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绵绵冰——一只西飞雁
时间:2022-03-12 07:44:46

  胡牧远:“书上看的。”
  聂思臻:“我是综艺里看的。”
  胡牧远:“而且我骗你干嘛,你自己想一想不就通了。香蕉是热带水果,之前交通不便,运输成本高,卖到内陆来当然贵啊。怎么样,任倩婷,你现在知道香蕉曾经这么贵,香蕉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一下子就拔高了?我看你从今天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很快就不会觉得香蕉难闻了,说不定还很爱吃呢。再说了,水果的价格又不会一成不变。好比你喜欢的山竹,在山竹的产地,难道跟棠城一样贵?家家户户都能种车厘子,难道车厘子还这么高价?到时你又该瞧不起车厘子,嫌人家随处可见,嫌人家便宜。”
  胡牧远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说完,聂思臻差点爆笑出声,任倩婷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她质问胡牧远:“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胡牧远耸耸肩,“就是反驳一下你用价格给水果划分高低贵贱的说法。——讨论而已嘛,别较真,别生气。”
  “胡牧远,你这个人就是爱强词夺理。我跟你讲不通。”任倩婷其实早知自己的言论站不住脚,但她不愿服输。
  胡牧远:“别呀。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尽管说咯。”
  任倩婷:“我懒得跟你争。”
  胡牧远:“哦。”
  这场小风波带来的微妙氛围在第二天清晨只剩一点余韵,到晚上便消弭于无形了。
  “你们吃巧克力吗?”任倩婷手心托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回头问自己的室友们,“我爸从日本带回来的。”
  “谢谢。”胡牧远坐在床上,“但我刷了牙了。”
  其实总体而言,任倩婷不是一个多难相处的人。胡牧远小小反省了一秒,自己昨晚是不是过于刻薄。
  正式上了几周课后,胡牧远发现,相较其他如胶似漆的宿舍而言,她们四人稍微有点貌合神离。大家虽然同专业同班,但因为作息爱好迥异,基本不怎么集体行动。任倩婷是唯一的本地人,平时忙着约会,周末忙着回家。陈颖最用功上进,每天不是早早去自习,就是开会参加活动,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聂思臻不爱出门,爱没日没夜的在网上遨游冲浪。她是选秀和综艺狂魔,从小学便开始拿着诺基亚投票,大大小小的韩综如数家珍。
  胡牧远偶尔会被聂思臻拉着一起看。聂思臻墙头众多,各个年龄层都有涉猎,出来一个她就要给胡牧远科普。有的几句话就说完了,有的就要从九几年,她还未出生时开始讲起。哪个人、哪个团、在哪一年因为什么而出了道,他事业的转折、高潮、低谷分别在哪一个节点,从艺生涯有哪些代表作和流传的趣闻,聂思臻一清二楚,说得详尽又绘声绘色。
  不止墙头,大部分综艺节目的生命线聂思臻也了如指掌,它怎样诞生,因为什么而有了起色,哪几年是巅峰,巅峰时期怎样风光无两,又从哪一个节点开始走下坡路,节目的原PD现在在干什么,原MC现在是什么状况,聂思臻也全知道。她很有讲述的天分,不管物件是人还是事,她都说得像故事一样曲折,引人入胜,尤其某些由乌龙带来的时过境迁无法回转的遗憾,听来简直无限唏嘘。
  任倩婷无法共情,她认为她们很无聊,“聂思臻,你了解这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不觉得浪费时间吗?还有胡牧远,这种陈芝麻烂谷子,八百年前的事了,亏你也听这么起劲。”
  聂思臻忙着给胡牧远找偶像早年全盛时期的视讯,敷衍道:“对啊,我就爱浪费时间。”
  胡牧远发自内心道:“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任倩婷翻了个白眼,“你无药可救了。”
  到了正式比赛,运动场四周的观众席被瓜分成了大大小小的方阵,各院系都竖了专属旗帜,像泾渭分明的武林门派。
  被强制圈在太阳下的新生们三五成群,嗑瓜子、吃零食、打扑克,闲闲散散像郊游。只有来自同院系的选手出战,才会激起一点集体荣誉感,扯着嗓子拼了命地吶喊。
  窦彬月在气势如虹的加油声中跑完了一个又一个专案。她初中总赶不上巴士,要跑几公里去镇上上学,身体素质一直不错,尤其擅长跑步,因此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张梓文对窦彬月拿的几个名次意外又惊喜,最后一场长跑,她和胡牧远一块跟着窦彬月,在草地上跑跑停停,见她稳稳领先众人冲过终点线,感动得都快哭了。
  “太厉害了!”张梓文一脸崇拜地为窦彬月送上毛巾,“彬月,你太牛了!你就是我们班的骄傲!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
  窦彬月脸红扑扑的,静静调整急促的呼吸。
  胡牧远拧开手中的水,递给窦彬月。“慢点喝。”
  “什么都别说了。”张梓文拍拍窦彬月的肩,“这两天为系争光辛苦了,我跟隔壁班长都商量好了,今晚在百晟开两个大包厢,慰劳慰劳大家,请大家唱歌。”
  窦彬月:“我不会唱歌。”
  “没事!我也不会唱,不唱也没关系,就是在一块放松一下,玩一玩嘛。”
  窦彬月:“我还是不去了。”
  “不行!你劳苦功高,战功赫赫,一定要来!”张梓文又邀胡牧远,“你也一块来呗!”
  “我不去。你们自己人庆祝,我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有什么,今晚上肯定有人要带家属来。你是彬月的亲友团,一块庆祝那不名正言顺嘛。”张梓文忽然踮脚挥了挥手,喊了一声:“章驰!”
  胡牧远抬头,左前方迎面走来几位穿深色运动服的男生,章驰站在其中,头发剃得短短的,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分外惹人注目。
  “我先走了啊,你俩晚上记得来!”张梓文跑了过去。
  胡牧远听见张梓文问了一句:“章驰,你一会儿不是还有跳高吗?怎么还不去候场?”
  章驰:“我是第二组,不急。”
  声音好像也不一样了。
  胡牧远在他们经过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第二十二章 
  “你去吗?”窦彬月问。
  胡牧远:“其实章驰是我小学同学。”
  “啊?”
  胡牧远被窦彬月的呆愣模样逗笑了,她将她微张的嘴合上,“喂,有这么惊讶吗?”
  窦彬月点点头,她忽然记起一件事,“对哦,你之前讲过,你小学是在棠城读的。”
  “嗯。”
  “好奇妙啊。”窦彬月自己的求学历程是节节高的三级跳,最初启蒙的村小里的十几个同窗,能顺利读到高中都够呛,更别说在棠大遇见。“你那天怎么没说?”
  “因为……说不说没什么所谓啊,小学同学而已。”
  “多有缘啊,你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我疯了吗?”胡牧远笑道,“他显然不记得我了。我要是贸贸然过去跟人说你好,他说你哪位,我岂不是白白丢脸。”
  窦彬月也笑了,“怎么会。”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是。”
  沿着塑料跑道走了会,窦彬月说:“牧远,晚上你陪我一块去吧。”
  胡牧远和窦彬月到时,两个包厢门都大开着,因为时间还早,人并不多,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唱歌,有人围在桌边玩骰子。
  “这儿!”吕盼朝两人招手,她和朋友早就过来了。
  吕盼拿了一副扑克牌,拉着胡牧远和窦彬月玩十点半。
  胡牧远:“怎么玩啊?”
  “很简单的。边玩边讲,玩一盘你就会了。这盘我先坐庄。”吕盼洗完牌,给周围四人加自己一人发了一张。
  “好,现在大家可以看牌了。牌面上是几就是几点,A是1点,J、Q、K都看做半点,你可以选择不断加牌,但要承担爆炸的风险,只要超过十点半就算炸。最后开牌,谁最接近十点半谁就是赢家。”顿了顿,吕盼问:“有没有人要加牌?”
  窦彬月:“我要。”
  吕盼给她发了一张,问其他人:“你们呢?”
  胡牧远拿了个8,保险起见,没有再加。另两个玩家一人要了一张。
  ……
  几个人玩着玩着,包厢里坐的人越来越多。
  胡牧远正低头琢磨牌面,忽听一经话筒放大的甜美女声道:“章驰,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
  一时间,玩骰子的,玩牌的,玩手机的都抬了头,有热闹可看,大家游戏玩得三心二意,索性都丢开了,兴致勃勃地一会儿看章驰,一会儿看拿话筒的女生。
  吕盼小声和胡牧远说:“她就是杨伊苗,之前跟你讲在追章驰的那个,攻势可猛烈啦。”
  “我都等了你好久啦,来来来,章驰,陪我唱首歌。”
  包厢上方留了一圈射灯,杨伊苗一路走过,身上的纱裙被照得流光溢彩,她散着金色的长卷发,耳边别了两个珍珠发卡,脸蛋很小,五官好看又精致。
  胡牧远小声和吕盼说:“她好漂亮。”
  有男生玩笑道:“杨伊苗,运动会也没见你参赛呀,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我来请大家吃东西呀,真是的,要你管。”杨伊苗坐在章驰旁边,塞给他一个话筒,“好不好?就陪我唱一首。”
  章驰:“唱什么?”
  “就一首经典老歌,男女合唱曲目里经典中的经典,你肯定会唱的。”
  朋友帮她切了歌,伴着熟悉的前奏音,大屏幕上浮现了歌名,是潘玮柏和弦子的《不得不爱》。
  有人打趣道:“杨伊苗,你居心不良吧你。”
  杨伊苗大方承认:“是啊。不明显吗?我都快围着章驰拉横幅了,章驰,你说是不是?”
  章驰:“这歌我不熟。”
  杨伊苗:“没关系,我带着你唱。”
  章驰到底没放话筒,和杨伊苗一起唱完了这首甜甜蜜蜜的情歌。
  杨伊苗的声线和这歌很搭,她把歌词当表白唱,每一句都像刚从蜜里沾过,甜得不得了。
  章驰大概真的不怎么会,词接得有一搭没一搭。他唱歌的声音没有平时说话那样正,懒懒的,状态很松弛。
  一曲唱毕,有人鼓掌起哄,章驰在话筒里问:“下一首《阴天》谁的?”
  “我的我的。”吕盼接了过来,她老早就点了歌,这会儿才被顶上来。
  吕盼唱完歌,又坐去了点歌台。她划了两下屏幕,转身朝窦彬月喊话:“彬月,你要不要唱一首?”
  窦彬月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吕盼知道窦彬月腼腆,某些时候有点依赖胡牧远,又朝胡牧远喊:“胡牧远,你要不要唱?”
  胡牧远摇头:“不要。”
  吕盼还要劝:“来嘛,胡牧远,你点一首,带着彬月一块唱嘛。”
  胡牧远索性直接过去,和吕盼贴耳说了几句话。
  “那好吧。”吕盼不再勉强。
  胡牧远走回座位时,很明显地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跟着她移动。她一侧头,和章驰微抬的双眼直直对上,两人隔着喧闹的杂音和流转的灯光对视了两秒钟,胡牧远率先移开目光,章驰却没有,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坐下。
  章驰忽然起身,越过茶几走了过来。
  胡牧远其实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冲自己而来,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跟着站起,快步往外走。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
  “胡牧远!”
  章驰跟了出来。
  他两步就追上了她。
  胡牧远很镇定,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阳台,“去那说。”
  百晟二楼临街的廊道有不少延伸出去的弧形阳台,铺了复古的印花地砖,围了白瓷护栏,虽然不大,站两个人倒绰绰有余。
  “好久不见啊,章驰。”
  “真是你啊,胡牧远。”
  由于种种原因,章驰一直记得胡牧远。最初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时,他以为是巧合。但这三字并不常见,也不太好念,容易吞音,章驰记得他还给人家取过一个外号。所以他还是朝应声的方向看了一眼。
  摇头的女孩没戴眼镜,乌黑长发随意地拢在耳后,侧脸白皙清秀,和他印象中那个总乱七八糟的女同学天差地别。
  但章驰还是认了出来。
  胡牧远趴在他家三楼睡着的好几个下午,他帮她取过眼镜,那会儿她的脸还圆圆的,没有眼前人这样清晰的下颌线,但两张脸庞的大致线条是能重合的。
  如果说开始还有半分拿不准,和胡牧远对视之后,章驰便百分百确定了。
  并且,他没猜错的话,胡牧远早就认出了他。她看着一点都不意外。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都能遇见。”胡牧远笑道,“世界可真小。是吧?”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陪朋友来的。我不是你们系的。”
  “你在哪?”
  “文学院。”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啊?”胡牧远有点措手不及。
  章驰背靠护栏,手肘撑在平台上,姿态是放松的,说话时的神情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他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看得胡牧远有几分紧张。
  她说:“没有啊,就刚刚,你唱歌的时候认出来的。”
  “如果我不叫你,你是不是打算装不认识啊。”
  她是啊。但她也不是故意。胡牧远含糊道:“我不确定嘛。”她看了眼手机,“朋友给我发讯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下次再聊。”
  章驰:“加个好友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