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眸中全是恐惧,并无半点缱绻暧昧的心思,咽了咽口水:“殿下,走水的事是你做的?”
若非如此,裴宣定然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晋王也绝不会有机会靠近她。
晋王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丹凤眼里缓缓流淌着欣赏之意:“县主真聪明。你瞧,本王为了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明舒觉得荒唐极了,这人简直就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她不理解,自小备受宠爱长大的人,怎么行事会这样的极端,不择手段。
“殿下疯了吗?若是陛下知道……”
威胁的话说了一半,晋王的指腹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说下去。那双深情的瞳眸里渐渐凝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本王却觉得,是县主疯了。前些时日还在和本王互诉衷情,怎么如今就改换了门庭,一心一意地与裴大人暗送秋波了?”
明舒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
“这话倒该让我来问一问殿下。为了折辱我,蓄意构造一个命格之说,害了我姐姐的性命,难道还是打算和我恩爱不疑不成?”
晋王的眸色淡了下来。
“你知道了。”
他皱了皱眉,松开了她的腰,喃喃自语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伤情蛊,竟然没起到作用?”
稍倾,他又释然地笑笑:“也是,你从来都是聪明的,能破解我的圈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明舒瞳眸微缩。
没想到,晋王竟然还给她下了蛊。怪不得,她一见到秋环,那些苦苦思索都难以想起的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和记忆一起回来的,还有那漫天的痛苦和折磨的感觉,迫着她相信她是个不祥之人,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难掩怒色的明舒,笑了笑。
“这的确是我最初的打算不错,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新想法。”他目光灼灼,像在看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你竟敢在我面前做戏,装作被我折服被我感动,我觉得很没面子啊……”
“不若这样,将来等我掌权了,我给你夫君高官厚禄,锦绣前程,只是,需要他时常将你送进宫来伴驾,你觉得如何?”
明舒面色一变,怒斥道:“无耻之徒!你痴心妄想,他不会肯的。”
“是吗?”晋王捏着她的下巴,幽冷的光在漆黑的眸子里跃闪:“我怎么觉得,他会呢。”
“你大概不知道,裴宣为了坐上现在的位置,付出了多少。他十二三岁时,就敢去挡刺客的刀子,来换父皇的欣赏,换救驾之功。如今为了你,若要他前程尽毁,碌碌一生,你觉得他会愿意吗?”
他叹息着,像个悲天悯人的佛陀:“纵然如今你二人浓情蜜意,花田月下,待到他青壮年岁却不得不赋闲在家时,再多的风花雪月,都难以让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满足的。你们女子,就是想得太浅显了。”
明舒闻声脸色一白,咬了咬唇,没说话。
他眯了眯眼睛,继续道:“我跟你保证,不用等将来,便是现在,此刻,本王拉着你去那前面的寝宫硬要了你,他也不敢说什么,你信不信?”
明舒不可置信地抬眼望着他,没想到他今日是打着这样龌龊的主意将她引到此处的。
“不!不行!”她苍白着脸,连连后退,拔脚就要跑,可没跑出几步,就又被晋王轻松地抓了回来。
“为什么不?”晋王的目光下沉,落在她的小腹上:“难道是因为,你肚子里已经怀了裴宣的孽根祸胎,怕被本王冲撞没了?”
明舒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她怀了裴宣的孩子?
她恍然想起自己迟迟不来的月事,想起裴宣执着地不许她饮酒,不许她吃性寒的螃蟹的一幕幕,面色刷地发白。
这样的事,本该是大喜事。可是此刻这样的处境,却让她觉得绝望——她才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就要失去它了吗……
“你还没过门就怀了身子,传出去了,便是不守妇道。本王替你除了这孽障,你该高兴才是……”
晋王看见她的反应,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那股怎么都无法消散的戾气蒙在他的心头,双眼通红,只想将这碍眼的东西除之而后快。
……
裴宣有些心神不宁,吩咐了人四处查探,走远了一些,刚吐出一口气,却意外地看到了秋环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
他态度冷然,秋环咬了咬唇,忽地跪下来:“裴大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您快去救救小姐她吧。”
她隐约猜到了殿下的打算,原先是觉得,为保全小姐性命,顺着殿下才是正确的做法。可瞧见小姐和未来姑爷之间的浓情蜜意,她的想法全然被动摇了。
若小姐真失了贞,只怕,会因无颜见裴大人而寻了短见……并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愿意苟且偷生的。
闻言,他面色顿变,大力地捏住秋环的肩膀,几乎快把她的肩胛骨捏碎:“人在哪儿?”
“我带您去。”她忍着痛坚定道。
她没有人手在,纵然察觉了端倪,却也没胆量没把握阻止晋王。只有裴大人愿意去,小姐才有一线生机。好在,裴大人并没有因为殿下的权势而退缩。
说话间,亦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过来,低声道:“大人不好了,县主她……被晋王殿下的人带走了!”
裴宣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这些时日,他在宫里安插了不少人手。若真到了绝境,暗中的人会救她的。这也是他敢离开她身边的根本原因。
秋环来这,在他眼里,不过算是良心发现,并不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待他顺着两人的说法疾步赶到时,正好看见晋王死死地拽住明舒的手腕,将她往那座幽深的禁宫里头拖。
他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地挥手一弹,一颗石子飞速大力地扎进晋王的肩胛,玄色的衣袍上顿时溢出了暗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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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8章 喜脉
◎将她鸦羽长睫上残留的泪珠吻掉,温柔疼哄一番◎
剧痛使得晋王将牙咬得咔咔作响, 牢牢禁锢拖拽着明舒的双手也下意识地脱力,明舒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奋力地挣脱, 冲着裴宣的方向跑去。
晋王眯起眼睛,没阻拦她, 神情却冰寒刺骨:“去吧,去了,他就是死路一条。”
他抱着受伤的一条手臂, 血迹在暗色的衣裳上晕染开来, 却像毫无知觉, 只是桀桀笑着, 听得人后背发凉。
明舒脚步缓了片刻, 听得他在背后道:“他这样大逆不道,敢在禁宫对吾出手……如此以下犯上的佞臣,你觉得父皇能容得下他吗?冲冠一怒为红颜, 啧啧, 到底是会变为千古佳话,还是落得凄凉境遇呢……”
晋王见她不动弹了, 缓了口气, 笑道:“本王良善,不忍看到这等甘为大嘉鞍前马后的人杰赴死,若你今夜愿为婢妾,侍奉吾一夜。此大错, 本王就既往不咎,如何?”
句句诛心之言, 砸得明舒脊背发疼。
他仍然没有放弃折辱她的心思, 却开出了很诱人的条件——她陪他一夜, 便能换取裴宣的性命……
明舒眨了眨眼睛,看着裴宣一步步朝这边逼近,下颌紧绷,右手放在腰间的绣春刀上,眸中凝满了霜雪,显然也听到了晋王那番话。
“你别痴心妄想了,不过是父皇一座荒废的宫殿走水了,他就能抛下你去救火,你真以为,他能为了你放弃前途,放弃多年苦心经营?”
明舒长睫颤动,在晋王意外的目光中,忽地飞快地前行,扑入了裴宣的怀里。
怒气冲冲的裴宣身形微滞,僵直了片刻,那放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抬起来,扶住了她的腰身。
明舒勾着他的颈子,含泪吻上去,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不要中计……”
放在之前,她被晋王这番话冲撞得心神不宁之下,很有可能选择委曲求全,以此来保全他的性命,就像……她父亲和她姐姐一样。
在她心里,裴宣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为了让他活下去,她什么都肯做。
可是,裴宣告诉她,他不要她那样。他要她活得肆意,活得幸福,不用为他牺牲什么,他要她永远做一身傲骨的陆明舒。
在他面色黑沉地向自己和晋王走来时,她恍恍惚惚间,看到了姐姐的身影……倘若可以再次站到姐姐面前,她一定会劝她不要认输,不要觉得,将她独自留存在世间苟且偷生,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那时候,若非晋王给她下了伤情蛊强行让她失去那些痛苦的记忆好留待今日折磨她,她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设身处地的想,若她是裴宣,看到心上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受辱,恐怕宁肯死了的好。裴宣和她,就是同一种人。
裴宣将那些含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低着头喟叹一声,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全,将她的抽泣和热烈一同含进了唇齿间:“放心罢……”吮唇咂舌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大得吓人。
晋王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氤氲火热的景致,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咬牙切齿道:“混账!”
闻声,裴宣恋恋不舍地将那勾缠着他的丁香小舌放开,揽着她的腰身将这温香软玉藏进他怀里。
他巴不得朝晋王这个无耻之徒心上扎刀子,可更不愿让她只在自己跟前满面通红,眸含欲色的诱人模样被别人瞧见。
裴宣来了,明舒一颗心便放到了肚子里,乖乖巧巧地听他摆布,抱着他的腰身不松手。
对晋王而言,这无疑像是在他的怒火之上烈火烹油——方才她百般不愿,傲气得像神妃仙子,再狼狈也不肯对他说半句软话。如今到了裴宣掌心,却任他搓扁揉圆,恍若他说什么都是对的,连思考的时间都欠奉。
“裴指挥使打伤了本王,竟敢还这样放肆,难不成你以为,父皇真信任你信任到了这种地步么?”
裴宣掀开眼皮,目光冰凉一片:“……微臣不过是看到有歹人在欺负我的未婚妻,下意识地出手保护而已。殿下这样说,就是承认对臣子的未婚妻心怀歹意了?陛下在望月阁设宴,殿下却独身来此处,闹到御前,殿下难道真以为御史们都是软柿子?”
晋王瞳眸缩了缩,眯着眼睛没说话。
方才裴宣若是冲过来抽刀对他动手了,他暗中的人立刻将他乱刀砍死也无妨——禁宫重地,敢对皇子下死手,管他是为了什么不着调的风流韵事,父皇也只会恨他不识抬举,死有余辜。
可那石子是暗器,也并未伤他命脉,若让人强行出手,锦衣卫和裴宣安插的人不会坐视不理……而以这幅模样闹到御前,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裴宣冷哼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亦不再多说。
明舒的动作很及时,若不是让他冷静了下来,方才的局面,大约真会有些不好收拾。他来了,他的人手不是群龙无首,就能与晋王的人暗中对峙。但他这个领头人万一犯了错被人捏住了把柄,其余的人,也就成了乌合之众。
明舒能感觉到,面前的人还很愤怒,杀意在他胸腔里聚集,她咬了咬唇,抓着他的袖子低声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再这样僵持下去闹大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晋王不能随便动,他们即便要报复,也只能徐徐图之。
裴宣眸光晃了晃,俯身去看她的脸。虽然是借口,可闹了这一场,她的脸色看上去是有些苍白。当下,他也无心和晋王这个鼠辈多纠缠了,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住她,温声道:“好,我们先回去,陛下那边,你不用担心。”
临走时,裴宣目光冰凉地看了晋王一眼,冷笑道:“殿下以为,如今,已经是必胜之局了么?微臣倒觉得,未必。”
晋王没说话,眸光却像一条毒蛇,粘连着二人紧密相连着的双手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原以为他是疯子,没想到,他们更疯。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之情,竟敢明着对他这个唯一有希望的皇储开战。他咧嘴笑了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黑夜里,有几道身影急匆匆地现了身,看见晋王身上的血迹,大惊失色:“殿下……快去找太医!”
他们见晋王神色都没几分变化,还以为这伤口不严重,谁知道血都快布满晋王半边身子了!
为首之人暗暗胆寒:殿下竟有如此心志,或许,他方才是真想激怒裴宣,逼他对他动刀,然后让他们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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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态端庄从容地上了宫门口的马车,明舒的腿顿时直不起来了,浑身虚脱得几乎瘫软,心有余悸地跌在了他怀里。
裴宣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见她这样,心知她方才被吓坏了,忙用手一下下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咱们能不进宫,就不进宫了……”
他也没想到,晋王敢在皇后的千秋节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照明舒的说法,前殿走水就是他的手笔,任谁去想,都想不到他疯魔至此,猖狂至此。
裴宣对这怀里的玉人心疼不已,明舒却像炸毛的兔子,猛地推开他,气急了道:“我不进宫,你能不进宫吗?你怎么敢就这样对他出手,你方才还想杀了他!你不要命了吗?”
她看得真真切切,若不是她及时拦住了他,他手里的绣春刀都要抽出来了!
明舒看着他脸上无奈的笑容,眼圈里的泪珠打了个转,大滴大滴地滚落:“你混蛋!我就想让你活着,先前才千方百计地推开你,你倒好,前途性命都敢不要!我想用苦肉计杀了他,死我一个就够了,你偏偏要拦着……你拦着我,怎么自己还犯糊涂?”
她越说越委屈,俏生生的面容上全是泪,哭得声线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