年就配给了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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