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姜看着赵三娘。
赵三娘坐的端正,神色一片坦荡。赵三娘自知,她跟徐令姜不同,徐令姜衣食无忧,既有能力赚钱,还有个能给她赚钱的好夫婿,而她没有,所以只要有赚银子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我说这个话,没有要挟你的意思。你要是同意,我就来教她们,你要是不同意,想找别人也成,我可以从中搭桥牵线,介绍人给你认识。”
徐令姜是知道赵三娘的。
赵三娘虽然爱财,但却是个有原则的人,且她吃过赵三娘做的饭菜,自是知道她手艺不差,但徐令姜神色有些为难:“若是由三娘你来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你开的是酒楼,我想给她们请个做面点之类的师傅,待她们学成之后,可以去街上开个小摊,这跟你……”
“令姜,你认识我时间短,想必是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外号叫面点西施吧?”
徐令姜:“……”
“算了,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给你露一手来得实在。”说完,赵三娘便撸起袖子,站起来,问兰姨,“你们府上的厨房在哪里?!”
徐令姜知道赵三娘的性子,便让兰姨带她去了。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空气中突然飘过来一股香味。
徐令姜转头,就见赵三娘端着个红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一碗素面。
汤面刚出锅不久,此时还腾腾冒着热气。面上码着绿蔬,撒了一小把炸的金黄酥脆的油豌豆,并一勺鲜香的芝麻辣椒油,看着并不无什么出挑之处。
但徐令姜尝了两口之后,眼睛瞬间亮了。
这面条劲道爽滑,汤汁浓香醇厚,同她以往吃的素面不同,徐令姜忙问:“三娘,这面你是怎么做的?”
“你别管我怎么做的,我就问你好不好吃?我可有资格教她们?哦,对了,我不但会做面条,包子、馄饨之类的,我也会那么一点点,你要不要考虑我呀?”
说完,赵三娘还风情万种冲徐令姜抛了个眉眼。
见赵三娘面做的这般好,徐令姜焉有不应她之理。
就这样,赵三娘这个教面点的师傅定下。原本徐令姜想着趁热打铁,让赵三娘再帮自己物色一位教绣活的师傅,赵三娘却道:“这都不是事,但现在重点是,应该是得看有多少人学吧!毕竟只有客人到了,确定多少人,我们才好上菜不是!”
因为这是初试,所以第一批人选,徐令姜定在了府里。
之前,徐令姜将徐家送给她的陪嫁侍女小厮,全都送回去之后,府里正好又新添了一拨人进来。徐令姜和赵三娘将此事敲定好,便让兰姨将侍女婆子们召集起来,同她们说了这件事,谁若是有意,可去兰姨那边报名。
徐令姜忙这事时,叶家那边没消停。
自从听说,赵暝行过册封之礼后,叶逢春便要随康王回封地这个消息之后,叶母又哭了一场,跑去康王府想见叶逢春。
去第一次,叶逢春没见。
去第二次,因为康王妃的缘故,她倒是见到叶逢春了,但叶逢春全程待她十分冷淡,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而且面容比上次在鲁王府时,更加苍白消瘦了。
叶母心疼极了,便试探向康王妃请求:“王妃娘娘,你们若回了封地,只怕我们母女等闲是见不上面了。不知王妃娘娘,可否容我接逢春回府小住几日,让我们叙一叙母女之情。”
康王妃还没答话,叶逢春便声色冷漠道:“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若平白无故回府小住,岂不是惹人非议,还是不回去的好。”
叶母没想到,叶逢春竟这般不给她面子。
可这毕竟是她身上倒下来的肉,她再气再恨,也不会真生叶逢春的气,她只是想知道,叶逢春在康王府到底过得好不好而已。
被叶逢春这般拒绝了之后,叶母也没死心,反倒又想了个新主意——装病。
叶逢春不是说,若她平白无故回府小住,会惹人非议,那她亲娘病了,她当女儿的,回府探病侍疾,不该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可谁想到,去报信的人没将叶逢春带回来,反倒带了个太医回来。
那婆子道:“二姑奶奶说了,她不是大夫,夫人您病了,她瞧也不顶用,便让人请了胡太医过府来为您看诊。”
叶母原本是装病的,但被叶逢春这么一气,这下是真的病倒了。
她趴在床上,呜咽哭起来:“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什么孽了啊!老的老的没良心,小的小的也没良心,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心腹见状,在一旁劝道:“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如今二姑奶奶已经成婚了,若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而且王府是离天家最近的地方,他们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呢,二姑奶奶也是没法子呀!不过您瞧,虽然二姑奶奶人没回来,但是打发人送来了好些补药呢?!”
“我们府里缺那点补药吗?!”
“自然不缺,可那是二姑奶奶对夫人您的一片孝心啊!”
“她若真有孝心,那为何不回来看我!那就是没良心的死丫头!”叶母说着,又哭了起来,但哭着哭着,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抹了把眼泪,问,“逢春派谁给我送的补药?”
“二姑奶奶的大侍女采月。”
叶母立刻坐起来:“让采月来见我。”
不一会儿,叶逢春的侍女采月便进来了。
没等采月行礼,叶母就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问:“你老实告诉我,逢春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姑爷是不是对她动手了?!”
“回夫人的话,王爷和王妃,对姑娘都很好,姑爷待姑娘也还好,就是,就是……”
叶母厉喝道:“就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就是姑爷每每喝醉后,就爱撒酒疯,伤过姑娘两回。”说到这里,见叶母脸色变了,采月又忙补救,“不过也就那两回,后来王爷和王妃知道,已经狠狠罚过姑爷了,而且姑爷也保证,以后不再犯了,还向姑娘赔罪了。”
“撒谎!你撒谎!”叶母攥着采月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几乎抠进了采月的肉里,“逢春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她了?!若是姑爷只伤过她两回,何以她会瘦成那个样子?!你说,你从实说来!”
“夫人,奴婢真的没有骗您啊!姑爷真的就只伤了姑娘两回,姑娘之所以消瘦,一则是因为苦夏,二则是因为,因为……”
叶母厉喝:“因为什么?快说!”
“因为顾公子。”
这五个字一说出口,叶母瞬间就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突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上次瞧见叶逢春胳膊上的伤口,和叶逢春如行尸走肉的模样时,叶母就后悔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叶逢春同顾予忱拆开,逼着叶逢春嫁进了康王府那个虎狼窝!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从小到大,叶逢春想要什么,她都给她了,唯独这一次狠下心肠没有答应她,却害她落到了这般田地!
心腹瞧见这一幕,忙去搀扶叶母,又飞快给采月使眼色,采月忙退了出去。
一出去,采月的眼泪就下来了。那赵昱简直就是个畜生!可偏偏叶逢春却什么都不让她说,因为她们都知道,说给叶母听了,也没什么用,因为她只会一味的哭,根本帮不上一丁点忙。
采月想到了徐令姜。
徐令姜如今可是华京炙手可热的红人,不但在官家和皇后娘娘面前得宠,与太子的胞弟关系也极好,若是去找她,她应当会帮叶逢春的吧。
可偏生,叶逢春也不让告诉徐令姜。
甚至还专门叮嘱过采月,说采月要是敢告诉徐令姜,就等着给她收拾吧。采月知道叶逢春说到做到的性格。只得打消这个念头,抹着眼泪回去了。
心腹好说歹说,才将叶母劝好了。
想着如今,叶逢春是为那姓顾的消瘦,而不被姑爷磋磨的,叶母心里这才对叶逢春松了一口气,接过药碗正要喝药时,有下人来报,说是金媒婆来了。
叶母一听这话,顿时顾不得喝药了,忙急急去了前厅。
金媒婆是华京有名的媒婆,长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但凡金媒婆出门,基本没有她说不成的亲事,所以叶母花重金,聘她给叶知秋做媒。
本以为,金媒婆今日来,是带来好消息的。
却不想,一进来,金媒婆就赔笑道:“哎呦,夫人,真是对不住,今天柳家人找我来着,说是柳家小姐年纪还小,柳夫人舍不得女儿太早出嫁,他们想再留两年来着。”
叶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那位柳小姐今年已十六岁,再留两年可就十八了。华京男女皆早早就成婚了,十八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你上次说的张家呢?”
“哎呦,那个也不凑巧,在夫人您说的第二天,老婆子就上门去打听了,张家人说,她们预备将张小姐,许配给张夫人娘家的侄子呢!”
“那李家呢?”
“李家也不成,李小姐突然身染重疾,大夫让挪去江南休养,怕是一年内都回不了华京了。”
叶夫人听到这话,气的差点掀了桌子。
她转过头,怒气冲冲瞪着金媒婆:“那说来说去,有哪家能成的?!”
金媒婆讪讪摇头:“都,都不成。”
叶夫人一听这话,直接两眼一翻,就朝后栽倒过去了。众婆子忙上前扶住,掐的掐人中,去叫人的去叫人。
忙了好一阵子,叶夫人在悠悠醒转过来。
金媒婆原本想溜的,但却又被叶夫人叫住,叶夫人声音都在抖:“我儿一表人才,她,她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嫁给我儿?”
金媒婆心说:您儿子确实一表人才,但他恶毒不干人事啊!
可看着叶夫人随时都要再晕过去的架势,金媒婆不敢实话,只支吾道:“听说,贵府不久就要添丁了。”
说完之后,金媒婆行了个礼,忙脚底抹油溜了。
叶母顿时知道原因所在了,她当即尖锐道:“来人!叫那个狐狸精叫来见我!”
在叶逢春没嫁进康王府之前,叶母最厌恶的人是徐令姜。
因为她觉得,他们府里闹的鸡犬不宁,都是因为徐令姜不识抬举导致的。但直到叶逢春嫁进康王府之后,叶母才突然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徐令姜嫁进叶家四年,叶家一直都是家宅兴盛的,所有的霉运都是因为芸娘那个狐狸精出现之后才有的。都是她迷了自己儿子的心智,还用假孕逼迫叶知秋,让他跟徐令姜和离,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若不是她,叶知秋就不会跟徐令姜和离。如果不和离,叶知秋右手也不会被废。如果叶知秋右手没被废,叶筠也不会为了权势,将叶逢春嫁进康王府。
归根究底,他们家如今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芸娘那个狐狸精害的。
芸娘自从有孕后,就被接进叶家了。
听到叶母要见她时,她下意识攥了攥帕子,茯苓在旁道:“小姐,夫人素来不喜欢您,现在叫您过去,只怕是没好事,不如您推说不舒服先拖延一会儿,待公子回来了再说?”
芸娘也想按照茯苓说的办。
但这段时间,叶知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早出晚归的,现在刚过午时,她压根就拖不到那个时候。
“小姐……”
芸娘回过神来,冲茯苓故作轻松笑笑:“没事的,夫人虽然不喜欢我,但我肚子里有郎君的骨肉,想来她也不会太过刁难我的,走吧。”
第47章 对弈
◎后日你不要入宫。◎
芸娘过去时, 叶母半坐着靠在床头,头上勒了一条松绿色镶嵌宝石的抹额,脸色蜡黄, 正捧着药碗在喝药。
芸娘上前,恭敬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叶母的目光, 落在芸娘的肚子上。
她如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因为太瘦,兼之衣着宽松的缘故, 如今瞧着, 完全不像是已有身孕的模样了, 可偏生大夫诊过, 这个女人确实已有身孕了。
芸娘已做好, 叶母刁难的准备了。
却不想,叶母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道:“坐吧。”
小丫鬟忙搬了个凳子, 放在叶母床前。
芸娘受宠若惊坐下, 叶母喝过药,在婆子的服侍下漱过口, 这才用帕子压了压唇角, 说起正事来:“你如今既有了知秋的骨肉,也不能这样一直没名没分的,这样,我做主将你抬做姨娘, 如何?”
芸娘攥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在凉州时, 芸娘有个好姐妹。那个好姐妹后来嫁给了富商做妾, 成日被富商的夫人磋磨羞辱, 最终凄惨而亡。那时,芸娘便下定决心:她这辈子,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的。
可偏生,她遇见了叶知秋。
见芸娘不说话,叶母身边的婆子冷笑一声:“芸娘子,都到现在了,你不会还做着想当我们公子正室夫人的梦呢吧!”
芸娘抿着唇角不说话。
茯苓听不下去了,她张嘴反驳:“我们小姐原本也没想高攀的,是公子说,要娶我们姑娘做妻的。”
“呸!没教养的东西!我同你家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那婆子照着茯苓的脸就啐了一口,插着腰骂道,“爷们在床上起兴儿时说的话,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为了攀高枝,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这话指桑骂槐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芸娘气的身子发颤,茯苓有心想为她出头,却被芸娘死死拽住袖子。
“芸娘子,老婆子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要不是你有了我们公子的骨肉,像你这样的身份,别说是给我们公子做妾了,就算是进府当丫鬟,我们府里都是瞧不上的。我劝你趁早别做那春秋大梦了!”
芸娘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叶母非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脸上皆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知秋不在这里,你装出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看在你有了知秋骨肉的份上,我做主抬你做姨娘。若你还不识抬举,那你就这么没名没分在府里待着吧,但要想让知秋娶你做正妻,我劝你别做那春秋大梦,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只要我活着,知秋的正妻就绝对不可能是你!是要在府里当妾,还是就这么没名没分待着,你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