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再成气候的。”
“不是…”摇摇头,江可芙想了想道,“我只是在想,仇恨的力量真的很大。但是,你看现在的陛下,对旁人的喜恶就像成亲时外面贴的窗花。”
“嗯?”
李辞不解。
江可芙笑起来,有点得意道:“只有喜啊。他跟个圣人似的。”
先是一愣,继而也好笑这比喻,李辞大笑起来冲江可芙比了个大拇指。这当口二人也吃完了东西,结过账后走上慈恩街。
已过了正午最热的时候,但日头依旧刺目灼热,迎面过来一阵风吹动江可芙绾发的带子,伸手按住,目光投在临街胡同里人家的高墙上,江可芙忽然笑了一声。
“欸李辞,我走在这儿好像一恍回了好几年前。”
“嗯?”
指了指那高墙,江可芙想起一些细枝末节,来了兴致,继续道:“真的。那日也这般大太阳,我走得好好的吹来一阵风,我绾头发的带子给我吹起来送到别人家去了,还是我很喜欢的一条呢。”
心头微动,李辞总觉这情形仿佛自己也在场竟这般熟悉,江可芙已说到了事件高潮又悬疑的部分。
“这也算了,还有奇怪的。我又拿不回来,就往家走罢,忽然一个人影闪过去,往我手臂上缠了根破布条。我本还道是不是什么暗号我被选中了,在妆匣里放了好几个月也没什么人来寻我。现在倒想起来了,我这脑子,这是看我散着头发不成样子让我绾头发的。”
兴致勃勃说完趣事,身侧却不见反应,若是往常李辞不是捧场就要打趣自己,疑惑回首,却见身侧人定定盯着自己瞧,目光专注,眼底闪动着熠熠的光。
被瞧得有点不好意思,偏他又不说话,觉得没趣儿了江可芙一蹙眉推了李辞一把。
“做什么?忽然不认得了?”
瞧她脸红,李辞收回目光笑了笑。
“对啊,忽然就不认识了。”
“那你在这儿等着人领你报官去吧,我也不认得你,也不知哪家跑出来的逆子。”
李辞说完便低着头沉思着什么,显是没听见这话,瞧他心不在焉,江可芙撇了撇嘴也没再说,只是片刻,听见身侧传来喃喃:“原来那时候就是你…”
“我怎么了?”
李辞回神。替江可芙理了理吹乱的碎发。
“没什么,我说你好得很。”
“我自然好得很,这还用你说么?”
李辞一笑。
“唉,你还真是——‘自爱’得很。确实,接纳喜欢自己和自己好好相处才对,自己开心还免得被旁人忽悠欺骗。”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那哪儿能,定安王妃倾国倾城如花似玉的哪儿能拿动物作比。”李辞赶紧摆手言语却戏谑起来,正走过一家铺子门口摆着一大缸荷花,随口便接到,“花才使得呢。那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灼若芙蕖出鸿波,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那是风清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听李辞用了好些句子恭维自己貌美,江可芙摇头,面上好生嫌弃,嘴角却翘得格外明显,“哼”了一声,嗤笑道:“谄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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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至此完结,呼,长出一口气让我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给自己鼓鼓掌。
小江的故事真的战线拉得太长了,中间几度怀疑自己,发愁,焦虑,逃避,本质上就是一个没有做好准备就开始的人在过程中无止境的发现问题却已经没办法彻底解决了,加上严重的拖延症。还好,我虽然准备不充分,拖延,喜欢逃避,但还是爱这个故事不忍心它被放弃的。虽然不完美,但我还是把它坚持讲完啦。
不过一直在盼完结,今天打出那个句号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点怅然的,有点像自己追的剧追完了的感受。“电子失恋”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但有一点点相似。
之后还会有几个番外,包括但不限于小江小李,他们的孩子,沐凝,徐知意等等。我后期狂补人物小传的时候真的扩写的有点上头,觉得都写出来还蛮有意思的,所以应该会写很多。后期尤其是李纪夫妇,虽然就全篇戏份来讲不是特别特别重要,但是我最想写的番外了。
还有就是隔壁“鸽子精”那里等正式完结应该会搞个类似颁奖典礼的小剧场给书里各位搞些提名奖项啥的玩一玩。自娱自乐产物,有兴趣的可以康康。
以上胡言乱语完毕。希望我们下次见。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番外
“新婚”初过小端阳元照二年秋,大启北面诸部发生动乱,北燕新首领发动吞并战争一统北方称帝,定国号“燕”,定都哈剌和林,史称燕太宗。
对于这些一贯以掠夺为荣的蛮夷来讲,战争一旦开始他们骨子里对抢掠的兴奋是难以停下的,只吞并几个小部落便觉得自己无比强盛,又有了进犯大启之心,更是为报此前北境三府之仇。
元照三年初夏,密探来报燕国三十万铁骑南下直奔大启北境。得到确切消息,燕王定安王双双请旨退敌,最后朝中命定安王独身北上,带领北境驻军抗燕。
五月初的天气,窗外淅淅沥沥地下了阵小雨,搭上漆黑的天色,在偏僻小城里晕开清冷的气氛。风凉丝丝的,这时候正是侵人,一个贪凉不留神就要生病。躺在这家小客栈的二楼,开了半扇窗子,李辞枕着手臂望着床帐顶子想对上燕人会出现的问题。
正合计到北境几个将领,忽然,感觉窗外好像闪过一个影子。这时候奇怪,二楼已住满了,楼下大堂和马厩都不见人,那该都在各自的房间之中。自己就住在楼梯第一间,出入都有察觉所以知道一直无人再下楼,小二这时辰也不会上来打扰且不该那般快,那这时候什么人上来?
本无关紧要非自己该关心之事,只是出现个行踪诡异之人难免有点留意,犹豫片刻起身要去看看,门口忽然响起轻拍门框之声。
心头一凛,偏从窗子处查看外面情况以门口人的身手定会明显察觉。轻轻取下床头佩剑悄悄靠近,手刚触上门板,外面人似乎按捺不住重重推了一下想弄出声响提醒。
哪成想李辞没上门栓,没收住力气,“哐”一下一个人影就扑进来,带来一阵熟悉的清冽冷香。李辞要闪开拔剑的动作一顿住,晃神间,人已扑在身上。
一片温软在怀,隔着薄薄的衣料,有温热气息喷薄在胸口,不觉一僵。来人已抬起头,正是枕边之人,回望下门,推搡他肩膀一下便埋怨起来。
“你这人怎么门都不上,窗子还开半扇,真不怕夜里进贼偷了你文书冒名去。”转眼瞧见李辞手里佩剑,又加一句,“还知道怕贼人拿剑就不知上门,哪里的贼要走正门?敲半天都不应,冷死我了。”
她身上确实穿得单薄,外衫和发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水痕雨珠,两边碎发被打湿贴着白腻的脸颊,乌黑颜色愈发称得人明媚皓齿。加之外面冷风冷雨确实冻人,女子鼻尖眼下均有些微绯色,显出几分往日没有的娇柔之态。
美人总是生动些才好看的,如此带点怒意也只叫人心疼喜爱全无其它意思。听她喊冷,李辞赶紧揽过人来推进屋里别站这风口,顺势也掩了窗子,叫她等等去楼下叫小二往盥室送了热水来。一时倒忘了问她怎会在此处。
热气氤氲,隔着一扇纱屏升腾出来,还荡开些许若有若无的香气。一阵“哗啦啦”水声后,江可芙披着不太合身的宽大外衫走出,长发用巾子随便绾住,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滴水,只走到床前几步后颈的衣领就打湿好大一片。
李辞正趴在桌上把玩一对从江可芙包裹里翻出的九连环,转头见她出来。适才身上一身拿去烤也没带个换洗衣物,穿着自己的衣裳像偷来的肥肥大大却还露了一截小腿。出了盥室不比里面还是有点凉,都能感觉到她微微打颤,再瞧手中九连环,不由就笑她:“适才还说我,你要出远门怎么连个换洗衣裳也不带,若路上买也没瞧你包里几两银子,倒是这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一翻一大把。”
扬起那九连环,床上江可芙取贴身里衣后摊开的包裹里还有鲁班锁,不倒翁,海螺壳乱七八糟一堆。冷哼了他一声床上坐定,江可芙取下巾子散开头发道:“行侠仗义后旁人送我的,我乐意带。你想带还没有呢。”
其实不过赶路遇到几个大孩子欺凌幼童她瞧不过一个个打了一顿给吓回家去,被解围的两个小孩儿瞧这姐姐厉害把自己喜欢的玩意儿送了给她。没推拒成,半路扔下也不免辜负这份单纯心意,就拖拖拉拉地带了一路。
李辞猜想也与此八九不离十,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瞧她擦着头发费力又自己嘟囔后颈湿了不舒服,当即招招手叫她过来桌前坐下自己给她擦头发。竟又没问她为何出现在此处,江可芙自己也不说。
“你轻一点,疼。”
“那你一个动作好生待一会儿,这刻起下刻趴的,能不扯头发么?”
“那也没你这样薅的,嘶,又来。我信你的鬼话呢,恒夭要是你这双手我早就秃了。”
嘴上不饶,却也没叫李辞就此住手,趴在桌上江可芙解那连环,但适才被李辞胡乱弄了一通好像变了样子,几个圈子绕来绕去怎么都分不开。
立在后面擦着江可芙的头发,一抬眼就能瞧见灯火下那双纤纤素手因迟迟不得解法有了点气性动作渐渐大开大合起来,不由好笑,停手凑上前,挨近肩头手臂环过她轻轻取来,只随便动了几下,“哒哒”几声,分开的铁环就掉在桌上。
“你肯定搞鬼了。我上次不是这样解的。”
捶了下桌子,江可芙侧脸横了李辞一眼。半干的发丝随女子动作轻轻擦过他耳际,带来一股适才飘散过的淡淡香气,心头微动,不由贴近揽紧了身前人,偏头去嗅。
“哎呀干嘛?圆不过想挠我痒?”
近身在后最是没法躲,平素这招一闹起来便是李辞常用的。顿足下意识挣了下自然没结果,身后人已贴上来擦着她耳际,开口声音低沉,热息散在她脸边带的人有点发烫。
“往日不见你熏香,你我用一种,偏你身上就好闻得很。”
姑且算夸奖,江可芙微微一怔,继而咯咯笑起来。
“对啊,原是蹭你的,偏偏我身上更好闻,你说气不气。竹溪说一种香因体质等各处不同所以不同人用就是会不一样。不过我倒觉得差得也不多。”
微微侧过头,江可芙眉眼笑盈盈的说着打趣之言,忽然撞进李辞晦暗眼底,心间一颤不由飞起两片红云嗔怪着就要推开,才刚抵在他肩上,眼前就一暗,一股力道从后而来按在背心压着人无处躲闪,唇上一软还没说完的话就被堵了回去。
“唔…”
这吻来得有点凶,一压上来背心的力道就上移按在了后颈,衣领还湿哒哒的被他发烫的指腹压过都不觉湿冷了。挣扎几下没挣开,江可芙还抵着他的手索性便渐渐放下来,因呼吸被阻全身发软,转而揪住了身前人衣领。
半推半就的,也不知何时被带起来二人就双双倒在了床上。被吻得两颊潮红,望着床帐顶子微微喘.息着,终于找到间隙清明几分,看李辞还要凑上来,赶紧掩面往床里滚。
“不行不行,差点着了你的道,今日不方便,你明早不赶路啦?”
正到兴头,面红心跳意动之时,自是没听出这话弦外之意。李辞轻笑一声长臂一伸就把人捞回来,不轻不重地扣上她手腕往头顶举。
“又不耽误赶路。”
“你…”
嗔怪的话又尽数被截回去,无人去剪一剪烛花房内渐渐昏暗下来,惹得人脑子也开始混混沌沌。炙热的亲吻从脸颊渐渐下移到脖颈,锁骨,江可芙都浑浑噩噩地迷离着,直到胸前忽然一凉,带着薄茧的指腹覆上肌肤,意识瞬间回笼。
“不行不行,今日真不方便。”
两手抵上上首人胸膛把人推远了点,因浑身发软没什么力道,声音也轻颤着,倒像欲擒故纵的玩笑了。意识也迷离着不会分辨,李辞含糊应了声“什么不方便”还要抱她,不给机会,江可芙赶紧一个翻身从他身下滚开。
跪坐在床里喘了几口气,抬眼再瞧已带了几分羞恼。
“什么不方便?你还问,‘室妇十四岁,经脉初动,名曰天癸水至。’这个不方便!”
李辞一怔,反应过来一拍额头暗骂一句,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江可芙还未及动作,就被他上前揽好衣服裹紧,然后旁边一大床被子就压了过来差点没蒙她一脸。
欲开口呛他发起什么疯来,劈头又被扔来适才擦头发的巾子。挥手打落江可芙掀了被子要下床,李辞站在远处查看窗子是否关严,回头见她下地,连喊别动。
“确实差不多是这日子,我这记性,先淋了冷雨,还让你泡澡。你别动——拿什么我递你。”
才伸出被子的脚又缩回去,江可芙横了他一眼,揽着被子盘起腿来,嗔怪刚才自己暗示他不听现在又慌神。李辞默默听着,转手披了衣服就要往外去。
“欸这么晚了你做什么?等等哎呀,慌手忙脚你那领子都带进去了。”
看不过那匆匆披上折进去的一角衣领,江可芙一撑床沿跳下地就要给李辞整领子。慌忙躲过不敢再让她近身连道不用,自己去去就回。然后匆匆而去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坐回床上揽过被子,看了紧掩的门一会儿,不知想到何事,江可芙掩唇一笑。
过了好一会儿,都有点倦了,门外响起上楼的脚步声,步履匆匆地走到门前,随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一阵甜香被外头的风吹进来。李辞端了只白瓷碗掩门回身,远远的还能瞧见上面升腾的热气,想起什么,江可芙微微一怔,人已到了床前小心地把碗递她。
“好在他们厨房平日少用倒也备几袋。当心烫,可以用那个垫一下。”
指了指适才擦头发的巾子示意江可芙垫在手中再接碗,李辞顺势在床边坐下。看江可芙凑近顺着碗边吹一吹小啜了一口,轻声道:“疼得厉害么?”
微怔,江可芙垂下眼盯着碗里红糖水上的细微沫子,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李辞,你这人说好骗也真是好骗。”
李辞一愣,江可芙已笑盈盈地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戏谑。
“逗你玩的。这日子一向不准,这月还没呢,我骗你的。不过——”
“嗯?”
“我确实不方便,”嘴角还带笑意,江可芙垂眸,右手隔着被子在小腹上摸了摸,声音骤然放轻了,“我现在身上可是两条人命欸,你一样不能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