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官家补了句:“点缀些金银宝石。”
官员更奇怪了:这位官家当年是汴京城有名的谪仙公子,最是儒雅清俊,怎会喜欢金银俗物?
可见外面的流言做不得真。
他边在心里嘀咕,边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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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朔绛自从那次发疯之后就如忘记了她。
金枝也乐得逍遥自在。
她每天也很忙。
跟着姐妹们学习琴棋书画,种种田松松土。
还可以用淘腾出来煮茶的尖底小钵煮点饭菜改善伙食。
杏子晒干做甘草杏,杏核砸出来送到御膳房熬汤,还能捎带跟御膳房的司膳搞好关系。
司膳自打上次金枝被罚去舂米后就跟金枝关系甚好。
今日送点枣酥,明日送一盒香梨糕。
金枝也不错过机会,介绍司膳去她家的肉铺采购肉品:“都是第一手新鲜的食材呢。”
只不过御用的膳食都来自皇庄,不能私人采购。
金枝也不恼,反正总归多条销路。
惠妃她们几个也挺忙,本以为进了冷宫这辈子就寂寂无闻了。
没想到来了个金枝,
她们一天天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每日吃喝玩乐,拜托蔡狗子将她们做的绣品拿出宫去卖。
如今有玉叶帮忙,居然有人还能联络到宫外的亲人。
一下子顿觉人生有望。
偌大一个掖庭日日沸反盈天,倒成了大内最热闹的地方。
近几日掖庭热议的新闻便是太后娘娘已经回宫了。
都说太后娘娘被汴京城伤了心,常年住在楚地不回来。
金枝不喜听这些,就去门口帮蔡狗子搬冰。
蔡狗子存着攀附金枝的心,是以时不时就让她偷溜出掖庭活动活动。
金枝顶着“宠妃”的名号,无人敢来寻她的晦气。
她也乐得自在。
每年冬天大内都有专人去黄河里凿冰,而后用马车运回来放在冰窖里。
等夏天分发给东西各宫。
掖庭不算什么好地方,只得了半张八仙桌那么大一块冰。
金枝帮蔡狗子把冰块搁到板车上去。
谁知往掖庭拉车时,身后居然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站住!”
金枝一回头,却是朔绛正坐在龙辇上,好整以暇审视着她。
朔绛要去太后宫里请安。
龙辇一转进入长巷。
他不耐烦一抬头,就见前面有个宫女正在费力推着板车。
记忆瞬间想起六年前,金枝和他就这样拉着板车在深夜无人的汴京城走过。
他自嘲笑笑,自己真是魔怔了,看到个人就想到她。
谁知再细瞧瞧,这身影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他喊了一声。
对方转过脸来,
可不就是金枝?
他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
这些天他都躲避着金枝,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金枝扭身过来正好对着太阳。
六月的艳阳灼人,她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她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润,粘衬一条。
朔绛心里一下就起了火:“王德宝,你这大内总管当的够格!无人可运送冰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
金枝一愣。
她本以为朔绛这厮又要发疯,谁知道他这回倒没骂她。
王德宝额头冒汗,上前回话:“是臣失察,还请官家责罚。”
蔡狗子吓坏了,这可是他的活。
眼看蔡狗子有可能要受罚,金枝忙辩解:“是我自己来帮忙,与他人无干。”
朔绛闻言瞥了她一眼。
他冷笑:“那倒是朕狗拿耗子了?”
金枝还因为上次的事情气着,因而说话也硬邦邦:“是你自己说的。”
气急连敬称也忘了。
王德宝吸了口冷气:“大胆!御前无仪!”
一国之君的颜面就这么被她踩在脚下蹂躏。
王德宝有心相帮金枝,忙赶在官家惩罚前推推她:“还不快去墙角站着。”
朔绛不吭声。
没想到金枝居然真的一甩头就往墙根走去。
蔡狗子急得什么似的。
这大热的天,要是中暑了可如何是好?
他恨不得提醒金枝“赶紧求官家开恩。”
朔绛看着正浓烈的日头,眼皮垂下,没有波澜。
两人正僵持,忽听得一声“官家怎么在这。”
却是太后娘娘从后面凑了过来。
朔绛忙命人落轿。
下去接太后:“娘。”
太后是世间他仅存的血亲,地位非同一般,是以朔绛甚少称呼敬称。仍像民间一般称呼为娘亲。
太后也宽厚,见着儿子:“这么大热天,官家在这里作甚?”
朔绛开阖嘴唇,却不知从何说起。
谁知太后扫到站在墙角的金枝,忽得大惊失色:“金娘子?”
事已至此,金枝也不能装傻。
她转过身来,老老实实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一把拉过金枝:“恩人,叫我好寻!”
朔绛愣了。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是谁一听药是金枝亲手熬的就立刻起来喝药了?
还有一更,两千字短小章。
◎最新评论:
【
【
【好耶好耶!守得云开见月明!】
【下章是要解开误会了吗?猪鱼怎么欺负金枝的我都记着!舂米一次,罚写字一次,差点掐死金枝一次,上次吓坏金枝一次,我都记着呢】
【笑死】
【关键时候不要卡文啊】
【好了,可以开始虐男主了,我等着看呢】
【得,太后都来撑腰了,金枝直接称帝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金枝还救过太后啊,真的好人好报】
-完-
第36章
◎二更◎
太后拉着金枝的手就要千恩万谢谢她。
又好奇:“怎的恩人进了宫?”
这……
其余人都抬头看朔绛。
朔绛硬着头皮:“是儿臣……”
他斟酌着措辞。
却不知说什么好。
太后猜测:“莫非是绛儿请恩人进宫来?”
便笑:“那我今儿可要好好报恩。”
朔绛正要出口阻拦。
却听得金枝抢先回答:“报恩不用了,还请太后娘娘准许我出宫。”
她挑衅瞥了朔绛一眼。
朔绛气短。
太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己儿子面色沉沉,似在生气。
再想到适才过来时看到两人似乎在对峙。
担心儿子冲撞了恩人,
于是笑问朔绛:“我先请恩人喝杯茶。”
说罢示意手下宫娥去请金枝。
太后开了口,朔绛也不好当众下她面子,便含糊应了声。
太后携着金枝的手就要带她去寿康宫。
眼看她就要走,朔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剧痛。
他灵机一动:“摆驾,我也去太后宫里。”
厚着脸皮到了寿康宫。
太后瞧见儿子脸色不对,便使了个眼色叫大宫女秋然:“我库房里有套珍宝想送恩人,秋然你带恩人去瞧瞧。”
将金枝支走。
朔绛才急急问:“下午娘亲所说,究竟是何意?”
“当初我捧着一柄尚方宝剑冲到了皇宫去质问狗皇帝,自然半路上被禁军抓了起来。”太后望着外头的烈阳,神色惨然。
是以没赶上侯府抄家时的惨况。
侯府大部分女眷都竭力反抗,即使不是战死也是自戕而死。
最后剩下的女眷都被充为官妓,外嫁女也不例外。
侯夫人本想找机会自戕,可听侯爷一位心腹说世子逃了出去。
皇室抓捕的世子尸体是一位身材相仿的战死部曲,因着是投火而死所以容貌尽毁,瞒过了抄家官兵。
家人还活着,叫侯夫人生了活下去的意愿。
她进了宣徽院。
昔日政敌有心讨好狗皇帝,时不时就要点侯府女眷们陪客。
虽官府声明乐女不得陪宿,可她们总要忍受许多调笑和□□。
每日里饮食又常被克扣。
乐官们以欺压她们为乐。
侯府女眷们实在捱不住, 第一天就有人自尽。
侯夫人也差点支撑不住。
谁知这时有人送外面给她们送糕点进来。
难道是儿子?
侯夫人心里燃起了希望。
她们那时缺衣少穿,能有口吃的说是活命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宣徽院那些小吏还当侯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亲戚故旧在暗中照应,于是也不敢欺侮她们了。
侯府女眷们纷纷都有了生之意志。
直到又过去一段时间,有名乐女悄悄给她们塞了些银两。
侯夫人大惊。
狗皇帝对侯府深恶痛绝。
没有人敢在这时送进银两。
那乐女小声说:“我是苏三娘旧识,受她女儿金枝之托帮你,你要谢就谢金枝吧。先前的糕点也是她送的。”
金枝?
侯夫人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她想或许是从前受过府里恩惠的什么人?
有了这位金枝打点,她们在宣徽院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再后来随着狗皇帝遗忘她们,金枝拿出了钱趁机赎出了几位侯府女眷。
“那里头有你旁系婶婶、隔房姑婆,还有你侄女。”
只不过像侯府夫人这样要犯并不能赎出去。
即使这样,侯夫人已经足够感激金枝。
金枝将这些人送到自己家居住。
终于侯夫人见到了金枝。
她感激之下就要跪拜,金枝笑:“您莫要客气,从前我在您家里卖肉,您赐了我许多银子,这权当我报恩。”
侯夫人终于想起,那天侯府办酒宴,表小姐独辟蹊径要在后花园开设各色商铺。
其中就有一位屠夫娘子。
之后风声不紧后,金枝又将侯夫人赎出。
侯夫人在她家暂居了几天就想法子联系到楚地的将领。
于是她带着侯府的女眷们集体告辞。
她不讲自己要去哪里,金枝便给她赠了大量盘缠。
侯夫人带着女眷们到了党夏暂时安置下来,等朔绛收复楚地后又常居楚地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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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哦豁哦豁耶耶耶爽快】
【啊啊啊啊,想看下集!金枝有太后撑腰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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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真的好棒】
【哟哟哟,这猪鱼不得跪下给金枝磕几个头】
-完-
第37章
◎出宫◎
太后晨起梳妆。
外头宫女来报:“官家卯时就在外头候着您了。”
卯时?天才微亮时。
太后唬了一跳,忙宣官家。
心疼儿子少不得要责怪宫里人:“怎的不唤我起身?”
秋然道:“是官家吩咐我们莫要吵着您。”
太后顾不得梳洗,叫人唤儿子进来。
母子相依为命,便没了天家那些长幼分明的规矩。
见朔绛进门她心疼打量儿子:“为何不叫人喊我起来?害得官家白白在外头等这许久。”
朔绛浅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昨天批阅完奏章,一看时辰竟也天亮了,索性就来娘这里蹭顿饭吃。”
太后心里微疼,忙唤厨房上早膳。又叫人给官家炖参汤补身。
“无妨。”
朔绛低头看着案几,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太后便问:“官家心里有事?”
朔绛迟疑。
太后笑,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疼他什么似的,自然知道他此时的想法。
朔绛长大后就成了风光无二的探花郎,后来又成了一国之君。
可这心里有事踟蹰不前的样子却还是跟孩提时一样。
于是她柔声鼓励儿子:“官家莫要担心我这里受不住。”
她也好奇,如今官家富有四海,又有什么能让他犹犹豫豫的?
朔绛终于抬起头:“娘,当初我离家出走,后来又被府上找回来了,可我那几天心情低落,未曾跟家里人说过一遭事。”
嗯?太后瞪大眼睛。
朔绛一咬牙:“我的行迹遭人出卖给了李管事。出卖我的人,正是那位……金娘子。”
“还有这事?”太后站了起来。
她沉吟片刻却说:“这却怨不得金娘子。你走后老太君便郁郁寡欢,你爹回了封地,我眼看着要过年,担心老太君过不好年,便悬赏了五千两银子命家中上下仔细寻你。”
“金娘子是生意人,她遇上赚钱的机会自然要抓住。她与你无亲无故,算不得是出卖。”
可……她与我那般熟悉,又岂是无亲无故?
罢了,或许在她眼里我就是个无用之人。
朔绛咽下要说的话,转而说出另一个疑点:
“我回府也就家人上下知道,为何官家能知道我的行踪?又为何那李管事忽然失踪?”
他这几年一直在查李管事踪迹,可惜一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