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升礼,“而且我还没检查完呢,怎么能放你走呢?”
鹿酩,“你检查什么啊?”
叶升礼,“你自己说的,活色生香,生龙活虎,我只闻了你香不香啊。”
鹿酩作势握起了拳头,“那你要不要看看我虎不虎?”
叶升礼用牙叼着他肩膀的衣服往下蹭了蹭,“我想看看你的活力有没有达到出院标准。”
“出院标准是什么啊”这句话鹿酩还没有问出口,叶升礼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一片昏沉中,鹿酩突然脑中一闪,用手推了推他,“门,门……”
叶升礼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故意笑着问道,“门怎么了?”
鹿酩,“门……门没关,有人进来……”
叶升礼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进来怎么了?”
鹿酩被他气到,呼了几口气后狠狠推了他一下,“起来!不做了!”
叶升礼闻言后也不闹他了,“锁了锁了。”
鹿酩不信,“你什么时候锁的?从进门后你就一直黏在我的身上没有下来过。”
叶升礼,“我刚进门就锁了。”他用大拇指摩擦了下鹿酩的眼睛,低声哄道,“好了宝宝,闭眼。”
鹿酩脑袋昏昏沉沉的,中间好像还醒来过几次,但都被叶升礼哄着拍着背又睡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他想从病床上起来,刚一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心里骂了几句,一转头就看到了旁边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一张暖心的小纸条,“司机和车已经备好了,你醒来后打这个电话就行,下面有人接你。”
鹿酩将那个小纸条攥成团,然后气哄哄地扔了出去,装什么大尾巴狼。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鹿酩刚走出去就被冷风糊了一脸,好在叶升礼安排的人就守在医院门口,看到他后尽职尽责地向他摆手,“鹿酩先生,这里!”
刚钻进车,暖气就像一团松软的云将他包了个密密实实,鹿酩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车开了四十分钟,到他那个小区门口后,鹿酩下了车,在旁边那条小街买了两份馄饨捎上楼,他好心情地哼着小曲,将钥匙插进门孔的一瞬间,鹿露皎的哭声就钻进了他的耳朵。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哥。”鹿露皎扑到他身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这段时间一直有两个黑衣人守在这儿,我都快怕死了。”
鹿酩拍了拍她的背,“给你捎了馄饨,趁热吃。”
两个人一人一份馄饨面对面坐着,馄饨的热气缭绕在他们中间,到处都是清香诱人的味道。
鹿酩垂着眼,密密的睫毛被蒸气打湿,他很认真地挑着碗里的香菜,挑半天才舀出一个完整的馄饨吃掉,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是忘记说不要香菜呢?
鹿露皎却吃的心不在焉,一个馄饨要分成八口才能吃完,时不时地还抬头瞄鹿酩一眼。
但鹿酩却好像根本不知道似的,只一心一意地吃着自己的馄饨,也不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直到鹿酩那份馄饨见了底,鹿露皎才只吃了两个。
鹿酩将筷子放下,双手抱着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抬眼瞧她,“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吃吗?以前每次来这儿的时候,总闹着吃。”
“哥,我……”
“嗯?”
鹿露皎跟他对视,瞧见鹿酩无动于衷的反应后,又丧气地垂下了眼睛。
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鹿酩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祁漉是吧?他现在已经被他爷爷送到军队里了。”
“军队?!他为什么会去军队?”
鹿酩耸了下肩,嗤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鹿露皎倒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他道,“你在骗我!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去军队?”
“无缘无故?鹿露皎,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他清清白白吧?”鹿酩瞪起了眼睛,腰也坐直了,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如果不是他哪来的这么多破事?不是他白鱼现在会躺在医院生死未卜?!”
最后一句鹿酩抬高了声音,整个人好像激动起来。话音落下,房子里陷入一片沉默,使那句“生死未卜”在耳边更加的振聋发聩。
鹿露皎不死心地开口道,“他是为了救我,难道那天祁漉推出去的是我,你就开心了吗?你在乎那个白鱼的死活,你就不管你亲妹妹的死活了吗?!”
鹿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被气得大口喘气,“鹿露皎!”
鹿露皎浑身一抖,依旧倔强的抬头,眼睛向上看,含着泪花跟他对视。
“我知道你任性,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懂事!”
“哥!我就是想告诉你,祁漉他没有错,他是为了救我,难道救我也有错吗?!”
“可是这场车祸是为什么才会发生的?!如果不是祁漉发疯,如果不是他突然间拐走白鱼,大家这段时间至于忙得这么晕头转向吗?!我那天至于开着飞车去别墅里找他们吗?!白鱼又怎么会被车撞?她就活该被车撞吗?!如果不是祁漉,她一辈子都不会去那儿!”
“不是的!肯定是你们都被白鱼给骗了,祁漉他喜欢的是我,一定是……一定是白鱼缠着他!用了什么方法才让祁漉带她去那座别墅的!对!对!对!就是这样……她是用了什么办法,她是威胁祁漉了……”
鹿酩被她气笑,“你说什么?祁漉喜欢你?”
鹿露皎抬起头,突然就被这个问号激怒了,大声吼道,“他喜欢的当然是我!要不然他怎么会为了救我,推开白鱼呢!”
两个人隔着张餐桌对视,末了,鹿酩眼底突然一沉,“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他……为什么会推开白鱼救你呢?”
鹿露皎瞳孔骤然缩小,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
鹿酩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鹿露皎尖叫着打断,“不要问!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鹿酩直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遗漏掉的东西,但是现在他知道不能再多问一句,每一句话都可能是鹿露皎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抱着鹿露皎,叹了口气,“不问,我不问。”
鹿露皎在他臂弯里痛哭出声,“哥!哥……”
那之后的几个星期,鹿酩没有再将鹿露皎关在家里,而是给了她充足的活动空间。他想让鹿露皎亲自死心,认清祁漉已经去军队的现实。军队那是什么地方啊,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进去了什么时候出来也说不一定,祁漉这一走,正好可以让鹿露皎断了念想。
鹿酩都想好了,他给鹿露皎报了个画画兴趣班,他知道鹿露皎一直都喜欢画画,但是之前一直苦于培训费,现在鹿酩身边有个自动取款机,自然再也不用愁钱的问题。
花叶升礼的钱,鹿酩是一点愧疚感都不会有的,如果有的话,那么十几年前他就应该已经羞死了。
一切都打点好了,鹿露皎却说不愿意去,气得鹿酩脾气又上来了,两个人维持了几个星期的平和终于再次被一个名字打破。
“不去?那你要干嘛?!还要回去继续混吗?”
“我……我要去找祁漉!”
“笑话,你知道军队是什么地方吗?你想去就去?怎么?你是有三头还是有六臂?你要是有这么通天的本事,还至于叫我哥吗?干脆我叫你哥,叫你祖宗得了。”
“哥!”鹿露皎急得脸都红了,“你相信我,我对鹿酩真的是不一样的,我救过他,而且……而且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他……”
鹿露皎话说到一半,脸色一变,住了嘴,同时松开了握着鹿酩胳膊的手。
但鹿酩已经亲耳听到了,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压住的声线里满是沉寂的怒火,“小时候?你们见过?”
“我……”
“鹿露皎!”鹿酩直直地跟她对视,“说实话,你们……见过?”
鹿露皎咬了下唇,见实在避无可避,只能垂下眼狠狠地点了下头,像是孤注一掷般承认道,“是!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几岁?”
“……四岁。”
鹿酩呼吸一窒,“所以其实你的协议四岁就已经被激活了?这些年……这些年……”
他笑了声,这一声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
接着,客厅便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鹿酩闭上眼睛,眼睫湿润,抬起手用手扶住额头,自嘲地笑道,“所以这些年我是在忙活些什么啊?”
他为了不让鹿露皎身体内的协议被激活,为了让她以后能像个正常的女孩子般结婚生子,为了让她能够避免和他一样的仆人命运,他忙活了这么些年,最后却来告诉他,其实早就激活啦,你个傻子,白忙了这么多年,你看,你为了保护她惹怒了祁家,还背叛了叶升礼,最后还不是落得个玩笑般的一场空?
“哥……”
鹿露皎第一次见鹿酩这个样子,吓到了,想去抓鹿酩的手,鹿酩没有挥开她,他甚至没有像鹿露皎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他吸了下鼻子,抑制住泛红的眼眶,看着她道,“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全说出来。”
那天晚上,叶升礼来接鹿酩吃饭,察觉到鹿酩有些心不在焉,便将车靠在路的一旁,伸出手揉了揉那满头柔软的金发,“怎么啦?工作不顺心?还是你妹妹又给你惹事了?”
鹿酩待了两秒后,缓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藏在车晦暗的灯光下,隐约瞧出些软软的光。
叶升礼心头一跳,“怎么了?是白鱼……”
“没有。”
鹿酩声音比平时沙哑很多,叶升礼一下就听出不对劲儿了,他伸出手捧着鹿酩的脸,放轻了声音,“宝宝,告诉我,怎么了?”
鹿酩鼻腔一酸,用手胡乱地摸了下脸,眼泪却越摸越多,将脸埋在自己抬起的胳膊袖子上呜呜地哭,“叶升礼,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怎么了?”
叶升礼被他弄得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急得探过身将人搂在怀里,只能一句句急切的问道。
鹿酩突然扯过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得在他脸上乱啃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后,叶升礼不止一次地调笑过他什么时候能主动一回,但是现在鹿酩主动送上门来,叶升礼却根本没有那种心思,他用手揉了揉鹿酩的耳垂,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怎……”
他刚说出一个话音,剩下的话就都被鹿酩送上来的吻赌回了肚子里。
“叶升礼,我要你,就现在。”
狭小的车空间内让两个人都蜷着身子,只能紧密的贴在一起,鹿酩总是哭,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叶升礼无奈地亲了亲他的眼角,“宝宝,到底怎么了?”
下一刻,鹿酩的一句话,让他整颗心脏都剧烈颤抖了下。
“叶升礼,这十二年你过得好不好啊?”
这是重逢以来,鹿酩第一次主动提起这十二年,这空白的十二年。
十二年有多长?长到足够让一个幼儿长到学蜀毕业,异能有成,也足够让一个人完全忘掉另外一个人。
叶升礼以前在想,等找到鹿酩后,一定要好好的跟鹿酩说说这些年他过的有多惨,有多惨说多餐,越惨越好,他知道鹿酩是个心软的人。那个时候的他想,哪怕是愧疚也好,什么也好,只要能让鹿酩再回到他身边,不管什么理由都不重要。
但是当鹿酩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恍然发觉,没有什么比以爱之名更加让人心动。
我在世间为琐事忙碌奔波的同时,也从未敢忘过心上的那一汪月亮。他好,他坏,他生气,他高兴,他鲜活,他沉默,但他始终在我心里,提醒着我这世间还有一个我爱的人。人性冷漠如斯,唯他是个意外。
叶升礼最终只是亲了亲鹿酩的眼睛,“你在这儿,我就很好,未来,只会更好。”
那天之后,鹿酩便开始着手调查鹿露皎口中的那个“当年”。
鹿露皎说的话当然是不能都信的,但是对于她口中的那场车祸,鹿酩可是记忆犹新,当年祁老爷子还是让他去办的后续,他虽然不记得那个救了祁漉的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但可以打包票的说绝对不是鹿露皎,要是鹿露皎,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鹿酩揉了下太阳穴,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他便和祁家闹翻了,一边焦头烂额地忙活祁家的事儿,一边抽出心思重新安顿差点被发现的鹿露皎,还得想着办法躲避叶升礼来找他的人。
他那段时间忙到迷糊,后来想到那半年的时候,自己都很讶异是怎么挺过来的。
因为当时办得匆忙,小女孩儿的家人拒绝了赔偿,鹿酩还隐约记得当年他去医院的时候,本来小女孩儿的奶奶很和蔼地问他是谁,他说了是祁家派来的人后,那个奶奶脸色刷的一变,拿起桌子上的水就往他身上泼,“出去!出去!”
“我是来跟您谈甘于赔付的问题的。”哪怕被泼了水,鹿酩依旧称职地礼貌微笑着拿出文件袋,“祁家会承担所有的治疗费用,包括您的精神损失费以及……”
当时他话没说完,就被奶奶拿着扫帚赶出了病房。
那件事情他办砸了,再加上祁漉醒来后知道他告状的事儿,将所有的火都洒在了他的身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鹿酩,自己怎么可能离家出走被抓回来。
自此,他们鹿家便被扫地出门,只有那份刻进骨血的协议,时不时地阵痛一下,提醒着那些荒诞又像梦一样的曾经。
因为资料不全,所以查起来非常费力,但鹿酩铁了心要查,除了平日去学校上课外,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查这件事情上。
这一查,就过了四个月。
白鱼依旧没有好转,医生说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只能靠呼吸机撑着,甚至跟袁玲说,其实这样对病人也是一种极大的痛苦,不如就这样让她走吧。
袁玲一听,整个人就哭昏厥了过去。
在ICU里一天就要好几万,白家肯定是担负不起,是叶蔡时一直在帮忙垫付药费,他现在已经算是白家的半个儿子了,白杨士见到他每次都亲亲热热的,比以前见到白鱼还要高兴,“小叶啊,又来了啊,来来来,这鸡汤是熬了一晚上才炖出来的,你袁阿姨喝完后还剩下这半碗,我给你盛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