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好衣裳,抬起手将脸颊的泪水抹掉,牵起嘴角笑笑。
面前的两人则慌了,“快走,她那个野男人来了。”
“怕什么,咱们两个人。”
“傻不傻,真报官怎么办?快跑。”
话音落,两人一溜烟跑得没影。孟冬在身后追了许久,因担心孟采又出什么意外,便没一直跟过去。
他返回小巷中,瞧着她发丝凌乱,强忍委屈和害怕的样子,疼得心一紧,呼吸都难受。
他缓了缓,平复好情绪,道:“还好吗?”
孟采抬头,眸子还是湿润的,看向他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楚楚可怜的摇头,不想让他担心。
孟冬叹息,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不然,他不敢想象。
“回去吧!”
“嗯。”
…
今晚月色不错,可两人无暇欣赏,只顾低头走路。
孟冬依然冷着脸,安慰的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怕她对方才之事心有余悸,心难安。
他望了一眼月色,换了个话题,“簪子拿回来了?”
“没有。”提起这事,孟采心情又低落,“被姨母当了,赎回来要五两银子。”
此刻孟冬在身旁,她很安心,方才的事她虽害怕,可总归孟冬来了,过去了。此刻她想的是,怎么把簪子赎回来。
她算了算,身上的银子不够,她想着找李婶借点,再和左邻右舍借借,应该差不多的。
“没事,我找李婶她们借点。”她强颜欢笑,孟冬岂会看不出来。
他应了声没说话,盯着地面瞧,看起来有心事。
翌日,天未亮孟采就起来做豆腐,她安稳的睡了一晚,早起跟个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
心情好得让孟冬惊叹,反复问了几遍后,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
“过会去早市时,给李婶送点豆浆过去。”昨日张阿树送来半布袋的菽,理应给人送点东西。
这豆浆是新鲜的,配上馒头包子,好吃得很。
孟冬颔首,挑起担子朝外走,“走吧!”
豆腐只有早上卖,卖完就回来。整日下来,其实清闲的很。
孟采跟在他身后,神采飞扬,她已经在算,今日的豆腐能卖多少银钱了。要是能全卖完,那她离五两银子又近一步了。
“李婶,起了吗?”
“起了起了。”
李慧莲从里间出来,匆匆忙忙的,瞧见她手里拿的便知晓来意,“哟,又送东西呐!”
她浅笑着,解释道:“阿树哥也送我了,诺,当心烫,趁热喝。”
“好好,忙去吧!”
孟采应了声,带着孟冬去了早市。
她挺可惜的,觉得孟冬陪她卖豆腐大材小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不过瞧他那么淡定地样子,定是无所谓的。
“到了到了,就是那。”她指着一方小小的摊位说道。
孟冬依言放下,额上已然出了一层汗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她瞥了眼,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娇羞道:“给你擦汗。”
他抬起的胳膊一顿,没往脸上擦,而是接过她的帕子,凝视她。
第7章
帕子上绣了一对鸳鸯,水波荡漾,栩栩如生,好一个缠绵悱恻。
孟冬盯了帕子一瞬,随后视线从帕子上移到她脸上,白皙娇嫩的脸颊此刻透着红晕,比落日红霞还好看。
盈盈水眸凝睇他时羞怯可人,欲语还休的样子让他喉间一紧,飞快挪开眼。他无声喘息,如墨的眸子越发深沉,额头的汗似擦不完似的,一直往外冒。
孟冬悄无声息的挪开脚,刚喘口气,淡淡地香味又往鼻尖钻,好似她在眼前晃一般,他轻提喉结,结实的小腹一紧,忍不住怒骂自己一声。
他面色凝重,转头平静淡然道:“收好,别耽误做买卖。”
孟采笑意的脸,敛了敛,将帕子收了回来,放好,“哦,好。”
她弯腰把豆腐拿了出来,专注忙手中的事,身旁孟冬如释重负的神情没瞧见。
孟冬心知,欲/念越克制,滋生的越绵长,早晚一天,他会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只是真到了那天,该如何是好?
“姑娘来斤豆腐。”
“好咧,一文钱。”
孟采拿着银钱喜滋滋的,小心翼翼的放在钱袋里。这感觉就是好,都是自己的辛苦所得。
早市人潮拥挤,是最好做买卖的时辰,孟采精神十足,笑容晏晏的招呼往来的人,怀里的钱袋也渐渐鼓了起来。
孟冬侧在一旁,对于热闹拥挤的街市无动于衷,眼中只有她一人。瞧着她赚了几个小钱高兴的模样,他也跟着高兴,觉得这样简单平淡的日子不错。
有滋有味。
他微微挑起眉梢,低首浅笑,而后帮她一起卖豆腐。
…
忙了一早晨,终于卖完了。两人挑着空担子回去,路上看见卖油饼的,便买了两个油饼填肚子。
回到家中已是巳时,孟采歇会,喝了一口凉茶,又去忙了。
她拿着木盆出门,抬眸便看见孟冬也往外走,她喊道:“阿冬哥,你去哪?”
孟冬停下脚步,回首睨着她,“有事出去一趟,别等我。”
话音落,孟采微启着唇,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他便消失在院门处。她侧头想了想,孟冬能去哪?他可不认识几个人,平日出门也都是两人一起,可转念一想,他是活生生的人,有他的自由。
她便没有再想,抱着木盆去了河边。
艳阳高照,人流稀疏,早市的热闹已没有,街道也不拥挤。
孟冬步履缓慢,走过石桥后,去了对面的宏盛当铺。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
笑着问他:“公子,当什么物件?”
他巡视一圈,挺拔的身子立在柜前,淡然道:“当玉佩。”
接着从怀里拿出用布包着的玉佩出来,轻轻放在柜面上,眼神示意那人看看。
那人瞧他穿着普通,没指望能当什么名贵的物件,可等他把玉佩拿出来时,才知晓,自己方才是狗眼看人低了。
他惊讶一瞬后,便拿起玉佩瞧了瞧,面色严肃认真,而后道:“公子请稍等。”说完进了里间。
少倾,从里间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形,笑起来眯着一双眼睛,还算和善。他拿着玉佩看了片刻,笑问他:“公子见谅,我们做买卖要问清来路,不知公子这玉佩是如何来的?”
掌柜的上下扫了孟冬一眼,暗暗思忖,这公子虽气度不凡,但穿着普通,不像是能拥有此物之人,不免对玉佩的来历担忧起来。
东西是好,可也怕麻烦。
孟冬冷淡地瞥了一眼,已然知晓他们害怕什么,便道:“祖传之物,掌柜的不必担心。”
见他面色从容,不慌不忙,掌柜的就信了几分,他瞧瞧玉佩,又瞧瞧孟冬,心里对银子拿不定主意。他咬着牙,思忖良久,试探说道:“二十两?”
孟冬讥笑,一眼就看出他打得主意,他没说破,反问他:“掌柜确定不再看看?别看走眼了。”
他一说,掌柜的立马心虚起来,咳嗽一声,“那,我再看看。”
一双手摸着玉佩,来来回回,不舍得放手,余光时不时瞄向他,观察他的神情。
半响后,掌柜的抬眼睨他,“五,五十两,公子你看,我是真心诚意收的,这个价格,我敢说整个宁乡县没有更高的。”
孟冬伸手拿回,冷笑一声,道:“看来掌柜的眼神不好,无妨,我去别家。”
空荡荡的手还残留玉佩的余温,掌柜的神色一变,慌忙出去拉住他的胳膊,讨好道:“哎呀,公子公子,别着急,好说好说。”
孟冬了然笑笑,他就是做个样子罢了,早猜到掌柜的不舍得放他走。他敛起笑意,冷声道:“城里的当铺不止你一家,诚心做买卖的大有人在,掌柜的莫要错失良机。”
话说得如此明白,意思自然都清楚。
掌柜的此刻是真急了,瞬间挪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今日这玉佩,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似乎下了重大决心,他一咬牙,狠狠心,道:“说吧,公子说多少银子?”
孟冬牵起嘴角,达到了目的,“一百两,一分不能少。”
“好好,爽快,拿银子。”
掌柜兴奋喊了一声,别说一百两,就算是二百两他也要,说来还是赚了。不过他也很实在,没有说更多。
伙计拿银子的速度很快,一会的功夫就把一百两装好了,放在他面前,“公子点点。”
孟冬拎起看了看,颔首,“有劳了,告辞。”拿了银子就出了门。
利落的让两人没反应过来。
掌柜拿起玉佩在阳光底下,瞧了瞧,笑容尽显,“好好,好东西啊!”
“掌柜的,有多好,能值一百两?”
“何止一百两啊,方才做的不错。”
伙计弯腰笑笑,而后跟着掌柜一同进了里间。
…
孟冬拿着当来的一百两,去了孟采说的那间当铺,费了一番周折才把簪子赎回来。他细细包好,然后带着簪子和银子回去。
他到家时,孟采已从河边回来,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白嫩的脸颊晒得通红,连耳尖都透着粉色。
她一转头,便看见孟冬进门,“阿冬哥你回来啦!饿不饿?方才李婶送了玉米糕,还热乎着。”
孟采撩下衣袂,转身将木盆放好,食盒里的糕点软糯清香,此刻吃正好。
她拿了一块自己吃,把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孟冬瞥了一眼糕点,没去拿,而是从怀里把簪子和银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咚”,沉甸甸的响了一声。
孟采动作一顿,差点咬到唇,光是听声音她都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清脆的响声,不是银子是什么。
她盯着孟冬看,迟疑了一下,接着才伸手去拿袋子看。一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眼前。她惊得张开唇,好半会说不出话来。
她咽下玉米糕,问道:“哪来的银子?这么多。”
从小到大,她不曾见过这么多银子,忽然见着这么多银子,跟做梦似的。
阳光刺眼的睁不开,孟冬侧过身,掀起眼皮来,气定神闲道:“玉佩当了,这是你的簪子。”
孟采瞳孔睁大,惊讶地凝视他,他把自己的玉佩当了,就为了赎回她的簪子?
此刻孟采心情复杂,既高兴,又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么好的玉佩,而且那是他随身的东西,定是比簪子贵重的。
她伸手拿起簪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上瞬间起了一层雾,她缓缓情绪,抬眸感激的凝睇他,“阿冬哥,谢谢你!”
谢谢他把母亲的簪子赎回来。
孟冬不在意的吃起糕点来,“剩下的银子你收好。”
这话倒是提醒她了,这些银子该怎么办?
“等攒够了银子,将你的玉佩也赎回来。”她看向桌上的银子,犯了难,“要不,你自己收着,毕竟是你自个的玉佩。”
“玉佩而已,当就当了,留着也没用。”
孟冬说完,便起身去收拾书案。先前做完,还没搬进去,正好现在空闲,就一块收拾了。
他回头,看见孟采还愣在那里,轻笑一声,“青青,想什么呢?”
“哦,没事。”她在想,那块玉佩值多少银子,要想赎回来是不是比赎回簪子还难?
她得卖多少豆腐呀?努力卖半年豆腐能赎回来吗?
孟采深吸一下,拿着钱袋进了屋。沉甸甸的银子抱在怀里,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她瞅了一眼门外,空无一人,可她就是觉得凉飕飕的。
破旧的屋子,就这么点地方,能藏在哪里。孟采在自己房内转了一圈,没找着合适的地,又去了书房瞧瞧,都是些旧书,更不行。
屋内屋前,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硬是没藏银子的地。
孟冬从书房探个脑袋来,瞧着她焦急的样,瞬间笑出了声,“有了银子还着急?”
“阿冬哥,银子太多,我晚上睡不着。”她孟采低头,又往门外瞥了眼,倾身靠近,“你回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我怕有人来偷银子。”
“呵呵…”孟冬侧过脸,再也忍不住。以往没银子,她一副努力赚钱的模样,现在有了,倒睡不着了。
他双手抱胸的盯了她一会,浅笑道:“不如,现在去买绫罗绸缎,用完?”
第8章
孟采是第一次见他开怀大笑,眉眼都舒展开来,往常,再怎样欢喜,他露出的笑意都是克制的,何时会像这样。
她没动作,眼眸直直的盯着他瞧,抱着银子的胳膊不自觉的紧了紧,而后轻声道:“不行,太浪费了。”
绫罗绸缎,多贵的布料,买来太浪费了,不过给孟冬买料子做衣裳倒是要得。
孟采回过神来,眼眸不再痴迷,“买块布料给你做衣裳吧,那件被姨母拿走了。”现在想起,还是好生气。
那是她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缝好的,就这样被姨母糟蹋了。
这次重新做一件,定要放好。
孟冬对这些身外事,从来是不在意的态度,反倒是对字画颇为在意,说来,书案做好了,笔墨纸砚还没有,空荡了些,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绕过书案,站在她跟前,“衣裳就算了。”他的眸光落在她头顶的乌发上,凝视片刻后,不经意地道:“簪子虽好,也要物尽其用,不戴上?”
她听了半晌,愣愣地抬头,茫然地眨巴几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孟采摇头,一脸不舍得的神情,“我得留着出嫁戴。”
这话并无不妥,只是…
眼前的人是他,说完就觉得脸颊一阵热,慌忙别开脸。她侧过身,倾泻而下的暖阳照在侧脸,耳尖都透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