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远帆也闪着希冀的目光,“哥哥,带我们一起去嘛?”
夏倦书有预感,如果此时不想出个好的借口来,不仅自己的露营去不了,这群孩子恐怕还会一路跟到家里。
“灵灵,我们等下不是还要回去写作业吗?”
阮思歌忙出声替他解围,先把乖巧的任灵灵牵了过来,对着另外俩小朋友又道:“还有你俩,出去过夜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夏倦书也点头附和,“对啊,哥哥一个人实在也顾不上你们三个。”
喻美晨哭丧着脸,不大高兴,严远帆机灵,眼睛一转就想出个主意来,大声提议:“你跟思歌姐姐一起带我们嘛,两个大人肯定能顾得上我们三个孩子的。”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又踊跃起来。
“不行,我们又不是你们父母。”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夏倦书语气严厉了几分,果断把锅甩出去,“这样吧,你们回去问问父母,愿不愿意带着你们去,想去下回再带着你们去也行。”
他想,父母总没孩子那么莽撞。
任灵灵深知这些大人的套路,肯定是声东击西,怕他们一回去,夏倦书偷着自个去露营,便求了最信任的阮思歌在超市门口盯哨。
被任灵灵委以重任的阮思歌为难地看着夏倦书,“只怕要耽误你一点时间了,不过我估计家长不会同意的。”
夏倦书嗯了声,想着大人肯定不会任孩子胡闹,转头却见阮思歌眼里也闪着光,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他欲言又止,那希冀的眼神跟刚刚的孩子如出一辙,他试探着提了句:“你也想去?”
阮思歌顺着忙点头:“我也从来没去过露营,很好奇,想体验。”
“我能跟着你一起吗?保证不添乱。”
边说边举手做了个保证的姿势。
看她眼睛亮晶晶跃跃欲试的模样,第一次见阮思歌对别的事物产生兴趣,夏倦书应下来,又指了指她脚下的凉鞋,“你先回去换套轻便的衣服,鞋也换成运动鞋,到时候可能要徒步走一段路,不知道你能不能撑住。”
“能的。”
阮思歌信心满满答应。
“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也记得带着。”
“好,我这就回去拿。”
阮思歌转过身正打算回民宿准备,蓦地想到自己还肩负着监督的任务,自己这一走可就没人盯着,又转过头,戒备地望着他,不放心道:“你不会等下自己先溜吧?”
夏倦书扶额,无奈笑了笑,“不会,你放心回去收拾。”
阮思歌这才小跑着回民宿。
多了一个露营的人,要准备的东西更多了些,夏倦书转身又回了趟超市,正当他拎着东西出来时,超市门口已零零散散站了几队人。
应了一句话——世上没有能犟得过孩子的父母。
夏倦书每年来露营两次,回回都是一个人,何曾见过这么大阵仗,关键队伍里只有他一个懂露营的,俨然成了队长,对上众人茫然的目光,只能站在超市门口大声喊着此行的注意事项,“咱们只去一晚!明早醒了就回来,需要什么可以再回家一趟去拿,旅途不远,但需要先开车过去,等下我带路。”
他又数了下人数,加上自己和阮思歌,足足有九个人,分外头疼,招手喊了父母都参与的严远帆一家,商量说最好只留一个会开车的大人跟着,方便分成两队。
最后是严远帆爸爸严明亮留下。
一行人开两辆车,分成两波,阮思歌随王瑞华一起在延林镇口等,远远瞧见驶过来一辆越野车,小朋友一下子围了上去要上车,车窗一开,夏倦书先冲她招了招手,“上车。”
第17章 、“这个吃得下吗?”
车上只能再坐两个小孩子,围着的有三个,阮思歌只能试着劝其中一个换乘下一辆车,严远帆想来想去自告奋勇去了自家车上。
阮思歌打开后车门,依次把任灵灵和喻美晨送上车,监督着戴上的安全带才伸手打开前车门,坐到了副驾上。
小镇上没什么娱乐方式,哪怕只有一天,两个小姑娘对此还是格外期待,伸头往外看,等着严家的车准备好。
一辆白色大奔停在了越野车后面,约莫过了三分钟后,驾驶座的严明亮冲着前头大声喊:“都整理好了,可以出发了。”
夏倦书稳稳启动车子,看后头的任灵灵和喻美晨还在张望着,温声叮嘱了句:“准备把车窗升起来了,头别伸出去,森林里有鸟或者树枝丫,万一不小心划到脸就不好了。”
两人闻言齐齐收回了身子,乖巧坐着。
夏倦书把车窗升起来,稳妥起见,走上了最常走的一条路,车子一路驶离延林镇,往人烟稀少的森林去。
阮思歌时不时盯着后视镜里的白色大奔,生怕掉了队,转头看到夏倦书清隽的脸,正专心致志开着车,因为肤色白那眼下的黛青色格外明显了下,关心问了句:“昨晚没睡好吗?”
她不说倒还好,一说夏倦书真打了个哈欠,“睡得质量不太好,中间醒了两次。”
阮思歌便说着话帮他提神,“你常来这里露营吗?”
“一年来个一两次吧,基本夏秋比较多,夏天那边凤塘湖边还会有萤火虫,风景不错,就是蚊虫太多。”
夏倦书回道:“所以转成春秋两季过来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森林入口,只能徒步过去,夏倦书把露营用品搬下来背到身上,单手又拎起阮思歌的包,招呼着两个小朋友下了车。
几分钟后,严明亮的车也随后赶到。
夏倦书迎上去,拍拍手把大家聚到了一起,“家长记得牵好自家孩子的手,等下我们去找露营的地点,大概要步行个二十分钟,可能要辛苦些。撑不住就喊一声,我们原地休息再出发。”
“等下跟着我走,我们去找露营地点。”
众人纷纷应了声好,大人拿上行李,手里牵着小朋友,跟在夏倦书后面往森林里走,浩浩荡荡的。
这里巨大笔直的树木林立,枝繁叶茂,直冲云霄,日光渐薄,整个森林透着一股神秘气息,引人去探索。
阮思歌第一次来,对森林格外陌生,边走边抬头往上看,绿叶间隙泄出几缕光线来,去年冬日的落叶和枯草堆了一地,踩在上面嘎吱作响,分外治愈。
当然她一个人肯定不敢过来。
这是在宝谭山附属的一个小山脚下,路途还算平坦,没什么磕绊,夏倦书沉声跟她介绍,“这里多是黄檀木,百年前就有的。”
“是做玩具和雕刻的好木。”
树皮是暗灰色的,一片片倒着的,好像跟她平日里见过的树干也没多大的区别,阮思歌上手摸了下树枝干,美眸中闪过惊讶:“你一看就能认出来了?”
“算是必修课吧,认木材是最基本的。”
夏倦书语气中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怀念:“小时候随爷爷经常来这里,听他介绍久而久之就认识不少树种了。”
阮思歌知道他说的是任炳,弦记真正的创始人,早些年前无论是木材收购还是琵琶制作都一并包揽的大佬,从省乐器厂离开后自个开了弦记。
“我听说过他,据说有把琵琶送去怀树市博物馆珍藏了?”
森林里没什么人踩多了就走出来的大路,加之前两天下雨,杂草覆盖下的土壤也潮潮的,夏倦书点点头,领头带着往前走,姿态随意,步伐稳健果断,对环境极为熟稔,“嗯,是他生前亲手制作的最后一把琵琶了,本来我打算自己留念的,但当时的博物馆馆长来求,想着让大家了解到这个职业也不错,就捐了。”
“有时间一定去瞻仰看看。”
瞻仰一词,分量就大了,但也显出足够的敬重。
夏倦书冲她笑笑,又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湖边空地招手停下,“就这里了,大家辛苦了,特别小朋友们都很棒。”
镇上长大的孩子满街乱跑习惯了,一路走到露营地点倒也没闹上一句,非常乖巧地坚持到了露营地点,听到夸奖后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碧水映绿山,迎着日渐落幕的夕阳,构成了一副暮色画卷。
湖水清澈,一路平稳流向延林镇,考虑到第二天下雨湖水可能会涨,夏倦书把营地扎在了距湖边约一百米的地方。
大家开始掏出背包里的露营用品来,帐篷除了夏倦书都是第一次用,没什么经验,他只能先教大人学会,再依次帮着搭。
八个人共四顶帐篷,三家每户一顶帐篷,阮思歌随王瑞华一家睡一顶,夏倦书单独一顶帐篷,剩下一顶留做公众做晚饭吃饭用。
严明亮学得很快,又有力气,看了一遍夏倦书搭帐篷,很快自己也搭好了一顶,又去帮喻美晨妈妈宋清芸搭。
阮思歌这边,跟王瑞华配合也默契,照着说明书不急不缓也搭好了自己的帐篷。
夏倦书动作利索,一顶公共敞开型的帐篷很快搭好立住,他又检查了一遍大家的帐篷和位置,都搭得不错,便招呼大家可以准备晚饭了,末了重点交代了一句:“森林里注意防火,不要留火星子或者让小朋友玩火把。”
按照他的习惯,简单烧好炭火架上汤锅吃顿泡面就行,谁知夏倦书刚把锅拿出来,就被王瑞华拦住了,表情非常不满意,“出来玩还吃什么泡面,当然要吃烤肉啊。”
随后转身从包里拎出一个长烤架来,“我这边连菜都备好了,等下大家把火架起来,咱们也搞个时髦的篝火烤肉!”
另一户宋清芸也从包里掏出一包板栗和红薯来,帮着她一起准备,笑道:“我们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严明亮一看不用自己动手做饭,便想着打下手,做些劈柴生火的体力活,把孩子交给一旁的阮思歌照顾,“思歌,你先帮忙看下孩子,等下饭好了我喊你们。”
阮思歌带着三个孩子也不敢乱跑,就坐在被半掀开的帐篷里聊天,这群孩子人小鬼大,互相聊天说起彼此的作业,已经是压力是颇大的样子。
严明亮说着拿出一把喷火枪对着木炭滋滋燃起来,木炭很快变红。
夏倦书在公开帐篷前堆了个篝火,引燃点着了,做完这些事,瞬间也闲了下来,望着忙碌的王瑞华,利落准备着烤肉菜色,踌躇着上前要帮忙。
他在村里向来独来独往,疲于交际,要不是因孩子们闹着要来露营,怕是也接触不上,王瑞华心里感激,瞧他一眼,指了指帐篷,“倦书你也坐,你说说这些孩子,净给你添乱了。”
阮思歌见状,忙从身侧腾了个位置,“来这里。”
帐篷下的小椅子是她刚刚拉着三个小朋友撑起来的,折叠型的,他们四个坐上还有空余,夏倦书一坐下,顿觉逼仄了许多,只能费劲蜷着腿,实在难受。
最后只能把椅子从帐篷里单拎出来,坐了一旁,旁听他们聊天。
篝火中,阮思歌的脸被蒸得通红,她只能用手挡着脸,指缝中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眸子,灵动又温柔。
那边王瑞华把烤肉一架上去,炭火一熏烤,顿时滋滋往外蹦着油,香味也飘了出来,不一会儿便烤好了大半,先招呼他们过来吃一波,不够再续。
肉是经她在家腌制过的,喷香扑鼻,熟透后带着一股焦香,无需任何蘸料已经分外可口,放上生菜一包,更是美味,严明亮已经领着孩子们吃得油光满面,畅快不已。
注意这一场面的阮思歌心里登时打起了退堂鼓,看着那肉上的油光,缩了缩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推说不太饿等下再吃又回了帐篷里。
不止一次目睹她厌食毛病的夏倦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安静在一旁包了几块肉吃下,往炭火扔了些红薯和栗子。
阮思歌是想吃东西的,但讨厌食物尤其是油性大的肉类几乎成了本能,她也不敢冒险去吃,生怕当众出丑,只能忍着等大家吃完,自己再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不吃东西第二天肯定没力气回去,到时候难不成被拖着回去?
王瑞华注意到她坐在一旁一直不过来吃饭,放下手中的肉就要过去拉,严明亮也道没见她过来吃饭,夏倦书统统不动声色拦了下来,“她肠胃不太好,可能吃不了太油腻的,等下我这边给煮点清淡的吧。”
照顾阮思歌许久的王瑞华心里纳闷,想问你怎么知道的,很快又被女儿任灵灵转移了注意力,照顾起女儿来。
炭火渐熄,周遭都平静下来,白天徒步了半小时的小孩子困瘾上来,吃完饭就困了,呓语着要回帐篷睡觉。
阮思歌望着篝火正发呆,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盘子,鲜虾味飘入鼻腔,满满的虾肉,全都剥了壳,粉嫩嫩的。
她抬眸望向夏倦书,表情疑惑,心却跳的飞快。
夏倦书把盘子递过去,小声试探着问:“这个能吃得下吗?”
第18章 、有生之年,全她一个清白身。
对食物的厌恶是从什么时候起阮思歌已经记不太清了,犹记得在那之前自己甚至是个非常贪吃的姑娘。
直到有天,第一次获得琵琶青少年组冠军,台下献花祝贺时,有个人在耳边偷偷告诉她:你知道吗?你刚刚在舞台上弹琵琶就像头猪。
后来,吃猪肉就成了她心里的阴影。
不会感觉到饿,只会为体重的减轻而欢呼,甚至会为自己的拒食感到快意。
战胜了饥饿的身体本能。
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掌控力,对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来说,甚至比减肥带来的诱惑都大。
演奏嘛?太胖确实不太好,娄晓蓉也支持她减肥,直到两年后才发现她已经发展成拒食,而那时阮思歌已经抠吐长达半年已久。
发现端倪的娄晓蓉大为不解,固执地坐在一旁盯着她吃下,自然是未进肚就吐了出来,见逼着吃也没用,才开始一个个给她试,看有没有能吃得下去的,后面才入了院规范治疗,逐渐摸索出一些饮食规律来。
连亲生母亲娄晓蓉都认为她厌食是不可理喻,阮思歌自然不指望他能理解,只当夏倦书看出她胃口不好,端了些清淡的过来,但确实误打误撞,正中命门,低声道了声谢,接过盘子放到了腿上。
夏倦书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烤架,又拣了几个熟透的红薯和板栗端了过来,拎着椅子坐到了一旁,剥了个红薯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