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吾七哉
时间:2022-03-16 09:48:56

  “这几日户部、工部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皇帝觉着喉间又泛起一股血腥味儿,低声清了清嗓子,不敢咳出来。
  成王觉着今日皇帝咳得少了,连背也直了不少,便看似关心般试探:“父皇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太医这次的药对了症,颇见成效。”皇帝松了松肩膀,刻意把眼睛睁大了一些。
  立在一旁的赵峦刚刚收了带血的手帕,现在就看皇帝在这里故作无事,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往常在太子面前,自家陛下时而偷懒打个盹儿也是有的,现在应当是不想让成王知道自己病重。
  “陛下,正临司魏简到。”门口的小内侍匆匆进门,说得细声细气。
  正临司的人这时候来,必定是为了傅其章的事情。皇帝并不打算让成王插手这事,便想找个由头将其支开。
  “淮南王一乱平息后,南边民生尚在恢复,户部呈了许多册子来,你看过之后与张瑞书做个决断。”皇帝命赵峦将几本册子递了下去,都是南方百姓耕地住房的人员情况。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太子来做的,可现在皇帝没精力去管了,便只能交与他去做。
  得了户部工部的处理政权在手,成王并不欢欣愉悦,他接过册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烦躁。
  这两个地方的事情最为繁杂,况且又是民生这样他不甚关心的事情,成天与那些文官谈政行策,实在是头疼。
  “父皇,现在靖安将军暂留正临司,嘉宁军九路军务尚无人处理。”成王不甘心做这些笔墨的事情,他想要的可是军权。
  殷渌要去北境,那如今朝中能接受嘉宁九路大军军权的人,除了他恐怕再没有旁人。
  因为淮南王,皇帝一直忌惮武将,所以这几年朝中不曾培养过铁腕武将,这样虽然安生,但是眼下要用人时方显捉襟见肘。
  不过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让军权落到皇子手里,尤其是暗藏野心的皇子。
  “朕险些忘了。”皇帝舒了口气,成王突然起了希望,可随即却听话锋一转:“让京城一路的韩兴良暂做军务处置吧。”
  之前傅其章递上来的名单里,只有韩兴良一个是皇帝觉着眼熟的,在禁城军做了许多年也算无风无浪,现在不求大刀阔斧,只求稳妥。
  军权没有直接落到自己手里,成王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虽然韩兴良在自己手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心,不过总比落到太子一党手里好。这么想着,成王也就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是。”他不情不愿地答了句,虽然没有直接表露什么情绪,但是已经能看出不如来时那般轻松。
  “你先回去吧。”皇帝记着正临司魏简还在门外候着。
  成王行了礼,神色不悦地退出了大殿,在殿门口正撞上了要进来的魏简。
  魏简身俯身行了礼,一直记着当时傅其章当时说的,他不由得往远去的背影投去了目光,多看了一眼。
  等成王出了门,皇帝才慌忙从赵峦那里扯过了手帕,捂在嘴上猛咳了一阵,手帕上又添了些新的血迹。
  他缓缓地将手帕攥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中夹杂着一些不甘。
  “参见陛下!”魏简一身红服,利落地跪在了地上:“这是今日正临司审问记录,请陛下过目。”
  堂上的一词一句都会如实记录,包括傅其章所说的,成王向禁城军里添新人。
  皇帝浏览着,忽然眉头紧蹙起来,呼吸也加重了。他慢慢地将眼神偏向一旁,混浊的目光又深不可测起来。
  “陛下,可要查?”涉及到皇子,魏简必须得了授意才能动手。
  半晌,皇帝从喉间低沉的发出声音:“先搜寻于信,其余的等消息。”
  没有直接回应,魏简便也知道了先不查,他答了句“是!”起身不做停留,退过几步后转身出殿。
  皇帝看着人出去,低声对身旁的赵峦道:“让乾明卫的人来见朕。”
  不让正临司去查,不代表不查。毕竟涉及皇室的事情大抵都先要乾明卫安暗里搜查,暗中行事才不打草惊蛇。
  究竟是胡乱攀咬还是确有其事,只要交给乾明卫,不消几个夜晚便能一见分晓。
  ………
  从沈府回来后,沈郁茹从未觉着将军府这么空荡过,明明摆设都未挪过位置,可从府门到屋里,却仿佛花了更多的时间。
  “夫人,喝些水吧。”兰芷看着她嘴角已经有些干,觉着应是着急上火,不得安生地缘故。
  正消沉着,沈郁茹忽然眨了眼睛回神,现在绝不是她什么都不做,自顾伤心的时候。
  “兰芷,你待会儿去让府里的侍卫夜里多加几岗,另外府里的日常的活也别停,将军虽不再府里,但一切要照常。”她逼着自己去想什么地方还有疏漏。
  那会儿派去于家看情况的景舟,这时候回来了,脚步急切进了门:“夫人,于信确实不在府中。”
  “都问过了?”沈郁茹还是不肯相信,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都问过了,确实是几天前就出去了。而且昨日正临司也已经去过多次,都没见到人。”景舟也觉得不解。
  兰芷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猜测:“会不会是他做贼心虚,出城寻了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了。”
  “正临司眼皮底下藏不住人,之前有人为了躲他们的搜查,藏到了京郊三十里的山洞里,却也被城外暗哨看见了踪迹,抓了回来。”景舟还是十分相信那些红衣铁面人的手段的。
  他又道:“现在正临司都在城内搜寻,没去城外,便说明他们城外的暗线没见着人出去,于信还在京城里。”
  这样一说沈郁茹更加疑惑了,人就在京城里,却连正临司也查不出个踪迹来,是于信会上天遁地,还是城里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
  周穹刺杀太子,单看这样的手笔沈郁茹能猜出是谁做的。除却成王,朝中还有谁想太子出事。
  忽然,窗外有一素衣身影走近,沈郁茹分了神看过去,觉着这身影像吕若风,赶紧迎了出去。
  等在门口见着了人,果然是她。
  “这等时候姐姐怎么来了!”沈郁茹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待。
  吕若风照例稳重,不过是眉头微蹙着多了点儿焦急,道:“这样的时候我才要来,况且我家那位秋猎后就回了江北,多留不得,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要来看看。”
  “你别担心,传的那些话连我一听都知道是假的,朝里必定能查清楚的。”她又安慰,将握着的手搓了搓。
  沈郁茹心头忽然一热,将军府荣耀时没来的人,危难时第一个来,实属难得的真情真意。
  她忍了忍鼻头的酸意:“多谢姐姐,不过姐姐近些日子还是别来了,免得被牵连。”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觉着不安生,那我往后便陪着你住在府里,等傅将军回来。”吕若风坐在那里,边让人觉着可以托付许多事情。
  沈郁茹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姐姐别担心,我还能处置的来。”
  “夫人!夫人!”殷可竹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屋里,给死气沉沉的院里添了点儿生气。
  这样活泼的声音让吕若风一怔,随即往窗外看去,就听沈郁茹道:“辅国老将军的千金。”
  话音刚落,殷可竹就已经推了门悲愤急切地进屋里。看到了榻边的人二话不说,一头便扎进了沈郁茹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沈郁茹被她撞得身子一倾,忙去拍着安慰。
  殷可竹蹭了蹭抱紧了,委屈道:“陛下刚才传了旨意来,要我爹随昭宁侯去北境平定战事!”
  辅国老将军已经多年未领兵,其实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这时候劳动他老人家,想必情况危机。
  只是殷老将军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确实不应该劳动,沈郁茹与吕若风对视一眼,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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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89章 黎明
  ◎有了头绪◎
  殷可竹愤恼地嘟囔:“刚让傅将军受了这无端之祸,又将我爹派去了北境,陛下这是等着京城里无人可用呢!”
  “诶,不敢乱说。”沈郁茹忙挡住她嘴,怕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旁人听去。
  虽然不能这么讲,但眼下境况确实是这样。多年重文轻武已经让朝中没什么可用的武将,更何况再将能坐镇的殷老将军派出去。
  按理来说昭宁侯回北境就行了,怎么还要辅国将军这样举足轻重的人派去,想来北边也没到万分紧急的时候。
  “那昭宁侯回去吗?”吕若风也觉着疑惑,猜测着难不成是昭宁侯要留在京城。
  殷可竹扭头看过去,道:“回去,但是陛下把昭宁郡主留在了京城。”
  “为何?”沈郁茹不解,本来已经能盼着姜斓走了少一份乱子,怎么还留下了。
  “听说是陛下顾及北境战事危险,把郡主暂留京中了。”殷可竹回想着从宫里听来的消息。
  北境之前有过多次战事,也没见皇帝好心地把昭宁郡主借来京中避险,现在却只放了昭宁侯一个人回去,还派了和他权位相当的辅国大将军同去。
  沈郁茹思索着,这分明是留了姜斓在京中做人质,又让殷渌去牵制,看来定然是昭宁侯做了什么事情,另皇帝失信于他。
  “那你呢,你要去么?”沈郁茹问她。
  殷可竹点头:“自然要去,我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去不放心的。”
  她自来就不是能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必然要去闯一片天地,沈郁茹并不劝说:“好,那之后要小心。”
  “可我担心你这里,我爹在京中尚能给傅将军说些话,若是一走恐怕…”殷可竹话说到一半,不敢去想后果。
  沈郁茹这才品出些意味来,如梦初醒般向吕若风看去,背后起了一阵寒意。
  现在看来,恐怕连把殷渌派去北境,恐怕也是要将傅其章最后一份助力除去。
  “夫人…我…我想请你帮我问问沈子耀…”殷可竹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吞吞吐吐的。
  “你想让他也去北境?”沈郁茹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两个人自从认识了还没分开过,现下定是想做个伴儿。
  殷可竹先是慌忙摇头,片刻后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北境危险,夫人就问问他,问他自己想不想去,也别提我去!”
  她虽然想这一去有沈子耀陪在身边,但是却不想他是因为自己才涉入险境。
  “好,我帮你问问。”沈郁茹理了理她额头的发丝。
  现在恐怕北境要比京城还安全些,沈子耀能去北境也好,去那里避开京城里的风浪,如果往后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远在千里之外,也还能有一丝转机。
  “什么时候动身?”沈郁茹问。
  “明后两日吧,圣旨下来之后,就在点兵了。”殷可竹不舍地保住沈郁茹:“夫人你要万事小心,尤其是那个姜斓还在京城里。”
  说起姜斓,她可是悬在沈郁茹心头的一根针,现在只要她不乱上添乱,便也只能由着去了。
  “各位好意我都记在心里,情况上尚不明朗,今日便不多留你们了。”沈郁茹实在怕二人再待下去,又出什么别的事情。
  “那你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去叫我。”吕若风复又揉了揉她的手,当做安慰。
  “一定没事的!夫人放心!”殷可竹也说得肯定。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沈郁茹把这份好全数记在了心里,若是有还有机会,必定是要万分答谢的。
  刚送了两人出门去,还没到屋里,宫里的赵峦又到了府上。
  “赵公公。”沈郁茹脚步疲惫,却也不得不再去迎接。听见是宫里的人来了,她便一直提着心,生怕是傅其章出了什么事。
  赵峦无论何时都一脸慈像,看着不是来说什么坏事,他施了一礼:“见过夫人。”
  “传陛下口谕。”
  沈郁茹自然知道他是来传皇帝旨意的,也便从容跪下接旨,只盼着不是什么定案抄府的事情。
  “靖安将军傅其章繁事累身,现特着京城一路韩兴良暂理嘉宁诸事,掌嘉宁册印。钦此!”赵峦宣旨毕。
  虽然说着是“繁事累身”,但是剖开来看就是停职,不过是不想把话说绝了而已。
  收军权这事儿早在沈郁茹意料之中,身陷这样的乱子,皇帝不可能再让傅其章掌着嘉宁九路。
  她领旨后镇静起身,向身后吩咐:“景舟,你去书房将册印取来,交与赵公公。”
  容慧夫人是个好说话的人,赵峦自来就知道,现在又施礼:“夫人切莫忧心,陛下顾及着将军近日要处理许多事情,军务繁重又不能耽搁,这才暂时托与韩兴良韩将军。”
  事情尚未敲定,他也只随着皇上的意思挑了些好话来说,不把事情做绝。
  沈郁茹自然领会到了这一点,便也顺势道一句:“多谢陛下,”
  “成王殿下今日进宫,谏议让辅国老将军去北境坐镇,想必是战事紧张了,如此用人之际,傅将军一事也必然不会再拖许久。”赵峦又笑盈盈的,说得不疾不徐。
  竟然是成王在背后说的话,沈郁茹心里的乱麻忽然被解开些许。她总是隐约觉着,赵峦有意将消息透露出来。
  这时景舟拿了嘉宁册印过来,呈与赵峦,沈郁茹随之道了一句:“有劳赵公公了。”
  这句有劳看着是在说赵峦跑这一趟,实际上是在谢他透露了这许多消息。
  赵峦心领神会却为未改神色,接过册印道:“老奴告退。”
  看着人出门,沈郁茹想着他方才说的话,赵峦是御前的人,绝不会做闲聊的事情,如今特意提了韩兴良与成王,想必这件事还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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