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慌乱,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她的眸子怯怯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扫到孟冬身上。
委屈又害怕的眼神,像个小兔一样,惹人怜爱。
孟冬面色阴沉,拍拍她的手背,无言安慰她。孟采一个姑娘家,做事小心谨慎,做的豆腐怎么会有毒?
别人不知道,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几个地痞流氓,不过是找个借口存心闹事罢了。
第10章
孟冬瞥了三人一眼,面色比头顶的天空还要阴沉吓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已握成拳,好似下一刻便要爆发。
他盯着几人,问道:“让我们赔钱总得把事说清楚,你们是哪日买的豆腐?买了多少?如何煮食?”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直把对面三人问楞了,面面相觑的看向对方。
带头的人咬着牙低头,无声咒骂了一句,没人知道他骂了什么。他余光瞥了孟冬一眼,神情透着阴险和算计。
他晃了一下脚,强装镇定,手指胡乱指了一通,冷哼道:“不管哪日买的,总之就是你家的,现在中毒了,在家躺着,你们得负责。”
“对呀对呀,别想赖账,乡亲们都看着呐。”
“我可警告你们,我兄弟现在还爬不起来,你们别想着跑。”
身旁的两人跟着附和,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那神情像是在告诉他们,不给银子,今日这事没完,绝不放过他们。
孟采心都紧在一起,不光因为他们来找茬,更怕一言不合打起来,她姑娘家帮不上忙,万一打起来,就是一对三,孟冬能行吗?
她好担心,怕孟冬打不过吃了亏。孟采悄悄扯他的衣角,轻声说:“我们报官吧!”
“说什么呢?”带头人突然大呵一声,吓得孟采哆嗦一下,立刻没声了。
她抿着唇往孟冬身旁靠了靠,高大的身影挡住她,虽有压迫感,可给她更多的是安全感,总归他在身旁,她安心点。
孟冬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即扭头面向三人,不慌不忙道:“我们自然不会偷跑,但是话不说清楚岂不是让人误会,或者,去县衙说也可以。”
“你们想要公道,我们也想要。”
他看了一圈围观的几人,接着说:“他们都是街坊,有些事情他们也可以作证,但说无妨。”
围观的人连连点头,甚至接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这些人孟采都认识,常年在这条街上做买卖的人,要是真有什么异常,他们定能察觉到。
所以孟冬这么一说,他们都是赞同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只是让闹事的三人为难了,贼溜溜的眼睛乱转,不知又打什么主意。他们扫了一圈后,昂起下颚,胜券在握一般,说:“昨日,我兄弟在你这买了斤豆腐,回去一煮好,才吃了两口就腹痛难忍,大夫说了是中毒,你瞧瞧,不是豆腐有问题,那是什么,这之前可什么都没吃。”
话音落,孟采略微惊慌,他说的有板有眼,真像是豆腐的问题,可她明明记得昨日他们自己也吃了,怎么没问题?
她抬眸瞅瞅孟冬,只见他牵起唇瓣笑笑,胸有成竹的问那人:“公子,你确定是昨日来买的?昨日我们可没有出来。”
“呃?没出来?”那人神色一变,目光闪烁的看向另外两人,霎时不确定了。
另外两人挠挠头,目光闪躲,“那就是前日买的?”
“对对,就是前日。”
听到孟冬说昨日没出门,他们画风立刻便转了,又说是前日,前后说法不一,难免让人生疑。
接着,就听见孟冬清越的嗓音道:“确定吗?可别又记错了。”他似笑非笑的凝视眼前人,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
孟采听了半响,已然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便跟着附和,“对呀,别把日子记错了,到底是哪天?”
众人纷纷点头,甚至喊话:“对呀,到底是哪天,别冤枉了人。”
原本胜券在握的三人顿时慌张,眼神飘忽不定,最后带头的那人咬咬牙,一口咬定是前日。
孟冬勾唇冷笑,反复问了他几遍,那人肯定地说是前日,还特地说了是清晨,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
“前日,我们是出来做买卖了,可是…”孟冬顿了顿,眯着沉郁的眸子凝视几人,“是午时出来的,你说你清晨来的,时辰对不上,莫不是,冤枉我们了。”
“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街坊,你们记错了,他们可不会记错。”他抬抬手,示意几人去问问。
孟采直起身子,瞬间有了底气,她微微扬起洁白的下巴,“是呀,前日是午时出门的。”因为那日太困,她没按时起,便出门晚了,她记得很清楚。
“那日确实是午时来的,我说,你们记错人了吧!”
“诶,记错人了。”
“对啊,说的对。”
围观的人一个一个帮着孟采说话,纷纷质问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他们面上尴尬,奈何脸皮够厚,还一个劲的咬住两人不放。
孟冬也不慌,缓慢道:“既然你们没找对人,不如报官,总归是不能冤枉人。”
他说的这个提议很慎重,交给官府去办最好,省得自己身上落麻烦。孟采也是这么想,奈何他们就是盯着两人不放。
带头人眸子转了良久,而后道:“想狡辩是吧,不可能,就是买的你家的豆腐,今天要么拿一百两,不然把摊子给你们砸了。”
言罢,伸手指了一圈围观的人,出言威胁,“警告你们,别管闲事,当心连你们一起揍。”
他们露出狐狸尾巴,冤枉人不成,就直接威胁。跟两人猜测的一样,存心找事的。
被他们凶狠的威胁后,围观的人怕惹祸上身,连忙退了几步。此时,人群中有人轻声说了句:“这人好像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管家的远房亲戚。”
才说完,众人了然颔首,稍微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王员外要纳孟采续弦的事人尽皆知,可孟采骨头硬,硬是没答应,现在来这么一出,摆明了找她麻烦。
王员外是宁乡县大户,轻易不敢惹,平头百姓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们此刻只想冷眼旁观,躲得远远地。
孟采面色一白,一颗心揪了起来,早知此事不简单,不曾想是这样。
是她连累了孟冬。
“我们…”
“轰隆…”
她话没说出口,天空骤然响起雷声,将她的话掩了下去。几息之后,下起了磅礴大雨,哗啦啦落在身上和脚边,人群一下就散了,只剩他们几人杵在原地。
孟采迅速反应过来,拉着他进屋檐下避雨,她抬头望望天,接着看向那三人。
神色各异的眼,都在琢磨对方的心思,良久,孟冬冷冷地收回目光,对她说道:“我们回去。”
“嗯。”冒雨回家虽然难受,可好过在这里对着那几个人。
孟采刚撑开油纸伞,那三人便一脚推倒了担子和豆腐,白花花的豆腐碎了一地,混在泥水里,脏污了一片。
她可惜又心疼,可不想惹事,只好强忍着情绪,“算了,不要了。”
拉着孟冬要走,那几人却挡在他们身前,“事没解决就想走?呸,什么玩意?给我打。”
二话不说就冲两人过来,孟冬眼疾手快,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一旁。孟采重心不稳,脚下踉跄两步,伞被甩了出去,落在雨中。
她回过神来,急忙去看孟冬,才发现几人已扭打在一起。她急得团团转,猛然看见一旁的棍子,顾不上许多,飞奔过去拿。
等她拿起棍子,转身一看…
“哎哟,大爷的。”
那几个人已躺在雨中,痛苦哀嚎,而孟冬则站在一旁,沉着淡定,像无事发生过一般。他的衣裳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身上,脸颊上的雨水不停往下滴,面庞模糊不清。
孟采连忙扔下棍子,把伞捡了起来,“衣裳都湿了。”
“别管我,当心染了风寒。”孟冬提醒她,将伞挪过去。
地上的人颤颤巍巍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脏话。孟冬瞥了一眼,眼底尽是寒意。
“快快,谁在闹事?”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孟采扭头去看,正好看见张阿树带着一群人过来。见到她和孟冬,张着嘴震惊片刻。
没想到是他们两人。
三个地痞看见衙役来了,捂着疼痛的手臂慌忙逃走,“官差来了,快走。”
一会的功夫,几人就跑没影了。
张阿树盯着两人瞧,“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找你麻烦了?”
孟采颔首,把事情如实跟他说了,张阿树思虑片刻,说道:“去,把那几个人抓回来。”
说罢,一群人便追了过去。张阿树站着没动,上下扫了一眼孟冬,轻哼了一声,随后拉着他一起走,“你跟我一起去,青青,你回去。”
孟采睨着两人,眼中满是茫然,“阿冬哥也要一起去?”
“大老爷们,一起去。”
张阿树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他去不去,他都拉上孟冬。
走前,孟冬无奈叹息,“回去等我。”便跟着张阿树一起离开。
她撑着伞,盯着雨中的背影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才收回眼。她一个人挑着空空的担子回家,身上被雨水打湿,黏答答的,极其难受。
脚下走得很快,比往常少花了些时辰。
回到家,她放下担子就去烧水沐浴,虽担心孟冬,可不能把湿衣裳一直在身上,不然真要得风寒。
…
孟冬一行人追了几个地痞许久,还是没有追到。受着伤也能这么跑,难怪张阿树气得骂人。
“磨磨蹭蹭,现在人跑了。”
他别开脸没去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身旁的高墙,问他:“这是谁的府邸?”
“王员外的,怎么了?”张阿树瞧他心事重重,忽然想到什么,惊讶道:“你是说,那三人进里边了?”
孟冬摇头,不确定说道:“刚才听人说,其中一人是王管家的远房亲戚。”
张阿树一拍手,“那肯定是了,真卑鄙。”
两人立在院墙下,抬头望了许久,一点动静没有,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怕理亏,无奈,只能先回去。
孟冬一路垂首,不管张阿树说什么他都没搭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前有刘媒婆说亲,现在又派人找事,只怕后头还有麻烦,那个王员外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应付得来?
他该庆幸,没有离开。
…
雨停了,小路上泥泞不堪,不太好走。孟冬拍拍身上的雨水,敲响了木门。
“谁呀?”里面的人声音颤抖,有丝害怕。
孟冬轻声回她:“是我。”
屋内人松口气,随后响起哗哗水声,“等会。”
他面色一顿,随即猜到什么,尴尬转身。轻微的动静在他耳边来回荡,令他浮想联翩。
第11章
屋内水汽氤氲,眼前朦胧一片,半湿的乌发披在身后,白软的身子掩在水下,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孟采抬头,望望缓缓升起的雾气,阖上眼眸。
被雨淋湿的凉意与疲惫在此刻消散,周身被温暖包围,孟采惬意的轻叹出声。
须臾,门口传来敲门声,惊得她一下睁开眼眸,问清来人后,才安下心来。继而去寻干净的帕子,擦干身上的水珠。
不怪她将大门关上,实则是她害怕,要是此刻有人闯进来,该如何是好?门关上,挡住一切,这样她才放心。
孟采穿好里衣,因为焦急,穿得并不整齐,衣襟处稍微斜了点,她却一点没发觉。穿好衣裳,发丝未绾,就连忙去开门。
地面有些潮湿,再加上方才漏了些水出来,现下更是湿滑。孟采一心往门口看,没注意脚下,踩在湿滑处一个没站稳,身子向后倒去。
“啊呀…”
惊吓与疼痛同时袭来,脑中片刻恍惚。孟采睁开眸子,朝自己脚下瞥了眼,无奈哀叹一声。
门外的孟冬听见声响,顾不得许多,骤然转身,用力推开了门,门栓断裂,凄惨掉在地上,他瞧都没瞧一眼,便冲进她的房内。
心跳的剧烈,嗓子眼像堵住了似的,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可他见孟采踉跄着起来时,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
“怎么样?”他转了一圈,拧起眉头问她。
孟采摇头,长长的眼睫上染上一层晶莹的水珠,眨眼时水珠跟着晃动,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没事,就是不下心摔了一跤。”
妃色的裙摆处沾了一片污渍,看着碍眼。她抬手拍了拍,却擦不干净,放弃了。
扭头对上他关切地眼,说:“你扶我过去坐会。”
她皱了一下眉,只因脚腕处疼了一下,是方才摔倒时撞到木桶上了,她看了一眼,微微肿了。
孟冬颔首,察觉到她轻微的变化,黑亮的眸子往下瞧,看见她勾起的脚尖,顷刻间明白了。
他来不及考虑其它,手下意识的打横抱起她,很轻,轻的像没重量一般。孟冬迈开步子,径直朝榻边走。
不曾想他会做如此亲密的动作,吓得她惊呼一声,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裳。被热气晕红的脸颊没消退,现下又浮起一层红霞,更加娇艳夺目。
孟采咬唇,垂着眼眸不敢直视他。触到床榻时,才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我没…”
孟冬低头查看她的脚腕,没注意她的神情,起身道:“我去拿药酒来。”
她点头,唇上出现一个齿印,见他走了才松开唇,缓慢平静下来。
片刻后,孟冬拿了药酒过来,坐在塌边,宽厚的手掌轻抬起她的脚来,“忍着点。”
孟采应了声,目光凝视脚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轻抚小腿时,一股轻微的麻意传来,让她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她抿唇,努力掩饰心底的异样,好在孟冬一直低头帮她擦药,没察觉她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