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裳仔细分辨原来前襟各绣着一朵牡丹花。
朔绛明明知道她可能是来刺杀他的。
却忍不住不去看。
她衣服上牡丹花的花蕊部分消失不见。
布料褶皱层层环绕。
可以想见手指碾过去肯定能摸到什么代替了牡丹花的花蕊。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小娘子肆无忌惮唱“…软玉灯边拥……薰炉温斗帐,举体兰蕙香”
朔绛觉得喉头发紧。
金枝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
忽得朔绛起身了。
金枝吓得后退了半步。
再看他走路脚底趔趄,
便知他喝多了。
心里才略微放心下来。
谁知下一刻他扯住她衣袖,将她带到了椅子上。
金枝稀里糊涂跌落。
正跌落到了他怀里。
他的怀里又热又烫。
金枝如锋芒在背。
她怕得要死。
想起红妈妈那里见过的片段,咬牙哆嗦伸出手去。
按照她浅薄的经验,接下来就是男人的事了。
但朔绛没有动手。
他只是沉沉瞧了她一眼。
那眼神澄澈又干净。
不知是不是错觉,金枝觉得自己在里面瞧见了绝望。
可下一刻他又是醉眼迷离。
金枝想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她心一横,想起从前看话本子的经验,
哆哆嗦嗦拉起了朔绛的手,
放到了自己耳垂上。
朔绛脑海里“轰”一声。
他再也忍不住了。
顺势捻起了她的耳垂。
金枝的耳垂生得白而嫩,像是一小节玉兰花苞。
触手是温润滑腻的感觉。
金枝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没人告诉过她有人捻磨她耳垂是这般……
这般难耐。
她全身僵硬,像一只被树桩撞晕了的野兔。
可他的手很快从她耳垂下来,松开了手。
金枝松了口气。
她心里鼓擂一般。
朔绛喝多了,他衣襟并不端正,敞开几个扣子。
从金枝的角度能看见他玄武岩般的下巴,□□的喉结,
再下面隐约可见宽厚健壮的胸膛。
她咽了咽口水。
她紧张之下一个不稳,差点摔落。
朔绛忙伸手去扶。
他修长笔直的手指拂过她的肩膀,那里绣着牡丹叶。
他顺着叶子脉络,一点点向前摩挲。
本来只是扶金枝坐稳。
可在金枝看来,
却像是火花燎过金枝肩膀。
麻麻的,
又有些痒。
他离金枝很近很近,
近到金枝肩膀能清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灼热洒在金枝的肩头,让她身上热乎乎的。
金枝抖得筛子一般,原来还是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能替玉叶。
她原先常往红妈妈那里去,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会功夫的事。
可真到自己时才明白这不是闭着眼睛就过去。
她终于害怕起来。
眼前的小娘子如任人采撷的娇花,只要略微伸出手去便可肆意摘下。
年轻的帝王眼底现出了一丝红。
像是嗜血的野兽。
他伸出手去——
金枝不自觉攥紧了衣襟。
她想好了,他若是掀开她衣襟,她便一脚踹开他去。
可是那只伸出的手碰了碰她头顶
轻轻摸了摸她乌发,
他喃喃低语:“别走。”
金枝心里忽得升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她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裹挟。
再也不想按照原计划行事。
她低低“嗯”了一声。
朔绛双眼迷离。
他往旁边桌子一倒,闭上了双眼。
睡着了。
金枝待他呼吸平稳就轻轻跳了下来。
她蹑手蹑脚出了殿门。
听见殿门开阖的声音。
那个小娘子走远了。
适才还醉倒的君王立刻起身。
他挥挥手:“进来吧。”
禁军统领凌正德带着一队侍卫行礼:“还是官家高瞻远瞩,果然薛贼带了人潜伏进皇宫,意图趁官家临幸宫人时刺杀。”
如今官家将计就计,正好将皇宫内潜伏的余孽一网打尽。
“细细查,他们与金娘子有何关系。”
适才还一脸醉态的官家正襟危坐,神色清明。
凌正德揣测着上峰的意思:“是。那若是金娘子与他们是一伙可要一网打尽?”
官家摇头:“我另有打算。”
凌正德想起适才那金娘子在殿内停留了许久,忙噤声。
“至于其余人——”帝王慢条斯理伸出食指,慢慢叩击着桌几,“在闹市行车裂之刑。”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朔绛误以为金枝与贼人有勾结。
下章立刻解开误会。
金枝(伸出手去):红妈妈说接下来就是男人的事了
几分钟后,无事发生
金枝:你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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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3章
◎一更◎
金枝返回侧殿。
她将妹妹手上绳索解了下来。
玉叶一把抓住她的手:“阿姐。”
金枝强颜欢笑安慰她:“放心,无事,官家喝多自己睡着了。”
玉叶这才舒了口气,她们各自分别。
金枝回到掖庭后不声不响回到自己屋内将门关上。
这才蜷缩成一团想起心事。
她原以为男女之事也就那样,可真到眼前才发现让人惶恐。
金枝咬紧嘴唇。
想起今天朔绛的胳膊虚虚扶住她肩膀。
只是轻微的触碰,却让她如遇雷击,不能言语。
还好,还好朔绛那厮没有过分举动。
金枝不由自主摸摸肩膀。
他只是扶了她一把。
可那里火辣辣的烫,像是有火花在燃烧一样。
金枝坐在黑暗中。
谁想第二天玉叶又来寻金枝。
她噙着热泪:“阿姐,薛郎被抓走了!”
金枝安抚她:“先莫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听着她觉不对:“这薛阳朔拿着尖刀闯入了暖阁?”
“薛郎是侍卫,难免要带刀,或许只是休憩啊!”
金枝摇摇头:“我记得你那天说自己自荐枕席的地方也是暖阁,这薛某是不是有意的?”
玉叶还要辩解,忽得有人破门而入。
定睛一看是身着甲胄的侍卫。
他们挥挥手,毫不留情擒住了玉叶。
金枝慌得去抓妹妹。
可是被铁钳一般用力推开:“捉拿刺客!闲杂人等避让!”
金枝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捉走。
她急得鞋袜都跑丢了也没追上妹妹。
回到掖庭,宫妃们纷纷议论:
“这薛某肯定是利用了你妹子!”
“就是,古往今来多少刺杀案都会选在床笫间。”
还有人好奇:“难道你妹妹跟官家……”
金枝忙辟谣:“没有,是我替了妹妹,但官家喝多了。”
“你主动献媚官家事后却没有责怪你,可见有戏。”惠妃眯起眼沉吟,“时至今日,你只好再去求求官家了。”
**
福宁宫。
“前太子舍人王振,伙同禁军侍卫薛阳朔意图刺杀官家。”禁军统领凌正德禀告。
“只不过薛某一口咬定乐女为同谋,乐女自己则否认,说薛某指使他。还未定罪。”
朔绛睨他一眼:“还有你审不出来的犯人?”
凌正德一愣,而后点头:“是!”
他自然不是审不出,而是官家先前赐给那乐女一柄玉如意,不知道乐女在官家心里的位置。
如今听了官家的话,自然可以放开手脚。
他又说起另一遭:“据查金娘子与此事毫无关系,只是乐女说金枝为她姊妹,不忍妹妹……承幸,便自己……”
原来冤枉她了?
朔绛心里有一丝愧疚。
可很快又燃起了怒火:不忍妹妹承幸?
怎么?
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还要她忍辱负重?
再想起那天所见的她。
怯生生,娇吟吟,似乎前面是万丈深渊一般为难。
心头的怒意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可没等他发作,就听外面小黄门通传:
“金娘子求见。”
这……
凌正德瞥了一眼官家。
立刻有眼色的告辞:“臣这就去彻查此案!”
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自投罗网?
朔绛眯起了眼睛,如黑暗中扑向猎物的豹:“传。”
金枝有些忐忑。
特别是看到禁军统领凌正德从殿里走出。
她的心一瞬便提了起来。
涉及刺杀谋反,又岂能轻易赦免?
可即使眼前只有一点渺茫希望,都要牢牢抓住。
她咬咬嘴唇,进了宫门。
朔绛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盯着她,如雄鹰耐心等待着猎物。
金枝行完礼后鼓起勇气:“我妹妹玉叶年少无知,妄想自荐枕席,却从未想过要刺杀官家,恳请官家网开一面。”
“自荐枕席?”
宝座上的朔绛俯身打量着她,满眼冷冷:“那怎的来的是你?”
金枝一顿。
朔绛不是醉酒了么,怎么还记得是她?
她心如鼓擂。
立刻便想了个借口:“因我……爱慕虚荣,便强行顶替了妹妹……”
“爱慕虚荣?”朔绛嗤笑一声。
金枝脸上飞红。
她搜刮着理由:“听说被官家临幸便能封妃,还可获得金银珠宝享受荣华富贵。我便起了心思……”
“封妃?”朔绛差点气笑。
昨天她那般对自己,朔绛心里曾升起过模糊的构想。
可今天她亲自打碎了那欢喜。
告诉他不过是为着荣华富贵。
朔绛心里的怒意渐渐燃烧起来。
金枝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恨不得有个缝能钻进去。
她想起来的目的,鼓起勇气:“横竖此事与我妹妹无关,还请官家……”
宝座上的人冷冷盯着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那还要怎么求?
金枝茫然。
忽得想起昨天暖阁内那一幕。
她咬咬牙,颤抖着双手伸到了外裳。
朔绛太阳穴一阵跳。
怎么?她就这么随便?
是不是对着谁都能这样?
心里的怒气越发盛起,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抓着龙椅扶手。
金枝颤巍巍解开了外裳扣子。
下面穿着她昨日勾引朔绛那一身半露衣裳。
可朔绛并不曾像她预想中的见色起意。
他只是斜靠在龙椅上。
懒洋洋盯着她,缓缓道:“金娘子求人就脱衣裳?”
这人可真会羞辱人!
金枝又羞又恼,睫毛一眨,眼泪掉了下来。
她再怎么活泼跳脱也是个女儿家。
岂能听任别人羞辱?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手忙脚乱掩衣襟。
嘴里还给自己找补:“不愿就不愿!”
“谁稀罕求你!”
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糊里糊涂就下了龙椅。
走到金枝身边蹲下身。
金枝看见朔绛来了,恼羞成怒一把推他:“谁要你怜悯!”
朔绛不备,被她推了个满怀,差点摔倒。
可他没有动怒。
金枝手忙脚乱系着盘扣。
这盘扣有些紧。
她指甲被扣得生疼。
可越慌越乱,乱糟糟就是系不上。
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刚嘲笑自己,还鄙夷自己。
金枝眼泪越发哗哗。
她满腹委屈,索性破罐破摔:“谁让你关我!”
“谁让你关我妹妹!”
砍头就砍头吧。
爱谁谁。
但是朔绛没有叫人抓走她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