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声叹息从雕花窗后传来,听声音,似乎是她的某个妹妹。
王银翘凑到窗外往里面看,果见里面一张暖炕,几个妙龄少女坐在炕上,一边打叶子牌,一边闲话家常。
一个黄衣少女摆弄着手中的牌,唉声叹气道:“龙小姐三天生辰,请帖你们有谁收到没?”
一群人都摇摇头,紫衣的那个看似稳重些,对她们几个道:“今时不比往日,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没事往外头跑。”
“我们不往外头跑,坏事却往我们门内钻。”红衣少女冷哼一声,四姐原定的婚事不就黄了?无情最是男儿郎,当初明明是他高攀了四姐,如今看我们家出事,第一个跑的也是他。”
“哎,你少说几句,四姐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屋子里都是王银翘的几个妹妹们,受王玮牵连,无论爱情友情都跟秋天的叶子一样黄了。
红衣少女性子直一些,见众人指责她,将手里的叶子牌一丢,泼辣道:“要我说,哭也没用,若大家想要好过,若四姐想要未婚夫回心转意,那只能做一件事。”
众人纷纷问她:“什么事?”
不等红衣少女开口,房门忽然一推,王应柔倚在门上,柔着嗓子对她们说:“当然是将银翘姐给认回来咯!”
见她一幅趾高气扬的模样,红衣少女翻了个白眼:“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若不是你们母女两个带头欺负人家,人家至于宁可在外面找房子住,也不肯回家吗?”
“我娘那不是被步烟环给蒙骗了吗?”王应柔道,“再说了,我对她不好,你们就对她好了?大哥莫笑二哥,这一屋子没一个好东西!”
女孩子面皮薄,一个个面红耳赤,窗外,王银翘笑着摇摇头,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她失势时,所有人冷眼待她,她得势时,连仇家都替她说好话。
“如今我娘已经死了,被步烟环给害死了,光这一点,我就能在杨夫人那博得三分同情。”王应柔道,“至于银翘姐姐那边……抓住步烟环这个幕后真凶,我可是出了力的!”
三分真七分假的一番话,顿时唬住了几个少女,一群人商量片刻,竟起身给她让了桌,瓜果点心往她面前一推,将她当个小佛爷似的哄着供着:“那二姐什么时候带大姐回来?我们姐妹几个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心中怪想念的。”
王应柔伸手拿起一块枣泥糕,因为饿了太多天,以至于拿着糕点的手微微发抖。
她娘死后,她做了好多天的嫌疑犯,好不容易真相大白,回到府中,又因为当天没有甘领家法,遭到王玮的厌恶,从此无依无靠,比当年的王银翘还不如,因为王银翘身边至少还有个真心待她的姜云尚,可王应柔什么都没有。
这府中下人,趋炎附势,看人下菜,当年王银翘怎么受他们磋磨,如今的王应柔也怎么受他们磋磨,若是发脾气,他们甚至敢端着烂菜烂饭过来,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对不住,路上摔了,饭菜里沾了点泥,将就着吃吧。
“你们大姐现在忙得很呢,你们不知道,她现在可风光了,不仅七殿下天天围着她转,还进宫见了皇上。”王应柔努力控制住自己,细嚼慢咽,而不是三两口就把枣泥糕给吃了,免得别人看出来,她不是在吃零嘴,她是饿。
窗外,王银翘将这一切看得十分清楚。
原先她还想着要怎么处置这厮,现在看来,放着不管就好。
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她幼年体验过的,王应柔一个不落,要全部体会。
只是这一切让她觉得很没趣,一群人口口声声喊她姐姐妹妹,都不是真心的,那母亲那边呢?一群人喊着要娶她做妻子,做儿媳妇,甚至孙媳妇的,又是真心的吗?
可别也是看在她这个武林高手的份上,打算来个买一送一。
“真无聊。”王银翘一阵意兴阑珊,突然间特别想要跟杨玉容说说话。
真是叫人恼火,从前以为她已经死了也就罢了,如今明知道人还活着,却还是天各一方,这叫什么事?
“不对。”王银翘突然想通了,“我如果是个普通人,那只能无能狂怒,可我现在是个武林高手,我想见我娘,为什么不能见?”
想通后,她立刻离开将军府,去了皇宫。
这一次她没走天上,太显眼了,她偷偷摸摸顺着墙根走,最后一跃而上,翻墙进去。
进来倒是简单,就是宫中地势复杂,而且类似的建筑实在太多,她一不留神就会迷路,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杨玉容。
最后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三圈,终于作罢,去了自己最熟悉的那座宫殿——飞凤宫。
却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竟在此看见了杨玉容,可是对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别人,故而王银翘踌躇片刻,没有立刻过去。
“杨姐姐,恭喜你。”贤妃是过来道喜的,只见她真心诚意道,“皇上已准了你与王将军和离一事,从今往后,你就是个自由身了。”
杨玉容正在书桌后写字,听闻此事,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但这喜悦很快淡去,她重又忧心忡忡起来。
为了逗她开心,贤妃笑道:“说起来,今儿朝堂上有个趣事,刑部侍郎为他儿子,向你提亲,他儿子今年才十四岁,一个毛孩子罢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杨玉容笑着摇摇头。
“我也觉得,这些男人啊,连你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爱惜起你的才貌品行来了?”贤妃点头道,“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看到这,王银翘觉得这俩人真有意思,一个从始至终没开过口,另外一个就能将她的意思猜得七七八八,倒像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