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身过去,拿了个生煎包塞进他嘴里,顺便拍拍他:“万一真的赶你出去,我会帮你求情的。”
生煎包有些凉了,底子也没那么脆,姜凛慢慢咬了一口,没打破她乐观的猜想,好半晌才悠悠回道:“我对你不够好?”
“有待考察吧。”她又把腿翘回去,一晃一晃的,“你看见楼下停的跑车没有?”
姜凛回忆了下,“帕拉梅拉?”
“昂。”陈言理挑起眉头:“我的理想是过上这种生活。”
“那确实……”他也挑了下眉,半是叹息道:“还得再努力努力。”
林婉婉和江周和也很快醒了,富家子弟自然看不上她买回来那些小吃,林婉婉一醒就叫饿,附近恰好有个农庄,午饭就在那里解决,勉强也能算度了个假。
他们选了凉亭里的雅座,旁边就是菜地。
对于陈言理的顾虑,林婉婉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看着不远处菜地田埂上站着的两个男人,难得替姜凛说了回好话:“这小子条件也还行吧,长得好,专一,现在也挺有钱。就比我家周周差点,但还算过得去。”
陈言理无语。
“实在不行……”林婉婉给她出主意:“等我的娃出生,你抱去跟你爸妈说,是你俩生的。”
“这总不能还不同意了吧!”
“你能有点正形吗?”陈言理一言难尽:“你是看不到我爸把我腿打断你不高兴?”
林婉婉嘎吱嘎吱的吃着花生米,满不在意:“这不是现成的娃,不用白不用。”
陈言理啧啧叹了声,又伸手摸摸她肚子:“想好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不要。”林婉婉说:“既然我这有了,你也快点吧,不然俩孩子年龄差太多,不利于他俩从小培养感情啊。”
她轻轻笑了声,“挺好的。”
“我上次跟你说投资的事情考虑怎么样?”江周和接过姜凛递过来的烟盒,敲了敲,怀揣着过来人的悲怆,拍拍姜凛的肩膀:“别说哥们没提醒你,娶媳妇那是真花钱,尤其咱俩这个。”
乡村田野无遮无拦,低矮的民房挡不住午后日光,均匀的洒下,眼前是暖融的冬时景色,姜凛微眯着眼睛看了会,这几年因为工作和心理原因,他在昏暗的地方待久了,还不太适应这种明亮耀目的环境,但心境和缓,身边也都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人,难得觉得天气晴好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半晌才道:“那个茶庄?”
江周和说是。
“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江周和闻言挑眉,诧异道:“你不是不愿意回江州吗?”
“是不太想回去。”姜凛咬着烟,声音含糊:“但是得回。”
江周和回头看了眼凉亭的方向,就明白过来:“也是,你岳父岳母还在那呢。”
吃过饭,他们就返程回临安,陈言理站在宿舍的小区门口目送,颜色张扬的帕拉梅拉轰鸣一声,绝尘而去。黑色路虎倒是慢吞吞的,开出去没一百米,他还往回倒了回来。
后视镜里身影越来越清晰,直到陈言理又站在车窗前。
陈言理斜睇着他,等着看他还有什么幺蛾子。
姜凛一本正经:“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明天再回去吧。”他摆了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姿态:“过节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太好。”
“你那生意不做了?动不动就翘班。”陈言理都懒得拆穿他的小心思,使劲压着唇角,不让它往上翘,神色肃然:“刚刚谁说的要努力一点?我很难养的。”
“帕拉梅拉吗,那也没有困难到现在就得努力的程度。”
午后的太阳照的人懒洋洋的,小区对面就是镇上的农贸市场,吵吵嚷嚷,江南一带语调多变,十里不同音,入耳像一段绵长的软絮,听着让人犯迷糊。市井气息十足,简单平实。
她稍稍眯了下眼睛,弯下腰,勾勾手指:“往外来点。”
姜凛听话照做,陈言理弯下腰,探进车窗,飞快的在他唇角啄了下,然后起身,慢条斯理的说道:“回去吧。”
“月底再来接我。”
可能是被周遭环境影响,她讲话不自觉的也带上了江州的语调,温声软语,跟在人心上挠痒痒似的。
她说完就往回走,背影纤细窈窕,很快转了个弯不见。
姜凛抬手,用指腹划过唇角,那点温度似乎还残留着。
还挺甜。
作者有话要说:
啊,要完结了,卡卡的
第79章 藏星
今年的春节来的很晚,将近二月中旬。
陈言理在1月底回了临安,掰着手指头算,还有整整十天才到春节假期。年前整个公司的氛围都很焦灼,求佛拜神的希望不要来麻烦事,希望各方都能互相谅解,有什么事情都过完年再说。
只是回到临安又得早上七点爬起来,挤一小时地铁上班。她一时没能调整过来作息,连着好几天飞奔着进公司,踩点打卡,险些迟到。
痛苦了两天,没抗住诱惑搬到了姜凛家里,她心里盘算着,年前的工作日就剩几天而已,纵容一下自己也没关系,年后再搬回她自己的小窝里,好好打起精神上班。
姜凛家里离嘉北中心真的很近,她又可以睡到八点钟起床。
临安的冬天没有雪,却时常阴雨绵绵,清早寒气湿润,往骨头缝里钻。能多睡一小会,她就觉得很满足。
姜凛基本都在凌晨四点之后回家。
陈言理是周末晚上拖着个小箱子过来的,他那时候在酒吧,她就在微信上说了声。临近年关,恰好赶上夜里巡检,他回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习惯性的按开玄关处的灯,鞋柜边多了个小圆桶,里面竖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他打开鞋柜拿拖鞋时,看见里面多了几双鞋,当时装修这套房子的时候,他都扔给装修公司,一概没管,鞋柜最下面一层间距稍宽,他基本用不上,现在倒是刚好放她的靴子。
都是细枝末节的变化,没有多出很多东西来,但这里,的确不是他一个人了。
卧室的门关着,他原本想进去拿衣服洗澡,路过客厅才发现沙发上整齐的摆着他的睡衣,上面还贴了张小纸条。
“不要把我吵醒。”
威胁的语气。
言犹在耳。
他很轻的笑了声。
行吧。
*
七点五十闹钟准时响,陈言理半睡半醒的伸手去拿手机,惯常晕一会,先按掉,再等着五分钟后闹钟响第二遍。
今天去拿手机时却受到了点阻力。
她按掉闹钟,又躺回去,看着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和身后皱眉睡着的男人,才反应很慢的想起来。
她搬到他家来了。
陈言理那点睡意消散,不确定他有没有醒,小声试探道:“吵醒你了?”
姜凛侧卧着,闭着眼睛,她刚松口气,就听见他很低的嗯了声。
“……”
忘记了,他们俩的作息差的有些离谱。
陈言理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想起床,搁在她腰上的力道一点没松,反而更紧了些,她没能起来:“我得起床上班了。”她轻轻拍拍:“松开。”
他没应声,过了好几秒,才又嗯了声。
迷迷糊糊,似乎是在梦里跟她说话。
陈言理轻声道:“你醒着还是做梦呢?”
等了一会,没见他再有动静。
眉间渐渐舒缓,似是重新睡熟。
她这才起身下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周五下午,刚过下班时间,陈言理正在收拾东西时,接到了姜敏的电话。姜敏声音温和,语气总是从容中带点笑意,让人觉得很舒服。
“言理呀,下班没有?”
“正准备下班呢。”陈言理在想该怎么称呼姜敏合适,可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姜敏就道:“晚上一起吃饭吧。”她顿了顿,笑道:“沈医生也在呢。”
*
嘉北中心附近堵车很严重,尤其是晚高峰,冬天天黑的早,站在二十几楼往下看,主道上蜿蜒的车流,像红色的萤火汇成长河。
陈言理没让姜敏和沈迪过来接,按着导航坐地铁过去,餐厅在市一院附近的长平路,一家半地下的日料店。
陈言理过去的时候,姜敏和沈迪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她站在包厢门口时,还听见里面两位家长的交谈声,等服务生躬身拉开雅致的木门后,说话的声音就停了,姜敏和沈迪坐在榻榻米上,同时抬头看向她。
陈言理原本还挺意外的,转念一想,姜凛是知道沈迪在市一院培训学习的,应该是他说了,姜敏才会去拜访沈迪。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沈迪略有嗔怪:“叫你来吃饭也慢吞吞的,都快一个小时了。”
姜敏:“嘉北中心离得远,我应该选个近点的地方。”她招招手,示意陈言理坐下:“沈医生说你不爱吃生冷的东西,我们两个年纪大的也不爱吃刺身那些东西,你看看,想吃什么再点。”
长木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
沈迪客气道:“小孩子给她吃什么都行。”
陈言理也说:“这就够了。”
服务生送了寿喜锅进来,牛油刷锅,又倒了点汤汁,雪花似的牛肉放进去,小包间很快香气四溢。沈迪不作声的喝着茶水,瞥了眼乖乖坐着的陈言理,心里感受还挺复杂。沈迪先前虽然总撺掇女儿相亲,但因都没成,她就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今天姜敏忽然到科室里来,请她以家长的身份见面,她才生出点女儿不中留的惆怅感。
沈迪又看向坐在对面,举手抬足斯文优雅,一言一行都得体有礼的姜敏。
她跟陈国鑫之所以是不支持的态度,无非是因为姜凛原本的家庭环境,即便他父母都已经不在,可是以前宋玉华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姜敏就是和宋玉华截然相反的存在。
姜凛当然知道他们夫妻心里的芥蒂,他不声不响的让姜敏上门拜访,无非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他现在的生活里,已经不会再有他们记忆里的不堪。
教养他长大的人,知书达理,受人尊敬。
他也不是以前那样无能为力。
更不会发生他们担心的事情。
沈迪明白他想通过姜敏言明的意思。
食物都很精美,陈言理却吃的索然无味,她一顿饭都在想今晚饭局的谈话内容会是什么,可没想到一直到吃完饭,沈迪和姜敏聊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话,或者工作上的事。
她就真好像是被带来吃饭的小孩,还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她只好认认真真的吃饭。
吃完饭,姜敏开车送她和沈迪回家,到小区门口时,姜敏下车从后备箱里取了个袋子给她:“之前见面匆忙,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今天补上。”
手提袋上标识明显,价值不菲,陈言理没有伸手去拿:“不用……”
可是姜敏已经阖上车门,偏头看她:“我听说见家长都要给礼物的呀。”
姜敏语气温和,把袋子往她手里送,假意抱怨:“那小子求我在你妈妈面前替他说好话,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表现的好点。”她略略挑眉,语气里带了点得意:“那你说说,姑姑表现的怎么样?”
陈言理总不能真说好或者不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姜凛也没有跟她提前说过。
过了半晌,她抬起脸,认真道:“谢谢您。”
姜敏和煦的笑了笑。
陈言理和她道别,目送姜敏往前车门走去,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小跑着过去。姜敏就没有着急上车,扶着车门等着。
陈言理想起之前忘记问的事情,她组织了下语言:“您上次跟我说,严格意义上,我也是他的刺激源之一。您的意思是,我应该离他远一点才比较好吗?”
这锅生生把姜教授扣愣了,她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没说过这种话吧?”
陈言理看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意识到她措辞还是有点不合适,正想解释,姜敏看她一脸紧张,就先笑了出来:“姑姑逗你玩呢。”
“……”
陈言理挺认真的,姜敏也就跟着正色起来,跟她解释道:“和前几年相比,这半年他的情绪的确不稳定。在此前,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过医院了,也不需要心理干预。”
姜敏看了陈言理一眼,继续说:“但是呢,之前他又稳定的过了头,没什么高兴的时候,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时候,窝在他那个小酒吧里不动弹。那也不是一种治愈的状态,不如说是逃避。”
“直到这种他自以为的平衡被打破,他才又慌了手脚,自己跑回去找医生。”
姜敏笑了笑:“大概失而复得的欣喜远远大于旧事重提的痛苦,就算平衡之后充满了他畏惧的东西,他也还是往前走了。”
“挺好的,有悲有喜,才算是平常的一生。”姜敏最后说道。
沈迪耐心的在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直到姜敏上车离开,陈言理才慢吞吞的提着手提袋回来。沈迪原本想说她不该随便收别人贵重的礼物,但转念一想,对方也不是旁人,就没再提。
母女两个往里走,陈言理这才问起:“你们晚上说了什么呀?”
沈迪也没瞒着,语气平静:“姜教授来找我,说了些姜凛以前的事情,精神卫生中心的病例和诊断我也看了。”
她斜着眼睛乜陈言理:“你是笨到直接跑过去问人家,有没有家族遗传史了吗?”
“我当然没有。”陈言理立刻反驳,想想又觉得不对,悻悻道:“我问的还挺隐晦的吧。”
“……”
沈迪一言难尽:“你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的女儿。”
陈言理:“那我不问明白怎么说服你和爸爸啊?”
沈迪更加无语。
缓了好一会才道:“说服我们,是姜凛要做的事情。”沈医生像是这会才了解亲生女儿的德行,逃避现实一般的问道:“你小时候,我忘记教你矜持了吗?”
陈言理有点不好意思,找补了一句:“但我没有表现出来,还是挺矜持的。”
沈迪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加快脚步。
这个时候,陈言理手机响起,她见是姜凛,就没顾着去追沈迪,任由自己落后了几步,然后才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