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一枝春——多层蓝
时间:2022-03-16 06:57:16

完全是胸有成竹,如数家珍。
谢峤面上很是遗憾:“还真是难不倒你。”
陈养怡于是冒出一个开心的傻笑。
她的脖子仰了太久有点酸,陈养怡抬手揉揉脖颈,没忍住感叹:“能看到这样完整的天空真是太好了。”
“嗯?”谢峤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陈养怡于是认真地和他解释:“你不觉得走在城市的街道里抬头看天时,天空是被高楼割裂的吗?
“割裂成四四方方的样子,有了边界,怎么看都觉得很不爽。只有在这种高楼上能看见不被割裂的天空。”
说到这里,陈养怡也大概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她停了下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大概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十四岁的陈养怡读《伊斯坦布尔假期》,从教室的窗口眺望远方的时候,她第一次发现这样的视野狭隘之至。
她努力地走向世界,可是现在生活在快节奏的大都市里,天空也被割裂成四四方方的,活像那个她看不到一个十字路口的窗户。
她无比讨厌这样的围墙。
所以越是接触谢峤,她就越是羡慕他恣意的人生。
他有想去探索的地方,于是攒了一整盒的明信片;他有想要征服的事业,于是二十多岁就做到了行业最优秀的那一批。他是勇敢的冒险者,而她活像个井底之蛙。
她在说什么呢?她在拐弯抹角地说对他的喜欢。
只是这么久了,羡慕和心动混杂在一起转变成爱慕,她却像个孬种一样不敢说出口。
短短几秒里,陈养怡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事情。
朋友、哥哥甚至是娄一白的鼓励,心理医生的叮嘱,还有就是谢峤本人,对她几乎有着无边无际的包容。
从第一次见面要他的微信,到宜家和相约酒吧,他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一个请求。
表白算个什么呢?她想,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好好掌控自己的人生,做自己的想做的事,那勇敢就是第一步。
谢峤没有说话,大概是在等陈养怡把想说的话说完。
陈养怡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双手无意识地握紧西服的边缘,终于开了口:“谢峤。”
谢峤轻轻应了一声:“嗯?”
陈养怡的声音更轻,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似的:“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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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养妹:虚晃一招。
 
第20章 二十枝
 
没等谢峤发问,她就急切地解释,生怕眼前的人拒绝似的:“我知道这不是舞会,但是穿了这么好看的裙子,总觉得不跳一支舞很可惜。”
谢峤当然不会拒绝她。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答应:“当然可以。”
陈养怡的眼神一瞬间亮起来,像盛住了整个世界的光。她迅速把谢峤的西服外套脱下还给他,还煞有介事地给自己整理了裙摆。
谢峤失笑,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找了一首《卡伐蒂娜》,按下播放键。
温柔和缓的吉他曲响起,谢峤穿好西服,弯腰做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朝她伸出右手:“May I?”
声音低沉温柔,姿态更是标准得像旧时的贵族。
陈养怡的少女心指数此刻冲向了顶峰。
她学着在电影中看到的样子,两手翘在两侧虚提着假想的裙摆,回了个礼,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他宽大的手掌里。
四月末的北京已经非常温暖,但夜晚的气温也只有个位数。
天台上的管道尽头处升起雾气,被微风吹散开,像浪花拍打出的泡沫,也像四处游走的云。但陈养怡此刻不觉得冷,她的心在鲜活地跳动,滚烫的血液冲向四肢百骸。
谢峤带着她跳的是华尔兹最基本的舞步。
上下、前后、左右。
脚跟、脚尖。脚跟、脚尖。
他的身姿优雅而挺拔,节奏感轻盈,陈养怡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韵律被他轻轻挑起,糅合进舒缓的音符里。
她跟随着他的动作旋转,腿边裙摆微微扬起,然后下一秒又转回他的怀里。陈养怡透过轻微的雾气,看向谢峤的眼睛。他的眼睛澄澈而温情,像是由这世间所有最皎洁的月色组成。
不会有比这更心动的时刻。
一个就算表白失败,她拥有后就不会遗憾的时刻。
一曲很快结束,陈养怡蹲下身,有始有终地行了个礼。
谢峤在音乐结束后立即脱下了外套,重新披在陈养怡的肩上。
陈养怡乖乖地任他摆布,穿上了大好几号的外套,忍不住开口:“谢峤……”
话音未落,谢峤蹲下身来,单膝跪在她身前:“你的裙摆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陈养怡低头看着谢峤的头顶,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心脏更剧烈地跳动起来。虽然他的动作不含任何意味,也并不轻佻放荡,但此时此刻她仍被他掀起无限的悸动,难以平息。
谢峤很快弄清楚:“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纸屑……”话还没说完,声音就顿住:“你居然有个文身。”
他似乎有些震惊,仿佛是见到每节课都认真听讲的好好学生突然逃课了似的。
陈养怡垂头看了眼脚踝上像只蝴蝶的垂丝茉莉,点头承认:“前几天刚去纹的。”
说起来,她向他大倒苦水之后,还没有给他同步一下事情的发展后续。于是她暂时放下原本要说的话,声情并茂、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自己和翟芳林吵架的“英勇事迹”,还顺带坦白了自己最近的放飞天性:“我现在敢拒绝领导,喝好几杯酒也不会晕,前几天还去纹了个身。我的叛逆期大概是迟到了十来年。”
她说这话语气是轻松且解脱的。虽然喝酒文身烫头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但这是她终于鼓起勇气打破围墙的第一步。
谢峤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的角色,安静地听她讲完,温柔地笑了笑:“你很棒。”
下一句却起了另一个话头:“但我倒是觉得,你一直都挺叛逆的。”
陈养怡露出一个“此话怎讲”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在你母亲那样高压的养育下,把自己过得这么好的。你有你自己的方式。虽然你一直自认为软弱地‘屈服’于你的母亲,”说到屈服时,他做了个表示引号的手势,“但是你向我倾诉的时候,却把事情逻辑清晰地说得很清楚,甚至包括了你自己深刻的思考。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这样就不算屈服、也不算软弱。
“你告诉我你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但是你的领导却在有需要的时候找上了你,这说明你在不喜欢的情况下也把自己的分内工作做得很好,说明你足够优秀。
“你很用心地对待你的每一个爱好。你能说出每一种野草的名字、每一个星座的故事,我相信如果你喜欢机车的话,也一定能熟知每一个型号。至少我现在都做不到,所以我很佩服你。
“这些都是你的反抗。
“如果让我形容的话,你是那种悬崖峭壁上开出的花。很顽强,也很漂亮。”
他在毫无保留地用最极致的语言夸赞她。
陈养怡愣住了。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被肯定,习惯了付出全部的努力取得优秀成绩后,最终只换来一句理所应当。
所以此时她的反应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养怡怔怔地望着他,颊边升起燥意,她正要磕磕绊绊地开口,就被谢峤打断:“不用谢。”
陈养怡再次回哑口无言的状态。心意难以化成实质的句子,她看着谢峤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播放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
法国诗人吉罗曾写过一首叙事诗叫做《月光比埃罗》,讲的是在意大利的贝加摩有一个叫做比埃罗的青年,陶醉在象征理想的月光下,他也因为沉湎于物质生活而被月光所杀。后来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得到月光的宽恕,才得以重回人间。
朴素却极具画面感的音调铺陈开来,万籁俱寂的画图里,透过浮动的云,影影绰绰的月光下,他再次向她伸出右手。
这次他们只是相拥着漫步在柔和的旋律里,脚尖抵着脚尖,在杂乱的天台里狭窄的空地上慢慢腾腾地徜徉,没有多余的舞步。
陈养怡今天穿着十余厘米的细高跟,仍然比谢峤矮半个头。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一高一矮,谢峤需要低头望进她的眼睛:“毛姆说过,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
“你原本是什么样子,本就不是你的错。”
他仍然说着这世上最温柔的话,像是要把陈养怡过往人生中的缺憾一次性补齐。
和翟芳林吵架的时候陈养怡都忍住了没有哭,可此时她却不知道怎么泪水盈了满眶。
谢峤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是穿过她的胸膛慰藉她破败的心脏。
大脑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运转,陈养怡头一次没有瞻前顾后地,不经思考地,将她憋了一晚上,或者说一个月,也可以说从一见钟情的那天起就锢在心中的那句话,夹糅着鼻音说了出口。
没有她在脑海中演练了很多次的各种开场白,只有简单而直接的一句话。
“我好喜欢你啊谢峤。”
这是她打破围墙的第二步。
月光倾泻而下,照着荒芜的人。
谢峤的脚步停了下来,而陈养怡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慌乱和忐忑。但她只是坚定地看向他的眼睛,期盼着一个答案。
一曲《月光》演奏到最高潮,陈养怡听见谢峤畅快的笑声,然后,他借着两人本就相拥的姿势将她抱得更紧。
这个发展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怔住,模模糊糊地听见从谢峤胸腔里传来的声音:“你再不说的话,我都要忍不住说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她太过不解,直接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口。谢峤很快回答她,音色低沉,还有一些轻微的沙哑:“意思是,我也很喜欢你,为你心动,被你吸引。”
谢峤是冬末初春的时候回国的,正好错过了过年,但他没有很在意,总之他跟家里人也并没有多亲近。
回国之后,他在车库里发现了一辆搁置许多年的杜卡迪魔鬼,可惜的是性能不如从前,变速箱也需要更换。他听从朋友的建议,将车推进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修车店,在那里第一次遇到陈养怡。
陈养怡被支去喷漆的时候,谢峤和陈日迟进行了一段短暂的聊天。
那时的谢峤看向草丛里晒太阳的三花猫,没忍住感叹:“她好可爱。”
像只受惊的鹿。也像只不亲人的小猫。
陈养怡的傻大哥则进行着一些痴呆猫奴发言:“是吧,人生有猫死而无憾。”
谢峤点头赞同:“也许我也应该养一只。”
陈日迟听到这话兴奋起来:“真的吗?隔壁家二花怀孕了,估计下个月就能生一窝崽,你想养的话我去给你要一只。”
谢峤笑了下,摇摇头拒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想自己去弄一只。”
再然后,没过几天,他被一个电话叫出了国,去处理上份工作恼人的交接事宜。再次回国后,他的新手机还没配送到,他没有办法和她联系,上天却把她送到了他眼前。
那个黄昏里,晚霞被落日染成橙色,光线在高楼间缓缓黯淡下去。双层巴士从他眼前开走时,那是一个没有办法不心动的时刻。
谢峤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陈养怡就是长得漂亮,比布偶猫还漂亮。
但只需要几次接触,他就知道她绝不止外表漂亮。
他以前那个职业,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在最开始做股票经纪人的时候,二十出头的他就不知道说过多少圆滑的漂亮话,也不知道见到了多少圆滑的漂亮人。
他渐渐习惯和人保持距离。
但是遇到陈养怡后,他却鬼使神差地想要靠近她。
他看到的陈养怡,其实也是那种社会重压下没有棱角的圆。但她是经过揉搓和挤压变成圆后,就自己偷偷在上面画上小花而变得与众不同的圆。
他俗气地被几朵小花吸引。
陈养怡试探着将手攀向谢峤的后背。他没有反抗,于是她逐渐用力将他抱紧。
心脏咚咚咚地跳动,如锣鼓喧天。她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在与面前的人共振。
不真实感冲向顶峰,她声音轻轻的,混杂着鼻音,像是在撒娇:“你能再说一遍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轻柔而克制的吻,落在她的眉间。
谢峤稍微松开她一些,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
她的眼眶微红,还有刚刚哭过的泪痕。他轻叹一声,将唇印在她的眼下,两边各亲吻了一下。女孩的眼睫像振翅的蝴蝶不安地颤动着,下一秒,他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吻了下去。
半颗月亮悬在夜空之上,不知道谢峤放的是哪个版本的《月光》,底噪像是微风沙沙地吹过树林。钢琴曲演奏到后半段,寒夜里的一点星星点亮了黑暗,走进了皎洁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谢峤才终于放开女孩柔软的唇瓣。陈养怡的口红被蹭得乱七八糟,钢琴曲早就结束,天台上只余下一阵空旷的寂静。
陈养怡呼吸早就乱了节奏,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将要失真。谢峤眷恋地又补上几个蜻蜓点水的吻,抵着她的鼻尖仍没有放开。暧昧在空气里升温,他轻轻笑了一声,拉开一点距离,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第21章 二十一枝
 
明明是陈养怡先表的白,但不知道为什么是谢峤说出了这句话。
陈养怡努力平复着呼吸,但每一次心跳血液都直冲大脑,她头脑发胀,一点都不冷静地、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当然要。”
谢峤的心紧缩了一下,他搂住女孩纤细的腰肢,轻易地再次将她压向他。
唇齿交缠,谢峤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陈养怡的牙关被轻松攻陷。两人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一起,在只有七八度气温的晚春的夜晚里滚烫地纠缠。
城市里万家灯火,街面上行人步履不停。而这个夜晚他们停下了脚步,在无人的天台亲吻、起舞,缱绻反复。
陈养怡从随身手包里掏出口红和镜子,补好了花得惨不忍睹的唇妆。两人并肩下楼时,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正在公布拍卖成功的名单,人群中时不时响起一些掌声。
陈养怡拉着谢峤凑到人群里,兴致勃勃地想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捡漏。
身边凑过来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是范陇西。
范陇西本来只是在闲聊场上的拍卖品,直到看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话音逐渐磕磕绊绊地停下来:“……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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