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美人——梨鼓笙笙
时间:2022-03-10 07:15:51

  她是当真不知情, 被晋王蒙在鼓里么?还是说,早早就成为了晋王的眼线, 陆家出事前的种种, 皆有她的手笔?
  明舒不敢深想, 是以裴宣将她带出了宫,她知晓后也没多问。可如今,晋王却说,秋环回去了,还怀上了身孕……
  裴宣将她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敛眉,捧着她的脸,让她失去焦点的眸子重聚于他脸上,温声道:“你不必多想,即便是她一开始就有异心,也不是你的过错。”
  她转了转手中的帕子,讷讷道:“我……我还是想见她一面。”
  裴宣想拒绝,觉得秋环是个危险人物。
  可触及她脆弱的目光,又转了口气:“……见面的事,我来安排。”
  反正绝对不能进晋王府,否则,便遂了晋王的心意了。他故意说出这话,很难不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明舒点点头,伏在他膝上,想了想,轻声问:“你准备怎么办?”
  秋环是晋王府的侍妾,平日里也不是能轻易出门的,尤其是,背着晋王出门。
  “好办。”他随意地笑笑,捏着她的后颈摩挲,让她紧绷的身子舒缓些:“怀有身孕……去庙里祈福也是很寻常的事。”
  她笑了笑,指尖轻抚小腹。
  忽地又想起了静纯,叹息道:“……她师傅的病,也不知道好没好……”
  裴宣便想起了两人进宫前,穆瑞附耳说的一番话。
  他蹙了蹙眉头,缓缓开口:“静纯的处境,怕是不怎么好。”
  明舒怔了怔,旋即坐直了身子,柳叶眉拢在一块儿:“怎么回事?”
  *
  太白楼的伙计第二回 瞧见裴宣,已经学得十分乖觉,笑眯眯地请他们去楼上的包厢。
  包厢内。
  静纯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想探到窗口瞅一瞅,申大娘嗑着瓜子,不耐烦地开口阻拦她:“你消停点吧,被人瞧见了,就白躲了。”
  前者这才讪讪地坐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张望,见申大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好奇道:“大娘,你就不紧张吗?”
  申大娘暗暗翻了个白眼。
  紧张啊。
  她紧张得腿都在抖呢,只是跷二郎腿不容易被发现而已。
  当然紧张了,纵然她们打听了多日,但也终究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那些达官贵人暗地里与表面上的关系是否一致,只有天皇老子知道。
  可她已经认命了。
  自打昨日去见过了那个叫穆管事的,回家她就发现周围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显然已经被人看管了起来。到这境地,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只能盼着,对方大费周章地让她们来这富贵的酒楼一见,是抱着善意的,而非来打听她们知晓的情况,好杀人灭口。
  想是这样想,但说出口的话可不认怂。申大娘瞥了沉不住气的静纯一眼,继续嗑瓜子:“有甚好紧张的?你这丫头,就是被养得太不谙世事,太沉不住气!一会儿人家瞧见你,说话都不利索,还以为你在蒙骗人家呢!”
  静纯一听,脸上更紧张了。
  “那、那可怎么好?”
  说话真开始有些结巴了。
  两人嘀咕的当空,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对年轻男女相携着走了进来。
  “静纯小师傅,好久不见了。”
  明舒笑吟吟地打量着一身寻常女子装束的静纯,率先开口道。
  裴宣后退半步将门关上,侧脸亦缓缓转了过来。
  申大娘已经看呆了。
  没想到,静纯这丫头救的俩人,都生得这般绝世容颜,说是金童玉女,也只道是落于寻常了,配不上他二人这惊人的容貌。
  尤其是这女孩子,身居高位,还这样温柔可亲,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有任何不屑或是高高在上的神情,顿时让她觉得自己眼下的举止十分粗俗,她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来。
  看见了熟悉的两张面孔,静纯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两位施主,是昨日才成亲的么?”
  裴宣点头:“是。”
  “阿弥陀佛,还未贺过两位施主新婚之喜。”静纯也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坊间流传的那些故事,便能和他二位对上号了。
  这样一想,她的心顿时安定了几分,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更多把握。
  “……先前已经和穆管事说了一些大概,怕两位施主不明白,详细的事情,不若再听贫尼细细道来……”
  申大娘看了一眼逐渐安稳下来的静纯,心里犯嘀咕:好家伙,现在紧张的只有她了是吗?
  明舒静静地听着,不时微微颔首,以示鼓励,好让这内敛的女孩子安心讲下去。
  裴宣则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的花鸟纹路,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静纯讲完,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裴宣忽地抬眸:“你怎么肯定,此事与贵妃有关?”
  静纯怔了怔,坦白地摇了摇头:“不肯定,这也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贫尼也无权给谁定罪,实在是能力不足,真相恐怕还要让世子和世子妃亲自查证,才能有分晓。”
  明舒倒是想起了方才在宫里谢恩时,晋王说的那一番话。
  “……不是说寿清给贵妃献了什么丹药么?或许,是不是那东西?”
  裴宣扬眉,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近些时日,寿清的几个徒子徒孙确实在国公府附近的几座府邸活动,和那些女眷们攀谈……”
  原先他没怎么在意,只是因为明舒的缘故,不大待见寿清。但又碍于他国师的名号,不能轻易对他动手。既然他没找上门来,他也懒得搭理他。若是真不要命地招摇撞骗到高氏头上,那寿清就是自寻死路了。
  明舒有些意外,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
  她看了一眼静纯,忽地释然一笑:“还好你聪明,没直接去英国公府。”
  闻言,静纯倒是感激地看了一眼申大娘:“……都是申大娘的消息,说有僧尼上门后被另一群人带走了……”
  明舒微微点头。
  但想了想,明舒收敛了笑意,郑重地道:“小师傅,你来找我们,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若真牵扯到宫里,或许是我们的机会。只是,对于你来说,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哪怕是我们,也要谋定而后动,不能轻易动手……若是你担心,我们可以送你出京……”
  静纯没听完就坚定地摇了摇头。
  “施主的好意贫尼心领了。但若为真,贫尼和那位被关起来的静南师姐都是活生生的证据……”她掀起衣袖一角,一道长长的疤痕露了出来,垂着眼睛道:“包括贫尼的师傅,若是被刻意毒害,也是证据。贫尼可以一走了之,可那些被关起来的人,或是将来要被关起来的人,又当如何?”
  裴宣默然中显得冰冷的面色闻声稍霁。
  若是存着把他们当枪使的心思,此番事情的原委恐怕还有待商榷。但既然静纯愿意被他们控制着,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倒是不必有过多顾忌了。
  哪怕是对待恩人,这种涉及到了家族安危的大事,他也不得不谨慎。
  明舒眼里的笑意也更深了一些。
  静纯瞧着内敛怯懦,实则也是个心智很坚定的小姑娘。她望着那一道明显是新伤的伤痕,心口也是不由微微一颤。
  如此邪恶的方子……
  她想起苏贵妃那年轻得异于常人的脸,往日的惊叹在此刻化为了怀疑与微微的反胃感。
  静纯生得标致,苏贵妃这些年,难道是一直用这些美貌如花、年轻娇嫩的小姑娘的血,温养出来的一张不老的容颜的么?
  事情未明,裴宣决定让静纯继续呆在申大娘家,他再暗中抽调人手保护。至于仙安观那头,大概要抽个时间单独查一趟了。
  寿清……
  炼丹之处会在什么地方呢?寿清是会亲自去取,还是让他的徒子徒孙去呢?
  他微微敛眉,隐隐觉得,这一回大概就是动摇苏贵妃在陛下心里位置的大好良机——晋王能稳坐贵子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子凭母贵。倘若苏贵妃倒了,拔除他势力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若真是被这小尼和卖糖人的大娘猜中了,那豢养平民女孩将其当做血罐子的苏贵妃也是死有余辜。
  交代了几句,眼看着便要到晌午了,明舒二人便准备先行离开了。
  停车在太白楼,打的是进来买糕点喝口茶的幌子,停留得时间久了,反倒让人起疑心。
  毕竟,今日他们还得赶着回府用饭,下午还有认亲礼。
  静纯微微躬身,目送着他们离去,心口那块大石终于能卸下了。
  这已经是她能寻到的最有力的帮助了,那位世子爷,还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倘若这样都没能成功,也就不必再挣扎了。
  申大娘也长舒了一口气,局促紧张之色一扫而空。
  这些大人物,有的也是挺好说话的嘛。
  他们并未急着走,因来这一趟,本就是掩人耳目之下的行动。仙安观的那几个尼姑,这几日还在四处寻她们呢。
  *
  因晨起时起身迟了,只来得及吃了几块糕点,没喝粥,怕进宫失仪。回了国公府,倒是饥肠辘辘的状态了。
  二人先去正院给公婆问安回话,英国公早不见人影,高氏也懒得喊人去叫他,见明舒从宫里拿回来了好几样赏赐,其间还有一样格外贵重,是皇后赏赐的,眸光不由微闪。
  半晌,她笑了笑:“你这孩子倒是合了皇后娘娘的眼缘,真是难得。”
  明舒心头微动,察觉到高氏待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待两人从正院出来,便悄悄地问裴宣因由。
  裴宣看她一眼,低笑道:“吴家的人掌管着扬州当地卫所的大权,高家二房的表弟眼下就在他手下当差。”
  明舒顿悟。
  原来是高氏觉得她和朝阳公主走近些,或许会能给她的娘家高家带来好处。
  明舒不以为然。
  她并不觉得女子间的情谊能影响到男人们之间的博弈,陆家的败落就是最好的例子。况且,皇后娘娘也只是随意一提,朝阳公主纵然温和孝顺,也不见得真会放下身段来和她走动。
  裴宣却还隐隐有些想法。
  吴家在陛下临朝二十年里,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官小吏之家了。皇后越是示弱越是懂事,陛下对吴家就越宽容,据他所知,眼下吴家手里握着的兵马不在少数。
  皇后近些日子忽地一改常态,开始在宫闱之间活动,甚至今日还有出手责罚苏贵妃的意思,难道,吴家也有什么心思了么?
  可眼下,除了晋王,吴家并无可以扶持的皇嗣。总不能,从宗室子弟打主意吧?
  这样的招数,除非晋王死了,吴家才有机会。
  皇后新捧出的宫嫔,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况且,有苏贵妃在,后宫添丁之事,怕是遥遥无期。
  他一时之间也不太明白,皇后这一番作为,是哪里来的底气,又意欲何为。
  至于对他们流露出善意……裴宣眸光微微一动,莫非,老爹手里还有什么人手么?
  或许,他与晋王之间的争锋,和他暗地里做的一些事,都落在了这位的眼里。
  裴宣没有再深想,因为他们已经回到了东山居,茯苓与丹兰一同操持着上了许多菜。
  明舒浅浅吐出一口气:“进宫可真是劳累。”
  不能坐轿辇,徒步走了许久,当真是把她饿坏了。
  裴宣失笑,接过婢女手里的帕子替她净了面和手,淡笑道:“快吃罢,吃完歇一会儿,下午申时,还要去认亲。”
  一旁的茯苓看着新来的丹兰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是微微吸气。
  嗯,她要习惯,不就是世子爷伺候世子妃净面么?
  哦,现在还有替她布菜了。
  寻常事,寻常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茯苓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面上温和的笑意显得更加良善。
  至于旁的小丫鬟,早在一边看傻了,压根不敢说话。
  什么国公夫人一大早在正院训斥世子妃,这要紧么?瞧瞧世子爷这做派,眼珠子似的疼着,谁还敢对世子妃有不敬之心?
  她们在东山居待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稀奇事。
  ……
  到了申初时分,梳洗打扮后的明舒和裴宣一道去了花厅认亲。
  来的亲戚主要是两处的,一边是扬州裴宣外祖家高家,年迈的郑老夫人亲自来参加了外孙的成亲宴,眼下还没有走。
  另一边则是裴家在应天府的旁支,据说是英国公二叔那一支,走武举进仕的路子,家中有一位在兵部当差的,另一位则在应天府卫所当差,那两位的内室都在。
  明舒听着高氏的话,一一见礼。
  裴宣的外祖母郑老夫人送了她一套青金石的头面,看着也是价值不菲,应天府的元大夫人送了她一副珍珠头面,很是灵巧精致,另一位楼三奶奶瞧着和她年纪相仿,笑眯眯地送了她一对镶猫眼石的梳篦。
  几位都是出手阔绰,并没有人在这样的场合给明舒难堪——都是眼明心亮之人,看得出这两位新婚夫妇眉目含情,时不时地无比自然地暗送秋波。
  英国公府现下全是靠裴宣在撑着,她们想要维系这亲戚关系,自然要与未来掌家的夫人搞好交情。能留下来被认亲的,也都是裴家有头有脸的旁支。
  见过了亲戚,便只剩一位家里人,也就是裴宣的弟弟裴康了。
  明舒被介绍时,微微有些讶然。
  她觉得裴康和裴宣生得并不怎么相似。
  裴康是全然的少年意气,一双凤眼圆长,眉宇之间都是跳脱之色,身上穿戴皆非凡品,容貌只能算是俊秀风流,又被这一身珠光宝气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才显眼了些。
  与裴宣精致得不似凡人的眉眼相比,着实有些普通了。
  不过明舒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一母同胞的兄弟,脾气容貌大相径庭也是寻常。
  裴康上下打量了明舒一圈,笑眯眯地站起来躬身行礼:“二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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