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到之前,徐令姜曾说,‘我与叶知秋的种种,你都知道的’,李慕载心里也不膈应,只吻着徐令姜的发顶道:“无妨,做贼的人会心虚的。”
徐令姜一愣,旋即明白了李慕载话中的意思。
只要李慕载不将叶知秋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康王知道自己的罪行即将暴露,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做些不该做的,到时候李慕载再给他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知秋被抓的第三天,军中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李慕载的亲信私下来找李慕载:“殿下,军中果真有人给康王报信,可要属下拿人?!”
“暂时不必,”李慕载手中的笔微顿,头也不抬道,“先盯紧他们,留下他们或许还有用。”
第92章 华京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腊月二十这日, 官家的圣谕来了禹州。
李慕载接过旨意后,将驻城将领安排妥当后,便携着徐令姜班师回朝了。
而远在华京的康王, 此时也收到叶知秋和茯苓,已被李慕载抓了的消息。康王当即便给他的人去信, 让他们找个机会除掉叶知秋。
康王觉得,只要叶知秋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就算李慕载拿到了叶知秋的口供, 他也有办法脱罪。可让康王没想到的是, 这信一去便如石沉大海一般, 再无音讯了。
康王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赵昱坐在一旁, 阴恻恻笑道:“父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都到现在了,难不成父王您还想着坐以待毙呢?!”
继上次用叶知秋的名义骗叶逢春无果之后, 赵昱又用了其他办法, 可却被告知,叶逢春已经不在华京了。
赵昱得到这个消息时, 距离叶逢春她们离开华京, 已经过了三日,赵昱不肯死心,还曾亲率人快马加鞭去追,可最后还是没追上。
后来官家派人去给李慕载送粮草时, 赵昱曾想主动请缨前去。可边关动荡,再加上李慕载和叶知秋都在, 康王怕赵昱有个好歹, 死活不肯, 最后这差事才落到了旁人头上。
事到如今,叶逢春对赵昱来说,已经成了一个必须要得到的执念了!
康王知道赵昱的意思,但当今圣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非被人逼到绝境,或者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康王不想铤而走险走那一步!
康王背着手,在原地踱步走了好一会儿,还是谨慎道:“等等,再等等。”
赵昱哂然一笑,眼睫微垂,遮住眼底的嘲讽。
只是康王这个再等等,并没有没等到多久。
到腊月二十六那天,康王没收到他亲信的书信,反倒是直接收到了他亲信的人头。除此之外,那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是李慕载写的。
他说,这几个人在回程时,意图谋杀朝廷重犯,已被他当场击杀了,为免康王记挂,特将他们物归原主。
“嘭——”
看完信后,康王的大掌重重捶在桌上,桌上的茶盏猛地一蹦,掉到地上被摔的四分五裂!
“竖子敢尔!竖子敢尔!!!”
赵昱看着气喘如牛的康王,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道:“人家都已经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了,父王,咱们还要再等等吗?!”
“等什么等!”康王气的脸色通红,眼里全是阴鸷。
赵昱说的没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李慕载回华京来置他于死地,他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康王瞬间下了决定,他单手撑着扶手坐下去,冷声吩咐道:“阿昱,你去召集我们的人,告诉他们,年宴上动手!”
赵昱一听这话,立刻站起来,应了一声,满心欢喜朝外走。
之后几日,华京表面上风平浪静,临近年关,家家户户所都在欢欢喜喜的准备迎接新年,却殊不知,内里早已是暗潮涌动了,唯独鲁王府却是其乐融融。
王府主院内,赵旸和赵靖桐陪鲁王妃用过早饭后,见侍女在廊下挂灯笼,鲁王妃不禁感慨道:“真是快啊,这眼瞅着,又要过年了。”
“可不是!以前小的时候,总觉得得盼好久,才能盼到过年,如今却是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赵旸说着,上前扶鲁王妃坐下。
“谁说不是呢!不过过了年,你就二十了,也该考虑成亲的事了。”鲁王妃慢慢坐下,问,“你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有,就告诉母妃,母妃让人给你提亲去。”
赵旸本想说,自己不急的。
可旋即,他便明白,鲁王妃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他成亲了。他兄长赵暝之前曾定过一门亲事,可定亲不久,那女子便染病没了,后来鲁王妃再给他说亲时,赵暝记挂着那个命薄的女子,一直让等等再说,这一等,便等到赵暝也没了。
虽说到最后,鲁王府和那位女子家中,为两人办了冥婚,但此事对鲁王妃来说,依旧是伤痛。赵旸曾想,若兄长能留下个一男半女,母妃或许不至于消沉至此。
赵暝便微微一笑:“孩儿并无意中人,一切全凭母妃做主。”
“哎,你这孩子……”
鲁王妃刚起了个话头,听到身后传来哐啷一声,她扭头,就见赵靖桐无措站着,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茶汤溅到了她的裙子上,赵靖桐垂眸,小声道:“对不起。”
“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对不起!”
鲁王妃伸手,将赵靖桐拉到自己身边,抬手摸着她消瘦的小脸,神色里带了几分愧疚:“是母妃不好,你大哥没了之后,母妃一直记挂着他,却忽略了你们兄妹俩。”
赵靖桐摇摇头,垂眸不敢鲁王妃。
鲁王妃道:“母妃答应你们,母妃以后一定好好的,好好吃饭,乖乖喝药,把身体养好,然后给你们兄妹俩说亲事。”
赵旸笑着插话:“母妃,阿靖才多大啊!您就想着让她成亲了!我还想着,让她多陪您几年呢!”
这话一出,赵靖桐身子猛地一僵。
鲁王妃却毫无察觉,她扭头看向赵旸:“阿靖今年十八了,若她小时候没被拐子拐走,如今怕是早就出嫁了。唉,都怪我!这些年,她不在我身边,我便想着多留她一段时日,好好弥补弥补她,是母妃太自私了!”
赵旸走到赵靖桐面前,含笑道:“母妃!话不能这么说啊!您看阿靖都没说话,显然是她也舍不得您,不愿意出嫁呢!是吧?阿靖?”
一时四双眼睛齐齐望过来。
赵靖桐攥了攥裙带,她嚅动着唇角,正要说话时,见到赵旸含笑的目光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又散了。她只得垂头,认命应了声是。
“可你也不小了,总不好因为母妃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啊!母妃……”
“好了,母妃!”赵旸含笑接过话头,“您放心,阿靖是我妹妹,她的终身大事有我替她担着呢!您就别操心这些了!”
如今的赵旸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且他已袭了王位,时常同华京各家子弟打交道,他替赵靖桐择婿,远比她这个深宅妇人择的好。
鲁王妃便没再坚持了,只叮嘱道:“好,那你可一定要帮阿靖找个好夫婿啊!”
赵旸望着赵靖桐,笑的一脸温柔:“我会的。”
赵靖桐脸色却又白了几分,不过自从赵暝没了之后,她一直‘病着’,是以除了赵旸之外,无人看出来。
他们两人又陪着鲁王妃说了会儿话,赵旸便带着赵靖桐出去了。
鲁王妃听赵旸说,他会管赵靖桐的婚事,便放手让赵旸去做了,她则打算等过了年,便开始着手挑选儿媳妇了。
从鲁王妃院子一出来,冷风一吹,赵靖桐便立刻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一个尚还带着温热的氅衣,披到了她肩头,那氅衣上还带着乌木香。
赵靖桐当即便想拒绝,却被身后的人摁住肩膀,问:“阿靖是要我送你回自己院里,还是要跟我去我院子里略坐坐?”
赵靖桐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颤,眼里迅速蹿上耻辱来。
赵旸却恍若不觉,他替赵靖桐将氅衣的带子绑好,笑道:“我瞧阿靖冷的慌,我院子近,不如就去我院子吧。”
说完,他拉住赵靖桐,不由分说将人往自己院子里带。
周围有侍女随从经过,瞧见这一幕,齐齐装作没瞧见,只低眉敛目做着自己的事情。
去哪里的结果都一样的。
而这次,赵靖桐也如以往一样,纵然知道反抗无果,可她尖锐的指甲,还是在赵旸光裸的后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红的指痕。
赵旸却似察觉不到疼一般,只专注干自己的事。
赵靖桐被迫仰着头,透过窗缝,她看见外面大雪纷飞,像近在迟尺一般。赵靖桐突然松开赵旸,抬手想朝窗外探去。
可几乎是她手刚动,下一瞬间,便被赵旸抓住,摁在榻上。
赵靖桐乌发凌乱贴在颊上,她心里的酸楚一瞬间蔓延开来,她突然道:“赵旸,你杀了我吧。”
原本埋首在她胸前的赵旸,动作一顿。
他抬头,看向赵靖桐。赵靖桐在哭,这么久了,赵靖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赵旸撑起身子,慢慢抬头,想去碰赵靖桐的脸颊,赵靖桐却转头避开了。她只哭着又说了一遍:“赵旸,你杀了我吧。”
在她身份暴露之后,赵靖桐以为,赵旸会杀了她。
却不想赵旸让人废了她的武功,并命两个会武功的侍女,严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但如此,对外她仍是鲁王府的郡主,对内,她则成了赵旸的禁脔,
却不想,赵旸听到这话,一把掐住赵靖桐的虎口,逼迫她转头看着自己。
赵旸脸上还带着情潮,但眼底的笑却是冷的:“你害死了我的大哥,害的我父王中风在床,害的我亲妹妹有家不能回,最后凄惨死在外面,我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死么?”
是!那些都是他们做的!
赵靖桐眼眶泛红看着赵旸:“那你就这般折辱我?!可是赵旸,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鲁王妃知道我们之间……”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赵旸打断赵靖桐的话,紧紧抓住她的手,冷笑道:“你只要记着,碧落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就够了!”
说完,赵旸再不给赵靖桐开口的机会。
屋外的风一吹,雪花就跟扯棉絮一样往下坠。
过了许久,屋内的动静终于停了,赵旸起身穿戴好,随手扯下一块毯子,丢在赵靖桐身上,然后转身出去了。
赵靖桐的侍女在门外候着,见赵旸出来,不用他吩咐,便已齐齐进去伺候赵靖桐了。
赵旸转身去了隔壁书房,亲信立刻跟上去,关上门将风雪声掩去之外,亲信忙不迭将康王府最近的动向告诉了赵旸。
赵旸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微微一笑:“看来康王这个老狐狸是想先下手为强了!”
“小王爷,可要我们的人……”
亲信话还没说完,便已被赵旸打断了:“不必,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不知道此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亲信一时没明白,赵旸的意思。
康王摆明是狗急跳墙,打算趁着太子没回来之前,便先发制人的。若让他篡位成功,他定然不会放过鲁王府的。
亲信能想到,赵旸又岂会想不到,但是他不怕,不但不怕,他还打算再添一把火。
赵旸提笔蘸墨,迅速写了一封信,待墨迹干了之后,又装好递给亲信道:“派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给太子殿下送去。”
第93章 过年
◎我小时候,是不是见过你?◎
山道上雪花飞舞, 一辆马车辚辚而行。
徐令姜掀开帘子,欣赏了一会儿山色,这才放下帘子, 刚转过身,一个手炉已递了过来。
李慕载头也不抬的在看信, 但递手炉的动作却十分娴熟。
徐令姜接过手炉,捧在掌心里,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李慕载目光从信上移开, 看向徐令姜:“想问什么, 问吧。”
既然李慕载这么说了, 徐令姜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她问:“我们不赶回华京过年么?”
虽然华京与边关相距千里,但若他们走快些,还是能赶在年前回京的。可这一路上, 李慕载不但不着急行军, 甚至以天寒地冷为由,日出而走日落而息, 一副完全不着急赶回华京的模样。
李慕载沉吟了一下, 不答反问:“你想回华京过年?”
“对我来说,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只是你,”徐令姜语气微顿, “你如今是太子,过年若不回去, 会不会不大好?”
“不妨事的, 我已向官家上了折子, 说大雪封路,队伍无法前行,年前不能回华京了,”说到这里,李慕载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更何况,我若赶在年前回去了,华京里的那场戏,又该怎么唱下去呢?!”
徐令姜满脸不解看着李慕载。
李慕载将手中的信递给徐令姜:“赵旸写给我的。”
徐令姜接过,逐字读下去。初看时,徐令姜不觉得有什么,赵旸在信中只说了华京一些不起眼的琐事,并无异样之处。
徐令姜看完之后,正想还给李慕载时,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对!赵旸专程写信,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同李慕载说这些琐事的!
将信再细看一遍之后,徐令姜这才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信中说的诸位琐事联起来,传递出了一个信息:华京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现下仍在华京的王爷,就只剩下康鲁两位王爷了。瞧赵旸信中的意思,多半是康王父子打算谋反了!
到此时,徐令姜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慕载手中,明明握有叶知秋的认罪书,却仍让外人看见叶知秋还‘活着’。
因为只有叶知秋活着,才能逼康王狗急跳墙!
“可……”徐令姜忧心忡忡看着李慕载,“万一,康王得逞了呢!”
虽然赵旸不再是之前那个扛不起事的少年郎了,可他毕竟还年轻,未必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康王。若到时候让康王篡位成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