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绵绵冰——一只西飞雁
时间:2022-03-12 07:44:46

  “哦,好。”
  “有空一块出来玩。”
  “OK。”
 
 
第二十三章 
  回包厢坐了没多久,胡牧远和窦彬月便打道回府了。
  两人下楼梯时,正巧碰见杨伊苗拽着章驰的衣服撒娇,“章驰啊,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追到你啊——章驰啊章驰,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怎么到你这就不管用呢?你是不是一块铁纱啊你,我怎么就过不去啊我——我去练铁砂掌算了呜呜呜——”
  胡牧远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她觉得杨伊苗挺可爱的。
  章驰回头,似乎没想到是她,眼神有一瞬的意外。胡牧远怕他误会,特意将心声夸了出来:“你女朋友很可爱。”
  杨伊苗更理直气壮了:“看见没有,大家都祝福我们吶,都觉得我们天造地设啊,章驰啊,哥哥啊,你就从了我吧,我可吃尽你的苦啦。”
  章驰:“你先站好。”
  “我不。”
  ……
  胡牧远再次见到章驰,已是十一月下旬。
  《文学概论》的原定教室因为空调整修,临时调整去了相距不远的荟英楼上课。
  胡牧远抱著书贴墙而立,打算等这波人潮过完了再行进。——她来早了,走到一半正赶上下课铃响。
  忽然有人拿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胡牧远抬头,章驰站在她面前,手中是卷成圆筒的教材,“你在这发什么呆?”
  “谁发呆了,我想等人少点再走。”
  “你在哪间教室?”
  “四零——”胡牧远不能确定,开启手机看了看,“409。”
  章驰挑眉,一时没说话,嘴角却微微上扬。
  胡牧远有些莫名:“干嘛?”
  “你走反了。胡牧远,都上了两个月课了,还分不清左右,你方向感是不是太差了点?”
  任倩婷站在楼梯口,视线往廊道两边一扫,很容易便注意到了章驰。
  她家全家族基因优越,上下几代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她自己更是从小美到大,天生自带搜寻同类的雷达。
  起初草草一眼,任倩婷并未如何,细看时才记起她见过他。
  那是一年前的暑假了,好友带着她从补习班逃学,跑去广场玩,那儿那天恰好有场小型音乐节,棠城大大小小有点名头的乐队都来了。任倩婷没有好友那样狂热,甚至觉得他们又蹦又跳又喊又叫的有些吵闹。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观众席的最边缘,只在新乐队上台时瞧两眼。
  玩乐队的男生普遍其貌不扬,长相欠奉的更大有人在,难怪要玩音乐,任倩婷扫一眼台下冒星星眼的女生们,有些刻薄地想。
  就在她要耗尽耐心时,章驰出现了。他穿着印花衬衫,戴了顶扎染的蓝色渔夫帽,面无表情地坐在崭新锃亮的架子鼓后,像一抹油彩落在寡淡的黑白画,也像一缕风拂过燠热盛夏,叫任倩婷至今难忘。真是奇怪,他那身装扮明明轻佻,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不显得浮滑。
  “咚!嚓!”
  伴着两声急促的落点,他手中的木质鼓棒像有了生命,跟着灵活手腕翻飞重击,游刃有余地在鼓面和吊镲之间转换。除了弹吉他的主唱外,键盘和贝斯手或多或少都开口唱了歌,只有他,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不知道多酷多冷峻。任倩婷那会儿其实有喜欢的男生,却依旧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离开,他在台上敲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曲目结束她径直找了过去,人却不见了。主唱说鼓手并非乐队成员,只是一个临时来玩的朋友,她要联络方式,对方却只是笑,说有缘分会再见的。
  原来缘分在这里。
  任倩婷饶有兴致的目光绕着章驰转了几圈,又转回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然后,任倩婷蓦地发现,这人说话的对象是自己的室友。
  上天对她真是不薄。任倩婷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她想,“幸运”这个词简直像为她量身打造。
  “胡牧远!”
  任倩婷眉眼带笑,在两人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那两人却不知怎么,像约好了似的,齐齐向自己走来。
  任倩婷心跳加快,并不看章驰,只笑吟吟地歪头问胡牧远:“怎么了?”
  胡牧远在她面前停下,章驰却目不斜视,直接经过了她。
  “教室在那头。”胡牧远说。
  任倩婷有些失望地望了眼三两步便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
  她问:“胡牧远,刚刚和你说话那男生是谁啊?”
  “你真要追他?”
  阶梯教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胡牧远压低声,不可置信地反问任倩婷。
  “怎么,不可以吗?胡牧远,你该不会也对章驰有意思吧?”
  “是啊是啊。”胡牧远面无表情道:“我从小学就暗恋他,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
  聂思臻噗嗤一笑。
  “切,鬼才信。”任倩婷朝胡牧远伸手,“给我看看他朋友圈。”
  “你认真的?”
  “当然。”
  “为什么?”胡牧远大惑不解。
  “我喜欢他。”
  “就凭一面之缘?”
  “不然呢?胡牧远,你好奇怪,难道你相信日久生情?”
  聂思臻:“日久生情怎么了?”
  任倩婷:“反正在我这,只有一见钟情是爱情。”
  胡牧远:“他也许有女朋友。”
  “那又怎样?”任倩婷不以为然,“难道我没有男朋友吗?”
  胡牧远无言以对。
  聂思臻:“原来你记得,我差点以为你忘了。”
  任倩婷:“我早想分了。一直没碰到顺眼的而已。”她情不自禁地感叹:“原来我的新姻缘在这里,原来空调维修是为了成全我。”
  胡牧远和聂思臻不约而同地露出迷惑的表情。
  “随你。但我跟他不熟,你追你的,别指望我能帮什么忙。”
  “至少比我熟,别想躲,胡牧远,你就是我的突破口。”
  “我不。你自己找当事人突破去。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不行,这种级别的帅哥,网聊没可能的。要讲技巧,不能一上来就这么直白。”
  聂思臻:“加个好友而已,怎么就直白了?”
  “这你就不懂了。”任倩婷皮笑肉不笑道,“对于我们这种走到哪都会被搭讪的人来说,太明白好友请求意味着什么了。我先主动加他,我就落了下风。”
  聂思臻:“哇哦,任倩婷,八字还没磨墨水,你这就心理博弈上了?”
  “懒得理你。胡牧远,快啊,给我看看章驰的朋友圈。”任倩婷催她。
  聂思臻也凑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香国色。”
  “哪那么夸张,我觉得就还好吧也。”胡牧远点开和章驰的对话框,“而且他好像没发过照片。”
  任倩婷:“你们一句天没聊啊?”
  胡牧远:“是啊。陌生程度可见一斑。”
  章驰的朋友圈完全开放,一划拉就到了几年前,干净到萧条,寥寥可数的几条动态里,分享了两首歌,转发了一则某律师事务所的文章,几乎没什么私人化的内容。
  聂思臻:“啧,真有够无趣的。”
  任倩婷开启音乐软件,照着章驰的分享,将歌名一一输入,收藏。又点开他发的唯一一张风景照,反反复覆地放大缩小。
  “你小心点。”胡牧远看得忧心,“等会被发现就不好了。”
  “有什么关系,朋友圈又没有访问记录。”
  “我怕你不小心点了赞。任倩婷,你直接把照片发过去,在你自己手机上看啊。”
 
 
第二十四章 
  “你们看得出这是在哪吗?”任倩婷将手机推至桌面正中央。
  屏幕上的画面摄于车内,近在咫尺的是一片数量可观的羊群,昂扬着犄角,视明黄的公路护栏如无物,贴着静止的车身在柏油路上穿行,远处是青绿的草原和连绵的群山,鲜明又趣味十足。
  “难度不大。”聂思臻说,“不是在西藏就是在新疆,不是在青海就是在内蒙古。”
  胡牧远补充:“还可能在四川。”
  “对。五猜一,概率还行。任倩婷,你押哪个?我盲猜内蒙。”
  “无聊。”任倩婷白了她一眼,“胡牧远,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在法学院吗?让她给你发一张课表。”
  “她跟章驰又不在一个班。”
  “总有公共课要一起上吧?”
  “有没有搞错啊。”胡牧远忍不住了,“任倩婷,你能不能照照镜子?你知不知道你长了一张什么脸?美女,大美女,你靠脸就能无往不利,大杀四方了,为什么要做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请你端起一点作为美女的架子好吗?”
  聂思臻惊奇地看着她:“你好会夸啊胡牧远。可以也夸夸我吗?我可以付费。”
  任倩婷不为所动,她平静道:“在感情里自大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曾经狠狠长过一次教训,以后再不会了。
  “虽然从小到大我看上谁,谁就一定是我的。但皮囊带来的迷恋是无法持久的,我要我看中的男生身心都为我臣服,由衷地坚信我们天生一对。”
  聂思臻:“好中二的女王宣言。”
  胡牧远:“加油。”
  任倩婷话说得势在必得,实际进度却一直停滞不前。
  胡牧远置身事外,对任倩婷的追人大计毫不关心。
  几场如针如箭的萧瑟冬雨过后,棠城晴了好一阵。
  胡牧远和窦彬月常常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约着一块去教学楼找空教室自习。
  胡牧远喜欢坐在前两排,离电源插孔较近的窗边。
  窦彬月偶尔会站在讲桌旁,用各色粉笔在黑板上梳理才研读过的案件的主体关系,有时还会让唯一的观众胡牧远帮着听听看她讲得是否清楚。
  前几场情感类的民事或刑事纠纷,胡牧远很容易便理解了。今次窦彬月讲了个复杂陌生、牵连诸多公司的经济案件,胡牧远听了半天依旧云里雾里,彬月难免有些挫败。
  胡牧远赶紧说:“是我的问题。”
  “你朋友太笨了。”
  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突然在教室后方响起。
  胡牧远和窦彬月都被吓了一跳,两人齐齐转头,看见一身着烟灰色毛衣的男生在最后一排坐了起来,他显然刚刚睡醒,眼睛还未完全睁开。
  窦彬月认出来人,愕然道:“学……学长。”
  “嗯。”李雨洲应了一声,“你认识我?”
  窦彬月当然认识他,法学系绝大部分女生都知道李雨洲,而窦彬月之所以记住了他,是因为上周的模拟法庭对抗赛,担任审判长的李雨洲在最后的评议与宣判环节,有一番令她印象十分深刻的发言。
  等会,上周,窦彬月捏紧手中的数据,迅速意识到他刚才听见的是什么。彬月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感到一股班门弄斧的羞耻,她只希望此刻有人能施一道魔法将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型抹除。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果然李雨洲问到了:“上周那场比赛你看了?”
  窦彬月:“嗯。”
  “如果是你,你怎么总结争议焦点?”
  窦彬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看了一眼牧远,犹豫着想走下讲台。
  “别动。”李雨洲的口吻温和又强势,将彬月定在了原地,“就站那讲。你慌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窦彬月不慌,她只是不擅长在人前展露自己。
  算了。窦彬月慢慢道:“要先明确原被告的主张,再归纳……”
  几番问答之后,李雨洲问她:“你是新生?叫什么名字?”
  窦彬月说完,李雨洲云淡风轻道:“要不要来循实学社?”
  窦彬月被突如其来的橄榄枝给抛懵了,她当然听过循实学社的大名,可是她一个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她脱口问了句:“为什么啊?”
  李雨洲没有回答,他只问她:“过段时间院里有个‘青苗杯’,你参不参赛?”
  窦彬月摇摇头,“我没有经验,我不会。而且……”
  “怕什么?”李雨洲打断她,“这比赛面向全校新生你不知道吗?大家都是菜鸡,谁还能比谁强?”
  “哦。”
  “你等会有时间吗?”
  “有。”
  “那正好跟我去开会。大家认识一下,你再看要不要来。”
  “去啊。”胡牧远鼓励好友。
  窦彬月点点头。
  窦彬月走后,胡牧远继续和新近构思的短篇小说搏斗。
  胡牧远自暑假从姑姑那儿收到作为升学礼物的膝上型计算机后,一有空闲便开启文件敲敲打打,有时记楼下邻居一次吵架的始末,有时记梦中光怪陆离的画面。混乱无序的文件越积越多,她的手速也越来越快,渐渐已完全能跟上脑海中文字流淌的速度。
  章驰找过来时,未见其人,先听见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胡牧远坐在窗边,十指如飞,专心致志,并未察觉到后门有人走近。
  故事进展至关键情节,胡牧远思绪受阻,怎样表述都觉得词不达意,她拧着眉往后一靠,右手无意识地折磨起了颈侧垂落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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