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罪奴——肆久
时间:2022-03-16 09:09:22

  砚儿心想不妙,就见穿着侯夫人品级礼服的镇平侯夫人从青鸾台外走来。
  再看萧毓凝,脸上看不出什么,手却攥得紧紧的,还要起来谢恩:“多谢皇上请来了臣妾的母亲,臣妾可是要欢喜坏了。”
  皇上自然也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招呼着诸位嫔妃道:“咱们就不要打扰爱妃和母亲叙旧了。”
  这就往外走去,临去前还搂着萧毓凝说:“朕晚上亲临梨落台为你再庆生。”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待到众人都散去后,萧毓凝笑着对侯夫人说:“母亲这是做什么?进宫来检查女儿有没有为侯府尽心吗?”
  此话听着像是开玩笑,但对于砚儿来说,她自幼陪萧毓凝长大,在侯府生长,早就明白这是直直地试探和嘲讽了。
  侯夫人也不恼,只说道:“娘娘过虑了,臣妇自然是来为娘娘庆生的。”
  萧毓凝并不吃这一套,只说是回了梨落台再讲,二人各自上了轿撵,往梨落台去。
  砚儿在路上想,这萧毓凝和侯夫人,果然不像亲生母女,不仅生分,还好似有什么愁一样。
  回到梨落台,两人又都换了一副面孔,萧毓凝冷着脸,说道:“母亲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
  侯夫人虽坐在下首,也不输气势。内殿伺候的本就都是侯府带来的丫鬟,侯夫人习惯性地一挥,顾妈妈便带着几人下去了。砚儿已成习惯,自然而然地留下了。
  侯夫人看着砚儿,眼中也露出了嘲讽:“你倒真是很信任这丫鬟。”
  萧毓凝也恼了,不知道侯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说道:“母亲若来只是为了刺我两句,给我些不愉快,此时已然达到了。母亲便请回吧。”
  侯夫人这才停止了尖酸,说道:“凝儿,你本是侯府女儿,自然是要以侯府为重的。这种外面买来的丫鬟,你怎可如此信任她?”
  见萧毓凝不答话,才转入正题:“你姐姐前几日回府,说雍王年事已高,恐怕要早做打算。但世子现在也没个一官半职的,你在宫中,能说上话,看是否能帮衬你姐姐一番。”
  萧毓凝笑道:“怎么?难不成没了这官位,雍王府的爵位能让青婵郡主招来的那个赘婿继承了?”
  侯夫人又摆出在侯府中那一套生气的表情,说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毓凝说:“母亲又想拿旧事来威胁我了?您既然那么心疼大姐,不如就拿我娘的卖身契来换大姐夫君的仕途啊。”
  砚儿强行压下自己惊讶抬头的冲动,这是她第一次明面上知道,萧毓凝不是侯夫人亲生的事情。
  侯夫人自是不肯,但她仍不慌不乱,说道:“娘娘野心勃勃,那贱人那样的身份,怎能配得上做娘娘的娘亲?若是天下皆知当今圣上的宠妃竟是个青楼卖笑女子的骨肉,恐怕也惹来耻笑。”
  这意思就是不可能给萧毓凝了,眼看萧毓凝脸色越来越差,侯夫人才绽开了笑容:“但你父亲心疼你,知道一味逼你也不好,这才叫我给你拿来了这个,你看了后必然满意,自然能好好办事。”
  此时砚儿向侯夫人那看去,见她从衣袖处拿出来两张薄纸。
  砚儿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她感觉头晕,甚至快要跌倒。眼中一黑,勉强才稳住身形。
  “看来这奴婢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为母亲的,此番进宫给你带来了砚儿和她母亲的卖身契,培养这个姿色上佳的奴婢,你也费了不少心思,总不想培养了又用不上吧?”侯夫人得意地说道,转而把砚儿和胡氏的卖身契递给了萧毓凝。
  一切都摊在了台面上讲,砚儿也早就猜到萧毓凝有此打算,早就猜到了萧毓凝并非侯夫人亲生,可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她仍旧如同侯府掌中的一只蚂蚱,来来回回,逃不出去,又随时都可被人拿捏。
 
 
第19章 
  约定
  萧毓凝收下了砚儿和胡氏的卖身契,自然也就是答应了提携雍王世子。
  但她也说明了,此时自己还未稳稳立住,插手朝政惹来的事端刚刚平息,短期内此事是不能再想了。
  侯夫人也不心急,可能也是早有预料。看到萧毓凝答应后,便起身行礼道:“臣妇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然后便离开了。
  侯夫人虽已离开,但殿外的丫鬟婆子没有听到传召自然也不敢进来,殿里只有萧毓凝和砚儿两人,互相都盘算着怎么开口。
  最终,砚儿还是决定先掌握主动权,她把萧毓凝的茶添上,问道:“娘娘此时可有推我承宠之心?”
  萧毓凝思索了片刻,说道:“你我自幼都心知肚明,你承宠一事是在所难免。现如今我虽得宠,但宫中也处处受敌,你年纪也不小了,再留些日子,待到下批秀女进宫时,怕是已来不及了。”
  砚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已十七岁,三年后便已二十,而新进宫的秀女无论是年龄还是家世,都远远优于自己。
  可砚儿不想此时就盲目争宠,瑶美人这才去世多久,皇上就像是忘了这个人一般。
  可见杨渐虽多情洒脱,却也是个薄情之人。砚儿已然没有家世做支撑,仅凭借美貌,最后到底能走多久呢?一旦出事,侯府真的又会照拂自己吗?
  想着这些,砚儿心中有了些盘算,她对萧毓凝说:“娘娘,奴婢定是不会让娘娘为难的。但奴婢也有几个请求,还望娘娘务必答应。”
  萧毓凝拉起了砚儿的手,认真说道:“我自幼便把你当亲姐妹一般看待,如今你要为了我牺牲自己的一生,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你母亲,我定会妥善安置。”
  砚儿摇了摇头:“奴婢所求并不是要娘娘安置我母亲,倘若以后奴婢有机会帮助娘娘,娘娘自会将奴婢和母亲的卖身契一并送上。娘娘不是拿捏威胁他人之人。”
  这是把话说死了,萧毓凝也不好反驳,砚儿又继续说道:“奴婢所求,只是希望以三月为期,娘娘不插手奴婢与圣上的事情,若是三月后奴婢还未承宠,娘娘再做安排,到时奴婢自然无不答应。”
  萧毓凝听罢,也觉得三个月并不是多久的时间,自己在宫中如今得宠,也并不急迫扶持自己的势力,便点了点头。
  砚儿又说道:“奴婢还有一求,求的是哪怕他日承宠为妃,奴婢也仍然希望娘娘能容奴婢在身边伺候,与娘娘共住。奴婢没有家世亲人,唯一能够依托的,只有娘娘了。”
  萧毓凝也觉得无何不妥,一并应承了下来。两人又一阵「姐姐妹妹」、「相依为命」的言论,直到二人都垂泪连连,这才停下。
  这个约定砚儿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皇上正是在众星捧月的状态中,后宫中无一人不是投怀送抱。
  他又是多情种子,各种类型的美人也算是见了个遍。砚儿自诩没有烈火烹油的家世,样貌也并不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想要获得长久的宠爱,便只能让皇上先对自己起心思,先对自己求之不得,待到得到了才会珍惜。
  这是在侯府时教养嬷嬷讲给萧毓凝的,萧毓凝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但砚儿却记了个十成。想要让一个男人爱上自己,从先让他爱上征服自己开始。
  爱不爱的,对于砚儿来说,只是自己重振家门保全家人的手段,她不渴望皇上的爱,她只想利用他的爱。
  萧毓凝生辰这天,自然也是萧毓凝侍寝。往常砚儿只是着普通宫人的粉色宫装,而今日,她则刻意换了一身淡紫色长裙。
  宫女的打扮只要是主子同意的,不逾越了品级,都是没有问题的。
  砚儿立在床边,萧毓凝披着粉色衣衫躺在床上翻书,两人一静一动。待到皇上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副这样的场景。
  杨渐眼睛不由地看向砚儿,说道:“怎么白日是这丫头着粉裙,到了晚上倒是你着了粉裙?”
  萧毓凝打趣道:“还不是皇上老是偷偷瞄着我家砚儿,我还以为皇上是喜欢这样的粉色衣衫呢。”
  杨渐笑着把萧毓凝揽在怀里,说道:“连自己丫鬟的醋也吃起来了?那不如以后别再让她在御前侍奉了?”
  萧毓凝自然不依:“皇上若是怕自己情难自禁,就不要拿臣妾作筏子。砚儿同臣妾自幼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一时一刻看不到她臣妾都心中不安。”
  杨渐这时也做吃醋状:“那朕可得好好留这砚儿在宫中,不然爱妃可是要和朕大闹不休了。”
  又看着砚儿问道:“你主子可是要把你送给朕了,你可心愿?”
  砚儿的脸颊绯红,看着杨渐说道:“皇上与娘娘情投意合,奴婢好生羡慕。但皇上还是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杨渐和萧毓凝同时笑了,两人又一阵腻歪。
  砚儿和常哲也退出内殿。刚出内殿,常哲便问道:“砚儿姑娘是真想做主子,还是在这逢场作戏?”
  砚儿虽与常哲也算相熟,两人遇到了也会说几句闲话,但常哲如此态度认真,又是在御前说这样的话,砚儿从未见过。
  她也不想掩饰,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常公公和奴婢同是下人,下人的事情,可有想与不想的?”
  常哲听罢也不做声,两人就站在那里。一阵诡异的气氛充斥在两人周围,直到萧毓凝侍寝结束,砚儿侍候她回了梨落台后,才对着月亮一阵奚落。
  砚儿并非年少无知之辈,哪怕是没成罪奴前,自己对着一起在私塾念过书的男儿也有过思慕之情。
  但常哲是太监,她从未想过。但这深宫之中,唯有和常哲相处,才是轻松的,毫无防备的,自然的。
  砚儿也不愿再多想,这是一段注定无果的心动。谁也不会知道,未来一手遮天的胡太后,在封妃前,还曾对一个太监有过心动。
  但这一日却是砚儿命运的又一转折,今日起,她的所做作为只能是为了拿捏皇上的心,从而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第20章 
  浮萍
  萧毓凝生辰后的第二天,砚儿便在萧毓凝的默许下,时常带着宣儿做好的茶点餐食,去御书阁探望皇上。
  这一招对于别人或许不奏效,可偏偏这会杨渐才刚亲政,年幼时他未被寄予重托,加上先帝后宫规矩严明,自是没经历过宫女爬床这类龌龊手段。
  一掌握权力,美貌的宫妃今日在清风亭等候,明日在乾清宫外高歌弹琴,后日又来御书阁送点吃食,杨渐都欣然接受,甚至乐在其中。
  砚儿想,这怕就是少年天子的优势之一了。尚且单纯,尚且热情。
  砚儿的吃食也被常哲一一送进了御书阁,有时皇帝若是对谁送的小吃感兴趣,自然会召谁进来一坐。
  砚儿这日带了一片枫叶形状的茶点,造型别致,入口丝滑。
  果然皇上年轻,贪恋新鲜事物,自然就选了这道茶点,也宣了砚儿进来回话。
  砚儿行礼后,杨渐竟有几分惊喜之色:“常哲只说是梨落台送来的茶点,没想到竟是你送来的。”
  砚儿这才知道,原来前几日的茶点都是以梨落台之名,常哲恐怕也有私心,自己的名字若递上去,说不定头一日便就能进这御书房一观。
  砚儿也不拘礼,起身后便笑道:“日日都是奴婢来的,皇上怕是贵人事多,忙着跟别的娘娘打趣,顾不上看梨落台的茶点。”
  皇上看她的眼神闪了一闪,又说道:“今日这茶点吃着倒是极好,像是有一股茶味。”
  砚儿也解释道:“此茶点名为「一叶落知天下秋」,是奴婢前几日在御花园采摘露水时,发现了一片红叶,以此为名做的。里面混了红茶粉末,这才有了茶味在里面。皇上可还满意?”
  皇上点了点头,说道:“女儿家的东西,果是清新别致,可是你自己做的?”
  砚儿摇头否认道:“是奴婢的点子,宣儿姐姐做的。奴婢手笨,做不了这些精细活。”
  皇上突然大笑,指着砚儿对常哲说道:“你看这个丫头多实诚,平日里那些宫妃,巴不得说御膳房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前几日朕从颜昭仪那里吃到了个水晶糕,她直说是自己熬了一天一夜才做出来的,过了没几天就在华贵人那又吃了份一样的,这才知道是宫里一个擅长烹饪的小丫鬟为了讨好主子献上的。”
  常哲也笑了,但能看出他稍有不愿,也不应声。
  皇上看砚儿虽抿着嘴笑,但也不出声嘲讽,说道:“你的性子倒是不像你主子,她喜则大笑,觉得讽刺便出言嘲讽。你倒是稳重内敛。”
  砚儿这才开了口:“奴婢身份低微,自是不敢妄言主子们。”
  皇上这会已退了性致,看砚儿是个不搭腔的闷葫芦,便让她退下了。
  砚儿也不犹豫,行了礼就往外面走,杨渐许是此时起了些逗趣的心情,突然大喊道:“砚儿,若是你为宫妃,可就会与朕谈心大笑了?”
  砚儿脚步一顿,她随即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皇上,便垂下了眼。
  背着光也看不清砚儿的神情,只能看到她窈窕的轮廓和流畅的脖颈,又听到声音悠扬,又夹着一分忧愁:
  “此身本是浮萍,起起落落全赖东君。”
  说罢也不回头再看,提着裙摆飞也似地逃了。只留下杨渐呆坐在殿中,嘴上继续念叨着这段话,思索万千。
  砚儿离开了御书阁,就停止了伪装。她没想到这么快杨渐就憋不住问了她,也没想到自己本来预计要在承宠时才说出了话,今日就已说出。
  看来三月之期已经太长,在自己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杨渐对自己已经起了心思。
  但此时当然不能让他得手,得让他眼前常能看着,心里又要痒着。
  回到梨落台,砚儿便将今日的事如实告诉了萧毓凝。萧毓凝为使她宽心,说道:“顾妈妈今天带来了侯府的话,说是侯爷发话了,砚儿你既是侯府出来的,自然也当你是女儿看待。你在宫中一应事宜,侯府也会多多照顾。”
  砚儿听完,心里并未宽慰,面上也应承着。又与萧毓凝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现如今皇上已对奴婢起了心思,但此时还为时尚早。主子应当多与皇上相处,分散他的视线。待到有机会能一同在皇上面前亲切打闹玩耍时,主子在推奴婢出去,这样是最好的时机。”
  萧毓凝点头,说道:“往日这些与男人相处的法子,倒都是给你用上了。我一进宫便圣宠不断,这些欲擒故纵的套路已是毫无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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