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注意到陈养怡的眼神,帅弟弟朝她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又迅速把眼神收回去。
挺帅一弟弟,自己要是再年轻一点,他也肯定是她的菜。
但是现在……陈养怡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不会动心就是不会动心。
至于那个让自己动心的人。
陈养怡回想着昨天自己头疼的原因。胡嘉琳说得对,表白是必须做的事。
她要勇敢地踏出这一步,不然等待她的只有错过。
陈养怡点了杯长岛冰茶,杯壁上挂着一小瓣柠檬的酒色泽很像是红茶,但其实是由四种40度以上的基酒混合调制而成。
她一口气喝完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点开微信,照常翻找着那个绿色小恐龙的头像。
第一遍居然没翻到,陈养怡屏气凝神重新慢速地滑动屏幕,这才发现谢峤居然换了头像。
是一张侧面的半身照,谢峤穿着牛仔外套站在镜头前,背景是吊顶很高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型号纸箱的宜家仓库。
陈养怡晃了晃脑袋,酒精延缓了她的思考速度,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给他拍的其中一张照片。
这是她给他拍的照片。
对于一个打算表白的人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鼓舞。
陈养怡傻笑着点开谢峤的对话框,快速打下几个字,但想了想又一一删掉。她跳下高脚凳,打开玻璃门来到露台上。
相约酒吧的选址在热闹的街市里,酒吧位于三楼,从露台可以俯瞰到步行街上的人潮涌动。露台上没有人,清凉的微风让陈养怡清醒了一点,她用只剩下冰块的杯子贴上自己因为酒精而红透了的脸颊降了降温,视线重新凝聚在手机的界面上,鼓起勇气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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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峤最近挺忙的。山区虽然已经通路,但很多孩子上学要走很远的路,依然需要天不亮就起床,跋涉几个山头才能来到学校。他打算在学校里建一个设施完善的宿舍,但是平地起高楼必须经过当地政府的审批,各种手续材料都需要他去办,而他人又不在当地,实在是挺麻烦。
他在手机上订好了明天的机票,打算亲自跑一趟。算了算日子,进展顺利的话还能在清明节前回北京。他刚按下指纹付款,就看见了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他父亲,谢秋义。
谢峤滑动屏幕接听,谢秋义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听说你小子最近打算建个乡村小学?”
谢峤回:“不是建学校,是在学校里建个宿舍。”
谢秋义很是不屑:“就用你赚的那点小钱?”
谢峤被气笑了:“对,就用我赚的那点小钱。”
“做公益挺好,”谢秋义难得肯定他几句,然而下一秒又说起了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你要是肯接手我的公司,现在十个乡村小学都建成了。”
谢峤觉得自己简直和他无法沟通:“是,你有钱,但是我不愿意要你的钱,就这么难理解吗?”
“我哪是这个意思,”谢秋义不知怎么还笑得出来:“你怎么像个电视剧里不受金钱侮辱的良家妇女似的。”
他依然是那套说辞:“我是为了你好嘛,你要是……”
谢峤不想听下去,直接打断他:“我在国内读书的时候你希望我去国外进修,我去国外工作你又希望我回来继承你的家业,我现在做个公益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我看你跟我挺过不去的。”
对面沉默了几秒,声音都低了一些:“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秋义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袒露心声:“我只是惜才。谢峤,就算你不是我的儿子,见到一个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我也会想办法把他挖过来的。”
“你这么说的话,”谢峤的表情好看了许多,声音里还带了点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傲娇:“就好听多了。”
“哦?”谢秋义锲而不舍:“那你肯回来吗?”
谢峤笑得很残酷:“不能。”
“行,我下次努力。”谢秋义似乎也习惯了谢峤不会轻易“就范”,他正色道:“谢峤,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可能我很少提起过,这是我的失职,但是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通话结束之后,谢峤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
谢秋义给他转了帐,2后面一串0。
整整两千万。
谢峤当然没打算要他的钱,他正打算转回去,就看到来自谢秋义的两条未读信息。
“就当是你从我这募捐来的。”
“好好做。”
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屏幕上又出现一个来电显示。
这次是陈养怡。
接通电话后陈养怡格外紧张:“谢峤,你最近有空吗?”
最近确实算不上有空,但谢峤还是回:“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对于陈养怡这种级别的怂包来说,一杯长岛冰茶储存的勇气值到这里也就用尽了,她支支吾吾的,没敢直接在电话里说出想说的话:“就是……想约你见一面。”
“什么时候?”
“明天,后天,周末,都行。”只要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都行,陈养怡想。
但事实往往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谢峤回她:“明天后天周末可能都不行,我有事情需要离开北京一趟。如果你有急事的话,今晚可以吗?”
今晚可以吗?
表白迟早都要表的,今晚就今晚吧。也许是酒劲上来了让陈养怡头脑有些发热,她这么想着,就如此冲动地答应了。
她给谢峤发出自己的定位,然后紧张地在露台的座位上坐下。
从一个要表白的想法到即将见面,事情发展得有些快,陈养怡甚至完全没有进行任何准备。
她把随身的托特包从室内的位置上拿出来,掏出小镜子检查了一下今天的妆容,嗯,暂时还没花,但脸着实有点过红了。接着是穿着。今天倒也没有刻意打扮,就穿了件运动外套和牛仔裤,长发披在身后,头上手上一点装饰也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面前出现一台时光机就好了,她一定穿越回今天早晨,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陈养怡紧张得心神不宁。她从杯子里舀起来颗冰块放在嘴里嚼碎,正纠结是再喝一杯酒继续壮胆,还是弄点醒酒的东西清醒过来时,对面的位置上就坐下一个人。
挂掉电话还没多久吧,来得这么快吗?
陈养怡抬头,动作却在看清对面人的脸后彻底僵住。
不是谢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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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般银行卡转账是有限额的,咱就忽略这个事哈。
第11章 十一枝
居然是邱畅。
她的前男友,邱畅。
陈养怡的表情冷下来,一副不欢迎他的样子:“有事吗?”
面前不请自来的人理所当然地笑:“当然有事了,不然找你干嘛。”
陈养怡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只想速战速决:“有事说事。”
邱畅收起二郎腿,将胳膊支在面前的桌子上,身体前倾靠近她。
陈养怡嫌恶地退开一些,听见邱畅说:“陈养怡,你一直没忘记我吧?”
……什么精神病发言。
陈养怡摆出和尼克杨几乎一模一样的黑人问号脸:“你从哪里臆想出来的?”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没忘记的话,也是没忘记他给她带来的伤害。
邱畅对她做的事,她很久之后才学会那个词,叫做PUA。
事情还得从大二的陈养怡忽然想学滑板说起。
那时陈养怡一时兴起买了个长板,加入了学校的滑板社,自此认识了当时的滑板社社长邱畅。
邱畅长相帅气、开朗大方,有着最吸引当时的陈养怡的阳光耀眼的样子。
他们很快地踏入恋爱,问题出现在恋爱之后。
邱畅善于交际,人缘很好,更多的时间放在经营自己的社交圈上;陈养怡的好朋友只有倪微微、胡嘉琳和林鹤川他们几个,虽然偶尔发展一些爱好,但绝大多数时间沉浸在学习中。
这本来是可以调和的矛盾,但出现在邱畅和陈养怡身上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因为邱畅会在出现任何矛盾时,将问题的缘由明里暗里地怪到陈养怡身上去。
陈养怡为了做课设不愿意陪他去聚餐,邱畅说她只想着自己;陈养怡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夜店,邱畅说她不够开放。
那个时候她还天真,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都真的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日积月累也逐渐变得更加不自信。
分手的导火索也来得很快,陈养怡和他交往两个月的时候,邱畅想去开房,被她拒绝之后,邱畅说出那句“陈养怡你逊不逊啊”,当场和她分了手。
这句话在分手后的一段时间都成了她的梦魇。
说到底她没有多在乎邱畅,她在乎的是她作为一个女朋友、作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很“逊”,在所有她跟邱畅起矛盾的事情上,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甚至消沉到被人传言对邱畅余情未了。
这也许也是邱畅今天莫名自信感的来源之一。
邱畅还在自信地反问她:“难道不是吗?”
陈养怡则是在思考,面前的杯子里都是冰块,如果泼到人脸上的话会不会把人刮伤。
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讲文明树新风”后,陈养怡决定还是跟他讲讲道理:“我明确地回答你:不是、没有,我没有还记着你。而你,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你今天来找我又是想干什么呢?”
邱畅的脸色随着她的回答逐渐难看了起来。
陈养怡还在继续:“你指望得到什么呢?是我对你倾诉衷肠,然后你好背叛你的未婚妻吗?”
邱畅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发出一声冷笑:“陈养怡,我还真是看错了你。”
陈养怡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面前男人的德性还真是一点没变。她怒极反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你又怎么看错我了?”
她倒是要听听他这次能说出什么花来。
邱畅道:“你不就是觉得自己攀上谢家了吗?现在这么得意,不会真觉得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谢家?”陈养怡对他说的每一个词汇都感到陌生,“你是说谢峤?”
邱畅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谢秋义很低调,但互联网还是会留下一些信息的。陈养怡几年不见你能耐了啊,转头攀上高枝了。”
陈养怡真不知道谢秋义是谁。但听邱畅的话音,谢峤家里似乎不是一般的有钱。
甚至有钱到至于让邱畅今天跑到她面前发疯。
邱畅还在喋喋不休地胡言乱语:“你不会觉得谢峤对你是真心的吧?那种家庭出来的公子哥怎么可能对你这种层次的女人上心,顶多也就是图个新鲜感……”
陈养怡忍无可忍,把手边的托特包抓起来就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包里没什么东西,但本身有一些质量。邱畅先是被砸懵了,反应过来后把她的包随手一甩,站起身来就要朝她动手,陈养怡握住桌上的杯子精准地泼了他一脸冰和水:“现在清醒了没?”
邱畅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抹了把脸,扬起右臂,掌风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是谢峤。
吧台后的两个小酒保也发现了异常,赶到露台上,挡在陈养怡面前。
宋维新不忿地嚷嚷:“你tm什么烂人啊还想打女人,我打你爷爷个腿儿!”
谢峤的脸色也完全沉下来,陈养怡从第一次遇见他起,就没见过这种可怕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他单手就把邱畅的胳膊扭到身后去,邱畅疼得嗷嗷叫,一个劲地喊着“给我放开”。
谢峤置若罔闻,冷声问他:“你刚刚想干什么?”
邱畅吸着气回:“我没……没想干嘛,你给我放开。”
谢峤松开手:“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她面前。”
邱畅此时怂得不得了,他扶着自己被攥青了的手腕,闻言立刻点头,直奔酒吧大门光速离开了这里。
邱畅离开后,陈养怡的力气才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瘫坐到椅子上。
刚刚单独面对他时,她更多的是愤怒,邱畅口不择言地诋毁她,还诋毁谢峤,让她一时没有忍住情绪,冲动地动了手。此时邱畅离开了,才有一股子后怕的感觉从她心头升腾起来。
宋维新和他旁边的帅弟弟都关切地看着她,帅弟弟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养怡姐,你没事吧?”
陈养怡摇摇头:“没事。刚刚谢谢你们。”酒精带来的红晕早就在她脸上消失,此刻她脸色有点苍白地拜托他们:“能给我倒杯水吗?麻烦了。”
两位酒保离开了露台去给她倒水 ,谢峤拉开椅子,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他坐了下来捏了捏眉心,似乎还在平复刚刚不郁的情绪。
陈养怡撑出一个笑意,也向他道谢:“刚刚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差点就为冲动付出代价了。”
谢峤没有说话。
陈养怡继续没话找话,填补这段尴尬的沉默:“本来是我约你过来的,没想到让你看到了这种不好看的场面。”
谢峤仍然没有说话。
陈养怡也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好好地打扮,半途还出现了邱畅这样的不速之客。
今天好像不是个适合表白的日子,她苦笑着想。
宋维新给陈养怡和谢峤各端了一杯水过来,见到气氛似乎有些微妙,一句话也没敢说,又回到了室内,还顺手拦住了其他想要到露台上的客人。
谢峤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终于开口:“以后不要把自己处于那种境地了。”
陈养怡攥着自己的衣摆,手指无意识地抠动着衣服的布料,闻言只乖乖点头。
谢峤没有问她今天找他来是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陈养怡也没有提起。
沉默地喝完一杯水,谢峤站起身来:“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陈养怡点点头,跟着站起来,想要收拾东西回家,这才发现她的包不见了。露台的栏杆不高,似乎是在刚刚混乱的过程中被邱畅甩下了楼底。
陈养怡趴在栏杆上朝楼底下张望,并没有见到托特包的踪影。
二人来到楼底检查了一番,也没有看见包的踪迹。这条步行街上扒手本就很多,估计是很难找回来了。
谢峤问她:“包里有重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